記者/顏星悅
編輯/楊寶璐
學者廉思
用時下流行的話說,廉思是個“自來卷”。作為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的副校長,他一天的行政工作通常從早上8點多持續到晚上8點多,行政工作之外,晚上9點后他開始做自己喜歡的研究,這一“寫”往往到凌晨。他吃得最多的食物是漢堡,因為可以拿在手上立刻吃完,三餐幾乎都是外賣,從辦公室走到食堂的時間就省了下來。
但他樂在其中。廉思喜歡上大課,4小時起步,課后學生們還圍著他不讓走。他也熱衷于課題組開會,8個項目同時推進。就是依靠這種高度的“自來卷”,廉思提前跑完了一個學者的“通關指標”——29歲破格晉升副教授,還寫出了名噪一時的《蟻族》,34歲破格晉升教授。之后,他進入了可以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隨心所欲做研究的狀態。
但他也會陷入“然后呢”的困境中。他和他團隊的研究需要做大量的實地調查,但疫情開始后,他們被迫“停擺”。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正陷入一種“路徑依賴”的循環——作為一個關注社會底層群體的學者,總是在重復“發現問題、產出報告、撰寫論文、接受采訪、引起關注”的慣性套路。這當然也有收獲,可是就這樣一個群體一個群體機械式地研究下去,這么做的意義在哪里呢?
在尋找意義的過程中,2021年春天的一個晚上,他通宵寫出了《時間的暴政——移動互聯時代青年勞動審視》。
文章提到,社會在加速。時間成了生活的指揮棒,時間成了最高的價值標準,“倒計時”令“速度”這一要素更為凸顯出來,速度成為衡量一切的標準,也成為分配正當性的依據。而人們則在追趕deadline的過程中被加速、被掏空、被斷裂。
廉思自己卷,但他并不認可這種“卷”法,“時間本應是屬于我們自身的存在,現在卻被統統剝離開來,成了整個社會崇拜效率至上的通行證”,他寫道。
這篇三年前的文章在今年夏天又小小“火”了一把。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中國勞動者的工作時長正在不斷攀升。2024年7月15日,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6月周平均工時為48.6小時。
人們又翻出這篇舊文,轉發討論,如果繼續這么卷,卷到沒法再卷,沒法再在“速度”上做提升的時候,又該何去何從?
以下是廉思的自述:
隱形的“暴政”
疫情那幾年,我們團隊的調查陷入停滯中。我開始反思已有的研究成果,決定寫三篇文章把以前的研究“串”起來、同時也盡可能“深”下去,這就有了《暴政三部曲》——《時間的暴政》、《KPI的暴政》、《完美的暴政》。《時間的暴政》先寫完了,《KPI的暴政》現在也快寫完了。
文中強調的這種時間的“暴政”,是隱形的。所有工作都有deadline,必須在deadline之前把事情做好,哪怕做好了還擔心別人做的更好,所以每個人都不斷提前自己的deadline、挑戰自己的極限,往所謂“更高”的標準去努力。
我們會不自覺地進行自我剝削,比如周末加班已經成為很多人的常態,大家覺得就必須這樣,不這樣就覺得自己“沒盡力”。這種自我異化比通常意義上的異化更難以察覺,它往往打著“精進”的面貌出現。明明已經非常努力了,但還要對自己“更狠一些”,希望這樣結果就會“更好一些”。
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高速發展時代,同時帶來的是人與人之間激烈的競爭。我覺得要通過設置一些機制,避免過度競爭,防止過度競爭引發的負面作用。
我算是逃離了“時間的暴政”。我博士畢業后入職的單位,算是比較早施行“非升即走”的高校,我是學校開始搞“非升即走”前最后一年入校的教師。剛入職那幾年,我是個無名小卒,沒人關注也沒人逼我,所以我可以在唐家嶺待兩年,自由自在地寫出《蟻族》這部作品。
在我之后入校的教師,他們在進校后6年內,有兩次晉升副教授的機會,兩次評不上就得走人。副教授晉升條件中有獲得國家社科基金或自科基金的要求,但是國家項目就像高考一樣,一年只評一次,也就是說6年只有5次評上的機會,就好比你5次高考都沒考上北大,對不起,你必須走人。
我之前供職的高校是競爭激烈的“雙一流”大學,每年都會解聘一批不達標的教師,我也親手解聘過教師。解聘時我心里很難過,跟人事處去爭取,看有沒有機會讓教師轉去行政崗?人事處回復也很誠懇:憑什么研究做得不好,就要來搶行政人員的飯碗?
