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

月近中秋分外明，人逢佳節倍思親。一年一度的傳統中秋節就要來臨，如今交通便利，天南海北，即便是相離萬里，遠隔海峽，只要您愿意，最遠也不過一日即可親人團聚。然而，古人就沒有那么幸運，往往在外羈旅的游子，每逢佳節，只好望月思親，排解思鄉之情。

正是這種路途遙遠，輾轉反側之間，激發了多少詩人的文思，形成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著名詩詞。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白居易《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蘇軾的《水調歌頭》“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宋代佚名詞人的“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無一不是道出別離相思之苦和思親思鄉之情。

提起中秋節，自然離不開月餅。月餅在古代是用來祭祀月亮神的祭品，是人們秋收后，慶祝豐收，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幸福安康的美好祝愿。關于月餅的起源，現在還有爭議。有的認為在殷商時代就有，也就是“太師餅”，只不過餡不同而已。直到漢朝張騫從西域帶回胡桃（核桃），人們用核桃仁做餡，于是月餅成為一種宮廷食品。一直到唐宋時期，民間開始盛行月餅祭祀和食用。

過去月餅都是手工制作，和面，包餡，用模子定型，然后放在鏊子上烘烤。在制作過程中，餡決定了口味，形狀則表達了人們的審美情趣和良好祝愿。在其中，不能不提的就是月餅模子。

月餅模子，對不少人可能是個陌生的概念。但是對一些人，尤其是出生在九十年代以前的人們，那是一個美好溫馨的回憶，承載了濃濃的家鄉味道和親人的殷殷之情。

我經常回憶起小時候，一臨近中秋節，母親就會從閣樓上拿下珍藏的幾只月餅模子，有大有小，有單只圖案的，也有兩個圖案連在一起的，朱紅色的模子，厚厚的包漿，精心雕刻的圖案，讓人愛不釋手。

母親和姐姐們一起“打月餅”，我們則在旁邊玩耍觀看，等到月餅烤熟后嘗鮮。很多年過去了，母親也離我們而去，然而每到中秋節，這些畫面都會涌現出來，常常讓我熱淚盈眶，不能自已。

月餅模子，一般是用硬雜木雕刻而成，以棗木、杜梨木、核桃木居多，因為這些雜木木質細膩堅硬，雕刻的圖案精美逼真，當然，也有紫檀木的，不過很少見。模子大小一般是三四寸左右，有的大可一握，那是專門用來做祭祀品用的，民間較少。

關于月餅模子雕刻的圖案，外形大多圓形，不過也有其他形狀，比如蓮花形、桃形、蝙蝠形等等，具體圖案內容，就是五花八門，不同年代的月餅模子圖案各不相同，形式千姿百態，圖案豐富多彩，都蘊含了國人樸素的思想情感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模子將生活和藝術合二為一，是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的優秀傳統技藝之一。

寓意吉祥的圖案和文字是月餅模子的恒定主題。傳統習俗月餅模子常見的圖案多為嫦娥、玉兔、吳剛、桂樹等代表中秋節的象征。因此，嫦娥奔月、玉兔搗藥、吳剛伐桂是月餅模子常見的題材。

此外，還有春蘭、夏荷、秋菊、冬梅為題材的花卉紋飾，福、祿、壽、喜的文字紋飾，龍、兔、猴、麒麟、蝙蝠等瑞獸紋飾，具有祈福、納祥的含意。還有一些道教佛教文化的圖案，比如佛教的八寶，道教的八仙法器，藝術形態變化萬端，或古拙、或俏皮、或精致、或粗獷、或細膩、或簡潔。無一不是傳統文化的深厚積淀，表現了人們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

現在的月餅口味眾多，有五仁、豆沙、棗泥、冰糖、芝麻等等，制作也越來越精致。隨著生產工藝的進化，流水線的誕生，手工月餅已經成了稀缺品，商場里售賣的都是成批機器加工的“商品”。

而以前的那種濃濃家味鄉情卻越來越淡，形狀越來越精美，卻似乎缺乏了一些文化傳承，更多了一些物質至上的意味。前些年的送禮成風，因此月餅被炒到了天價，竟然有用金子制作的“月餅”，還美其名曰：“文化傳承”。簡直就是對傳統文化的曲解和玷污，是一種浮躁時代的低俗表現。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食品，只是一種生存的需要。追求精致美味的食品享受，是代表生活進步的標志。可是，一些月餅的制作銷售，已經脫離了食品的本質，已經不是用來食用的食品，而是成了庸俗炫耀的禮品，成為拉關系腐敗的工具。

這是一種背叛文化傳統的行為，是社會風氣低下的表現，因此應該予以抵制和拒絕。欣喜的是，現在這種現象逐漸被遏制，“送禮之風”有所減少。但是，仍然有不少商家巧借名目，一到中秋就會蠢蠢欲動，炒作渲染，兜售高價的“月餅”，試問，那月餅能吃嗎？

月餅，作為中秋食品，已經很少有人為之饞嘴了。月餅模子，作為一個過去的時代產物，已經越來越少見了。中秋節，作為一個幾千年傳承的團聚節日，氣氛似乎越來越淡了。

不知道是時代發展的必然還是文化失落的使然，如果是前者，那么缺乏親情、缺乏關愛的時代不是我們希望的時代，如果是后者，是否我們應該重塑道德文化傳統，重新找回迷失的自我呢？

總之，這些年漂泊在外。一到中秋節，一看到月餅，或者看見月餅模子，親人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一些美好的往事已經成為記憶，一股濃濃的鄉情親情在我的腦海里越來越重。這股味道溫馨甜蜜，經常讓我魂牽夢繞。這，大概就是節日的緣故吧。

2017-10-2榆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