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梓潔

編輯 | 曹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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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們別灰心，茅臺倒了，我們還可以干泡泡瑪特！”同行在副業交流群發的這句話，迎來附和者無數。

李暉也在跟隊形，作為一名黃牛，今年他的生意很不好做，前腳飛天茅臺跌破2100大關，后腳蘋果手機也價格倒掛，一輪輪暴跌猶如泥沙俱下，讓人目眥欲裂。

直到泡泡瑪特一聲炮響，給他們送來了“潮玩茅”——Labubu。

“價格翻倍，客人仍整端整端地買（一端=全系列一整盒）。”李暉第一次試水Labubu是馬卡龍系列，100端盲盒短短3天就被搶售一空，血賺了6萬多元。

他還只是業內不起眼的小角色，厲害的操盤手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市場的價格，月入幾十上百萬。

李暉的話毫不夸張，巔峰時期，Labubu搪膠系列新舊各款娃娃“一只難求”，部分聯名款、限定款溢價高達10倍，甚至連“祖國版”（daoban）身價都炒到比正品原價還高。

在暴利的誘惑下，除了李暉等黃牛，路人牛、粉牛們也蜂擁而至，他們線上人手一個外掛、線下通宵排隊，為了分到一杯羹，使出渾身解數。

然而，太想吃肉往往容易挨打，尤其在欲望膨脹的Labubu二手江湖里，一旦被貪欲蒙住了眼睛，代價將是慘痛的。

黃牛賺2倍，“國際?！辟?倍

黎町捕捉到Labubu身上的商機是在今年4月，當時他發現自己加的演唱會群，突然被Labubu刷屏了。

這讓他有些納悶，作為泡泡瑪特的老粉，他記得去年Labubu族群熱度并不高，甚至一度因為丑萌的外表和高昂的價格，被擺到門店最里面。

以往每個系列都要集齊的自己，也只是出于好奇買了2個嘗鮮，沒有“端盒”。

上網翻了翻資料，他才知道原來在泰國頂流明星Lisa帶動下，Labubu已經是東南亞“當紅炸子雞”了，而自己擺在柜子里吃灰的娃娃，正好是Lisa同款。

嗅到金錢的味道，黎町趕緊將娃娃拍照發群里，沒多久果然收到了好幾個人的詢價消息，其中不乏開出雙倍價格的。

但他沒有馬上轉手，看到官網缺貨、二手平臺持續溢價，他決定讓子彈再飛一會兒。一直持有到一位群友第三次來求購，黎町才終于松口。

此時，原價99元的盲盒，已經漲到200元了。

國內尚且如此瘋狂，在爆發中心東南亞，Labubu的行情更加火熱：國內不足百元的小玩意兒，在海外購物APP價格翻了3倍，還處于“已售罄”的狀態……

安尼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如果不是客戶來問Labubu在中國的價格，兼職做東南亞鞋服代購的他根本不知道這款IP，也想不到塑料玩具竟能炒到如此高價。

意識到這背后的致富機會，安尼和客戶一拍即合，迅速做起了Labubu代購生意。

彼時官方渠道的正品貨源已被黃牛掃蕩一空，安尼只能做黃?！岸镭溩印?，雖然進貨價很高，但海外賣得更貴，除去運費和分成，他依然有不菲的利潤空間。

幾輪倒買倒賣下來，一萬多輕松落袋，“根本不夠賣，這批還在路上，下一批訂單又來了?！?/p>

安尼介紹，不僅有Lisa站臺，泰國公主也把Labubu帶入了“皇室同款”行列，這使其在東南亞名聲大噪，銷量一路爆增，經常處于有市無價的狀態。

這也讓已經嘗到過Labubu甜頭的李暉，對“潮玩茅”更加深信不疑。在后來的補貨中，他自己搶了20端盲盒還不夠，又找同行買了30端，準備再狠狠賺一筆。

然而，這次迎接他的卻是客人的“拒絕3連”——這么貴、能刀（砍價）嗎、我下次再來吧……李暉發現，客人不再像之前那樣爽快了。

他安慰自己，早期Labubu在國內的熱度僅限于潮玩愛好者的小圈子里，真正樂意買單的人大概率都買了，剩下可買可不買的客戶，猶豫一陣子遲早還是會買的。

因此他沒有慌忙，甚至變本加厲，在春天野在家大娃補貨時又搶了20個。但萬萬沒想到，那次補貨竟然是“官方大補”，玩家們幾乎“娃娃自由”了！

李暉只好連夜退單，可接下來就像按下了倒霉鍵，盲盒系列也陸續補貨，Labubu的溢價開始走低，逼得他最后只能割肉出場。

“一個系列沒吃幾天就剩殘羹冷炙?！崩顣熼_始對Labubu有些失望，但殊不知，這只是餐前菜而已。

借助“科技的力量”，半年入賬30萬

5月湊齊馬卡龍，6月買春天野在家，7月又抽坐坐派對……馬穎感覺自己好像有買不完的Labubu。

這并非她的錯覺，上半年Labubu盲盒及搪膠娃娃總共上新5個系列，6月之后，新系列飆升至14個，“玩家就像被胡蘿卜吊著的驢?！?/p>

但吐槽歸吐槽，馬穎剁手卻不停。

作為集大成的熱門IP，Labubu重點推大娃、萌粒、周邊等年輕人追捧的產品形態，讓她越來越沒有抵抗力。

尤其是搪膠毛絨系列，相比于傳統PVC材質擺件，多了毛茸茸的手感，眼睛、關節還可轉動，馬穎能給娃DIY穿搭、帶娃上班，體會“養娃”的快樂。

“在別人看來很幼稚，對我卻剛剛好?！瘪R穎說，日常的瑣事常常讓她喘不過氣，但生活還得繼續，她一直尋找著自洽的方法。

第一次見到Labubu時，她就深深被吸引了：長長耳朵，壞壞笑容，咧嘴是一排小尖牙，但邪惡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純真的內心，像極了外冷內熱的自己。