在人類歷史上可能確實沒有出現過這種高速發展和充分競爭的階段,社會分工越來越精細化,不可避免地,就會進入高度比拼的狀態,人們不得不追求在某一小點上的超越。但社會總要設計一些保障機制,來限制競爭的界限。
就像非升即走,男老師和女老師就不能一刀切。社科基金中青年項目的年齡限制是男性35歲,女性40歲,我覺得這個機制是必要的,因為女性有可能要懷孕、生產,而男性沒有這方面的壓力,所以必須要給女性多留出一些空間,要給她們一定的政策傾斜。倒不是說女性就必須要照顧,而是要基于事實做出判斷,通過機制去校正原有不合理的方面,讓制度更符合人類發展的規律。
博士畢業一般在二十七八歲,我覺得,對于青年學者,可以有一定的考核,但盡量是長線考核。麻省理工學院的羅伯特·霍維茨教授是2002年的諾貝爾醫學與生理學獎得主,他在諾貝爾獎演講的最后5分鐘,專門強調了基礎研究的重要性,他說的大意是:我在30年之前,就是1974年開始做小線蟲研究的時候,既不知道線蟲研究有任何應用價值,也不知道能發現什么。我只覺得那個東西很有意思,是一個完完全全、根本意義上的基礎研究。所以,我覺得很難分清楚一個人是在玩、在閑、還是在做研究,短時間內是分辨不出來的。
我個人建議,對于學者,在他們40歲以前,盡量讓他們自由探索,不要過多打擾。到40歲的時候,學者已經長成,這時可以用更多元的方法去看待不同人的發展。前20%的教師你沒必要管,他們熱愛學術,已經養成做研究的習慣,有內驅力自然就會做好。后20%你可以通過KPI,力圖把這些人優化出去,但有可能傷到前20%的積極性。而剩下中間地帶的60%,可以多設置一些可替代性指標去考核。這個事干不好可以干那個事,寫不出論文的老師,就把課講好,或者帶出幾個好學生,也同樣有價值。
下課后,學生圍著廉思討論問題
“游隙”
我討厭“狼性”這個概念,追求狼性的人或機制在短時間內也許能取得勝利,但是一旦卷起來就很難停下來,這種風氣對于整個民族的創造力和創新力,未必是好事。
在一些大公司里,狼性正在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有的叫做“352“制度(即根據員工績效分前30%,中間50%和末尾20%,末尾20%,無論KPI完成不完成,都被淘汰),有的叫做末位淘汰制,實際都在把人變成了純粹的工具,員工就是個數字,唯一價值就是被量化的價值。
2019年,我去Google公司考察,遇到我師弟,他說的一件事讓我頗有感悟。他剛進公司時,想好好表現一下,于是在一個周末趕完工作并給主管發了郵件,他認為這樣做定會贏得主管的好感。結果周一上班主管把他訓了一頓,主管說請你以后不要這么做,你這樣做會讓我和所有同事都很緊張。我希望你能平衡好休息和工作的關系,這樣你可以走得更遠。
這種寬松感我稱之為“游隙”。“游隙”就在一套系統的轉輪里,齒輪和齒輪之間的縫隙很大,因此齒輪之間咬合不緊密,有彈性,但是這樣的轉輪反而很能抗壓,如果說一套轉輪里沒有“游隙”,每一個縫隙都卡得緊緊的,這轉輪會轉的很快,但很脆弱,一旦某一個卡扣出了小問題,這套轉輪就會崩潰。
我覺得,中國到了目前這個發展階段,我們的社會需要“游隙”。
在馬拉松比賽里,跑至中段的時候,經常會看到有兩三個人一起緊追不舍的現象,這就是跟跑策略,找一個速度高于自己的人,方向已經定了,我們跟著跑就行。
過去幾十年,我們一直在“跟跑”,而如今,在很多領域,我們實際已經在“領跑”。在“領跑”階段,“跟跑”策略有時就未必合適,盲目的跟跑只會導致沒有意義的“卷”。要知道,創新是“無人區”,是無法設置KPI的,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KPI究竟包含什么內容。
最近這一年,我們課題組在全國很多地方調研,無論是在大城市,還是在小城市,大家普遍非常焦慮,壓力很大,工作生活難以平衡,我覺得有必要讓全社會松弛下來。給社會松綁,核心是不要有太嚴苛的KPI考核,要給干活的人更大的“容錯”空間。在設計工作機制中,考核不要太細碎化,不要太密集,不要濫用一票否決,追責尤其要慎重。
同時,不要動不動就頂格要求,制度要留出20%—30%的“留白”,鼓勵大家去自由探索、自主掌握,要相信人的主觀能動性。人的積極性不是被“管”出來的,而是被“激發”出來的。最后,還要認識到,休息不是躺平,娛樂不是擺爛。人是要放松的,搞得緊張兮兮、精神緊繃,是不會有很強創造力的。換一種思路,就算為了更好工作的角度,也要保障不被打擾的休息。休息的時候不充分,工作的時候也就無法投入。
