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曉寧 | 撰文

王晨 高翼 | 編輯

預付款8億美金，程碑付款最高1.5億美元，創新藥企普米斯被“新冠富豪”BioNTech全資收購。

這是2024年11月13日發生的事情。也就是前天。

普米斯成立于2018年，作為一家總部在中國珠海的biotech，已有8個臨床階段產品、4個臨床前產品，以雙抗為主，兼具CGT產品。

BioNTech和普米斯不是初次相遇。一年前，普米斯把自己現已進入臨床三期的PD-L1/VEGF雙特異性抗體（PM8002）license out（除大中華區權益）給了BioNTech，總金額是10億美金——5500萬美金是首付，先落袋為安。

“雙抗好隊友”康方PD-1/VEGF三期臨床的亮眼數據，以一己之力，抬高了競爭者們的身價：其中包括普米斯的進入二期的PM8002。

BioNTech想讓這種關系更進一步，有業內人士表示：“本來BioNTech想只買資產，但普米斯的一些投資人提議，反正公司也不貴，何不一起買下？”

最終，BioNTech一把用8億美金，買下了普米斯。

一個PM8002，10億美金。但需要一步步升級打怪，花數年時間、費心、冒險才能拿到；如今，一整個公司，除了管線外還有生產基地、抗體發展平臺，以8億美金的價格一下子賣掉。

只從數額上看，公司的價值竟然小于資產，但業內卻紛紛表示，這卻是“皆大歡喜”的一個結果。

“實用路線”的又一次勝出

PD-L1/VEGF雙抗PM8002是普米斯的核心資產，也是在去年促成普米斯和BioNTech合作的直接原因。當時交易的條件是首付款5500萬美元，里程碑付款10億美元。

在這筆交易達成的四個月前，BioNTech還獲得了普米斯一款處于臨床前的雙抗和一款處于臨床階段的單抗的全球獨家選擇權，交易金額并未披露。

PM8002已有至少9個適應證進入臨床階段，去年普米斯在ESMO年會上公布了PM8002聯合紫杉醇二線治療小細胞肺癌患者的數據，疾病控制率、客觀反應率、無進展生存期均取得不錯的結果。

無論是PD-L1還是VEGF抗體，皆是可稱之為“基礎抗癌通路”的靶點，而在多年臨床和商業層面的驗證后，也確實印證了其成功。因此作為一款雙抗，PD-L1/VEGF會被認為“創新不足”、“雙抗比單抗效果好，大家都知道”。但不代表其在臨床上就沒有新的價值、商業上就不會被認可。

在國內，開發PD-L1/VEGF靶點的有宜明昂科、三生制藥、神州細胞、君實生物、榮昌生物等一眾biotech。其中最成功的無疑是康方生物，今年9月宣布了與“藥王”K藥一個適應證的頭對頭三期試驗結果，康方的PD-L1/VEGF雙抗AK112勝出。

AK112的商業價值也十分可觀，2022年將海外權益授予summit，首付款5億美元，交易總額50億美元。業內認為，AK112與K藥頭對頭試驗的成功，很可能進一步推動了BioNTech收購普米斯的決心。

宜明昂科也做出了PD-L1/VEGF雙抗的大交易。今年8月，宜明昂科授予Instil Bio一個PD-L1xVEGF雙抗和一個CTLA-4的海外權益，首付款和近期付款高達5000萬美元，里程碑付款高達20億美元，此外還有銷售分成。

此次普米斯成功被收購，也被認為是繼康方、宜明昂科之后，雙抗平臺價值的再一次顯現——一位投資人反思，與其在追求創新的路上踩坑到“死亡靶點”，走一條實用路線、拿更好的技術來創造價值，在當下也許更容易被認可。

普米斯宣布被收購后，時隔僅一天，禮新醫藥宣布其PD-1/VEGF雙抗的全球權益授予默沙東，得到5.88億美元的首付款和最高27億美元的里程碑付款。

BioNTech的中國跳板

BioNtech近年在中國動作頗多，從去年開始，與普米斯、宜聯、三迭紀醫藥、映恩、華東醫藥、藥明生物均有交易達成。

其中，BioNtech與宜聯生物達成了兩次交易，2023年10月引進了宜聯的一款HER3 ADC，首付款7000萬美元，潛在總金額超10億美元。今年5月又獲得宜聯幾個ADC產品的獨家選擇權，首付款2500萬美元，里程碑付款最高18億美元。

業界有消息稱，BioNTech本來想收購的是宜聯生物，但宜聯的HER3 ADC在今年6月被美國FDA暫停了一期臨床試驗，原因是擔憂高劑量的安全性。“資產還是好的，但收購就會遇到一些阻力。”