我覺得對于青年人來說,“休息養力”是必要的。好的研究是“閑”出來的,牛頓發現萬有引力定律是KPI壓力下拼命打工發現的嗎?當然不是,是要有放松的心態,才能有看到蘋果從樹上掉下來的靈感一現。
廉思和他的博士生
人生階段的交待
說歸說,很多時候,作為一個老師,我也抵抗不過整個社會越來越“卷”的趨勢,我也還是會逼我的學生。我經常跟我的學生說,你們可以自由探索,但是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所有的規定動作,比如評上教授以后,你的自由空間就大了,你的選擇權就多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研究了。你先不要跟我談特別“遠”的事情,先要努力達標活下來。你要適應這個規則,等進入自由空間后,你就有更大的責任。這時,你要去呼吁一些事,或要推動一些事,你才有底氣。
我的一個博士后很優秀,我跟她講,在非升即走的大環境無法改變的前提下,還是要先把基本關通過。畢竟要在好的高校任教,就得發文章。你不發表,最后怎么能證明你的學術水平比別人高呢?你還是得多發文章、發頂刊文章。
其實我很怕害學生,我讓他們“自由探索”,最后他們說廉老師我按你的要求做了,獎學金沒拿到,工作找不到滿意的,怎么辦?我怕學生的父母有一天責問我,孩子跟你讀了幾年書,工作找的不如別人好,你負責任嗎?孩子們不懂事,老師也不懂事么?你不知道督促他們學習嗎?
我害怕如果不要求學生“卷”起來,最后害的是學生,我總不能跟家長說,您們別著急,您們的孩子可能20年以后會有大成就,我讓他們現在閑下來,為的是他們20年后有更好的發展。這種說法有人信么?
我能理解學生們的焦慮,學歷水漲船高,本科生現在很少直接去找工作的,都想讀研,本科生也焦慮,但是不迷茫,因為他們的目標是明確的。相比較,研究生既焦慮又迷茫,因為大部分研究生不會選擇讀博,他們會更在乎第一份工作,他們覺得第一份工作會影響一輩子。
我也會跟我的研究生說,第一份工作沒那么重要,人生長著呢,你以后可能會換很多工作,但他們會說,老師不是這樣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我說人生不是百米賽,而是馬拉松,誰會因為你第一份工作去評價你?就像我現在,誰還會問你高考多少分?本科在哪讀的?但他們就是很在乎,就是焦慮,就是壓力很大。
我說服不了他們,作為老師我也會有挫敗感,因為本身我就是做青年工作的。我以前對一個學生說,你學習成績很好了,國家獎學金也拿了,別那么緊繃自己,可以多看看其他領域的書,對你以后一生發展都會有助益。但他不在乎,因為這些書對他現在沒有實際價值,這些書在他眼里是“不確定性收益”,他要做的是有“確定性收益”的事。
我讓博士生好好做研究,因為這三四年可能是他們一輩子學術水平最高的階段,他們以后可能都不會再寫十萬字的東西了,我覺得畢業論文很重要,是對人生的一個交代。
當年我博導跟我這么說,我是認可的,盡管當時我并未想清楚以后是否做學術。我導師說,廉思你以后想做什么都沒問題,但是你要知道,讀博可能是你一生中能安下心來、心無旁騖做學術的最好時光,以后你就知道生活有多少煩心事了。現在我體會到了,在學生階段,享受權利多;現在身份角色多了,承擔義務多,要擠出時間才能去干自己想做的事。
但現在我跟我的學生講這些,他們就覺得這些都沒有意義,他們認為,我要去多實習,我讀書就是為了找工作,你別跟我說什么“要給人生一個交代”,我沒那么多可交代的。
這些學生,為什么會覺得畢業論文不重要呢?是因為用人單位關注的KPI是實習經歷,至于畢業論文的好壞,用人單位是不關心的。
所以學生就會把實習的權重放得很高,我告訴學生,論文對你一生的意義,但學生再追問一句,廉老師,意義能量化嗎?我啞口無言。
如果某件對人生特別有意義的事,可能在KPI里它是無法量化的,那么它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沒有意義的。為了完成KPI,我們把自己當成了手段,但人是目的不是手段。
廉思課題組的研究:全國39個重點城市的發展、友好、創新指數
重新理解“努力”和“結果”
我們要創建“青年友好型城市”,未來城市的興衰,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青年人口的規模和潛力。去年我們課題組做了城市比較研究——《青年發展型城市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通過戶籍、住房、就業機會、權益維護等方面綜合評定國內39個城市,尋找最能吸引青年走進、留得住青年的城市,結果發現成都、重慶和長沙,在新一線城市中青年流動和聚集指數是最高的,其中成都有很強的“城市包容度”。
“城市包容度”指的是,一個城市對于展現不同特質的成員及其行為,只要不違法、不違背社會公序良俗,都允許其存在,都抱著寬容的態度看待其發展。我前些日子到成都出差,專門去看了“成都迪士尼”,一群老頭老太笑呵呵地在搖搖椅附近維持秩序。那個地方本來是個老舊小區,但是經過這個事情,青年人和老年人打成一片、融洽相處。嘻哈這種音樂形式成都沒有簡單地予以排斥,而是用一種特別的方式“接住了”。
后來我跟成都的領導說,一切評價指標最終的衡量標準就是“青年流入率”,年輕人會用腳投票,他們愿意來成都,就是最好的證明。請你們一定繼續保持這種松弛包容的城市狀態。
2007年,我租住在北京的唐家嶺,看到窘迫的生活場景,但也看到青年用力蓬勃的生長。《蟻族》刊印前,出版社想邀請有名氣的學者給我的書寫序,我不同意,我堅持讓我隔壁那哥們寫,他叫鄧琨,他寫序言中有句話讓我記憶猶新:我并不認為我是失敗者,只是我尚未成功!
那一代年輕人對奮斗的信仰與現在不同,他們十分篤定自己能向上流動、改變命運。2014年我又回到唐家嶺調查。有個小姑娘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在不足5平方米的房間中,她的床頭貼著一份自己的買房計劃:第一個五年計劃之購房計劃(2013.1.1—2018.1.1),建筑面積53㎡,實用面積45㎡,單價2萬/㎡,總造價106萬;首付30%,即31.8萬;每年存6.36萬,每月存0.53萬,即5300元/月;需月收入8000元/月。一定行!一定行!一定能行!努力!努力!再努力!
國家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奮斗和回報之間的關系不像改革初期那么簡單直接了,我覺得有必要重構對奮斗回報敘事的理解。
在2022年我寫了一篇關于“成就預期”的論文,其中把青年分為幾類——上游青年,和解青年、躺平青年和擺爛青年。上游青年積極進取,但也往往急功近利,一旦沒有實現預期目標,很容易焦慮和有心態落差;躺平青年、擺爛青年是向下的狀態;中間的部分是和解青年。
和解青年并沒有像擺爛青年那樣放棄人生,也沒有像躺平青年那樣看淡一切,他們依然很踏實地工作,甚至可以說,他們也是認真工作的一個群體。但他們不想出人頭地。他們是對工作、對家庭負責任的平凡人。比如說,在高校,我就想一輩子當講師,行不行?我覺得也得給這種人留下空間,只要他不擺爛自己、不禍害別人,踏踏實實,好好教書,就得肯定他的價值。
以前,我們看待人生,就只有兩種形式:努力的和不努力的。但在這兩者之間,還有著巨大數量的和解青年,和解青年平和的心態是社會穩定的要素,是對浮躁功利社會的一種修正。從某種意義上說,“和解”雖然不會成為理想的催化劑,卻不失為某種社會病態現象的解毒劑。從課題組以往的調研來看,和解青年對社會的感知整體趨向正面,表現出偏高的社會公平感、普遍的社會安全感與較高的社會信任感。
我認為人生中只有兩件事“努力”和“結果”有較為密切的正向聯系,一個是健身,另一個是學習。其他情況下,“努力”和“結果”的關系會比較復雜。努力能帶來什么?帶來的是風險最小化,而不是效率最大化,努力能降低你的風險,但并不保證你能實現目標。“努力”和“結果”的關系是必要但不充分。你努力了,不一定達到預期,但你不努力,一定不能達到預期。
當然,很多學生對我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一再追問我影響“結果”的因素除了“努力”還有哪些,我大概列了六項:個人努力、組織培養、時代機遇、高人指路、貴人相助、眾人監督。
我覺得年輕人,一要奮斗,奮斗一時不難,難的是一直奮斗,永葆奮斗的狀態;二要坦然接受奮斗的一切結果,既然你知道奮斗是為了防風險,那么奮斗的結果如何你都要有心理準備;第三點特別重要,我們畢竟是人,是人就會有情緒,再怎么坦然面對,當沒有實現目標時心里總還是沮喪或悲傷的,要找到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慰藉,扶持著往前走,可以幫你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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