BioNtech在新冠疫情中名聲大噪，與輝瑞合作開發出了首個FDA批準上市的新冠疫苗。隨著新冠疫苗的銷售額從2021年、2022年的170億歐元級別降至后來的50億歐元乃至更低，BioNtech拿著從新冠中賺來的大筆現金，急于實現轉型。

BioNtech家底一直以豐厚著稱，2023年年底在手現金高達177億歐元，公司自兩年前開始不斷用現金來填滿公司各條管線，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腫瘤，覆蓋mRNA、免疫、CGT以及ADC等當前主流方向。

也是為了配合其在腫瘤領域的全面布局，BioNTech的收購之手一直沒停，并且對中國的資產尤為感興趣。2023年以來，先后于6家國內公司達成超10款產品的合作。也許是覺得和中國綁定過深，索性就全面進軍國內市場了。所以針對普米斯的這個交易，從license in直接變成了全資收購。

收購消息公布后，BioNTech方面稱將致力于研發PM8002與BioNTech在研的mRNA疫苗、靶向療法和免疫調節劑的組合療法，以提高實體瘤患者的治療效果。

業界人士認為，BioNTech正在試圖走“用抗體治療癌癥，再用個性化的mRNA疫苗使人體產生免疫反應”的閉環路線。而普米斯有研發、有生產基地，收購這樣一個抗體的一體化平臺，對BioNTech來是“非常值當的事情”。

據稱，BioNTech早前已對普米斯的生產基地做過盡調，收購只等一個催化劑。康方AK112與K藥頭對頭成功的三期數據，或許就充當了這個催化劑。

雞比雞蛋便宜的時代

無論是對比康方、禮新的同類雙抗產品，還是對比自身PM8002動輒兩位數美金的“標價”，普米斯以總價不到10億美元的價格賣身，無論如何不算太高，業內傳“BioNTech賺翻了”。

畢竟除了PM8002，普米斯還有其余11個產品，其中7個都已進入臨床階段，一個PD-1/TGF-β也進入了臨床三期。

而且，普米斯從2018年-2021年每年都有融資，投資方包括弘暉資本、華金資本、拾玉資本、IDG資本、中信產業基金等。最后一輪融資超億美元，金額較高。

收購方是近年靠新冠疫情起勢的BioNTech，而并不是MNC，收購價格不算太高。

而對于被收購方，接近人士稱，普米斯選擇在這時被并購，可能和早期投資人的退出需求，以及對大環境的綜合考量有關系，“最后一輪投資人可能掙的錢不多。如果再等等數據好一點，應該會出現其他MNC買家，價格還有空間。”

在收購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小插曲。幾位業內人士透露，較后一輪進入的一個基金，在協議約定之外，忽然提出要額外回報。據悉，為了公司順利賣掉，此事最終妥善解決。在當下大環境中，各方都迫切希望落袋為安。

對比單個管線和整個公司的售價，以約定的付款總額而言，這是一筆“雞比雞蛋便宜”的交易。除了公司時機選擇的因素，和大環境也離不開關系：如今醫藥二級市場較為低迷，IPO收緊，即便上市市值也不高，導致biotech在一級市場估值普遍較低。

有投資人估計，在一級市場上普米斯這樣的資產公司估值按4億美金可能都較難融資，如在港股上市，市值可能也就約值5億美金。

而投資人估值邏輯和MNC估值邏輯有很大不同。投資人會向二級市場看齊，而MNC自己就具備推進管線研發、注冊和上市，以及運營藥企的能力，會根據ROI來折算出應有的收購價格，估值相對穩定。

兩套估值體系的巨大偏差，資本市場從泡沫走向寒冬的變化，造成了“雞比雞蛋便宜”的結果，估值出現倒掛。

業內認為，普米斯的管線數量不少，還建有生產基地，300多名員工的規模，公司原本預期“肯定是沖著上市去的”，而不是被并購。但如今融資不易，上市太難，biotech中做出過大交易的百利天恒、宜聯生物和映恩生物都還未能上市。能以8億美金的價格被并購，對普米斯來說也是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這兩年融資不易，普米斯還靠和翰森制藥的兩筆BD交易補充了一些現金流。一筆是2022年就一個EGFR/cMet雙抗達成的交易，首付款5000萬元，今年這筆交易擴展到用于開發ADC，商業及里程碑付款最高50億元。

業內評價普米斯是一家低調務實的公司，創始人、董事長兼CEO劉曉林曾是信達生物高管，對于打造信達的PD-1產品信迪利單抗有許多貢獻。

在2018年中國生物醫藥政策與資本環境最好的時候成立，而后從融資、BD到被收購，普米斯走出了一條不在初始預期當中，但在環境變化之下步步合理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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