在“情緒消費”的推波助瀾下，Labubu逐漸成為年輕人的“社交貨幣”，也再次成為了二手市場的香餑餑——如開頭所說，其各款娃娃身價飛升，超過了理財產品。

那段時間，李暉走路、吃飯、睡前都泡在群里，生怕錯過上車Labubu的機會。

一旦收到補貨信息，他會立馬將鏈接和信息轉發給搶手，只等著發售就立馬上外掛開搶，最后利潤55分成。

靠著科技的力量，李暉又把之前虧掉的錢賺了回來，做Labubu生意半年來，他總共入賬三十多萬。

但他還算保守的，有些同行會組織“搶購大軍”：向路人、泡泡瑪特粉絲許以高回報，引誘他們充當搶手，以分散使用外掛帶來的封號風險。

以圈內的“高爆車”為例，在“科技”的武裝下，路人、粉絲搖身一變成了路人牛、粉牛，像颶風般卷走大量的放貨。

李暉介紹，這些同行都有四五個“科技群”，每人至少吸引了上千“槍手”，“搶到一個娃，少則賺幾百，多則賺上千”。

柳柳也被類似的“科技車”誘惑過，但最后拒絕了：“地址填的是黃牛的，錢卻要你先墊付，萬一是殺豬盤怎么辦？”她認為還是自己“手搓”最靠譜。

然而，代價卻是2000人“手搓”，總共只搶到1個娃。

“全怪科技，我們普通消費者根本搶不到。”柳柳在8個門店群里盯了一個多星期，總共就補了幾只貨不說，所有群里還只有一個普通玩家搶到了。

線上搶購是徹底沒希望了，她決定去線下蹲守。

商場一開門，她就沖向販賣機，排到了第二的位置。看著工作人員給販賣機補上Labubu，她大概數了數，至少有十幾盒，肯定能買到！

但她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排在前面的那個人一袋接一袋地買，眼看著補貨就要全部被買走了，還沒有停手的跡象。

柳柳在后面心急如焚，苦苦哀求：“大哥給我留一個吧，我多加50買一個也行?！笨蓪Ψ礁静粸樗鶆?，將娃娃一掃而空。

這讓柳柳破防了，她去買了“祖國版”，發誓要讓黃牛的貨“爛手里”：“假貨質量也不差，只要花了錢，那它就是真的?！?/p>

然而，祖國版固然美麗，但架不住正版有“魔力”。

2萬個補貨，100萬人搶

入坑不到三個月，就花出去四五千，肖恩沒想到，Labubu才是真正的“吞金獸”。

但沒辦法，作為圈內新人，他沒有老粉“等等”的耐心，又極度上頭，于是劍走偏鋒，選擇了“賭Labubu”。

打開二手平臺，選定一個福袋，肖恩準備“開獎”——所謂福袋，簡單理解就是黃牛在線上設置的“電子盲盒”，能以原價、低價買到正品甚至隱藏款。

沒想到連抽3發，除了不值錢的小玩意，什么也沒抽到，他不信邪，咬咬牙又選中了5個，這次抽到不錯的娃娃，但真正想要的還沒有抽到。

感覺離目標更近的他，心中對Labubu的渴望更加強烈，又點擊了10個……仿佛著了魔一般，肖恩一輪接一輪地抽，等到清醒過來時，花的錢已經遠遠超出了Labubu的原價。

他這才懊悔地收手：“Labubu本身的魅力是有限的，但人內心的貪欲無限。”

然而，肖恩雖然醒悟了，各大直播間和福袋池成交依然活躍，還有許多新手“接盤俠”在持續涌入。

這也讓黃牛市場再度沸騰。Zimomo二代大天使開售當天下午，黎町發現自己加的演唱會群熱鬧非凡，500人的群大概有300多人都想搶。

但黎町并不在意有多少人來搶，他早就找好黃牛，花400塊買好了外掛。對于新品，他勢在必得。

發售時間一到，黎町火速點進頁面，但映入眼簾的卻是“已售罄”三個大字。不甘心地刷新幾下頁面，確定是真的沒搶到，黎町有些懷疑自己買到了假外掛。

他氣沖沖地去質問黃牛，黃牛也有苦難言：各個渠道加起來放貨量只有2萬，但僅一個可查的小程序就有上百萬賬號同時在搶，加上各大電商平臺的外掛，搶到大天使的概率可能比中彩票還低。

最后黃牛反而抱怨起來：“搶的人這么多，自己沒搶到多少，還得把外掛的錢都退回去?！?/p>

線上如此，線下也是“全民當?！薄弥錆hskp補貨300份大天使的下一秒，黎町就叫了跑腿，跑腿剛好在商場附近，不到一分鐘趕到，現場已排到了293號。

如此狂熱的情景，讓他大為震撼，“某種意義上說，Labubu確實是一個‘史詩級’的爆款產品了?！?/p>

李暉也搶了幾個大天使，但除了此之外，他幾乎清空了所有Labubu的庫存。

他明顯感受到了同行隊伍的壯大，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Labubu整體交易價格卻在走低。

“雖然每次補貨都是擠牙膏，但市場上的玩偶總歸是越來越多的。”看著同行群里一天天上漲的人數，李暉意識到除了聯名限量款還可以炒一炒，常規款將逐漸變得雞肋。

形勢如他所料，雙十一期間官方給坐坐派對等系列補貨后，Labubu整體溢價開始縮水。

但享受過日賺2萬的滋味，如何能輕易放下？

在李暉揮揮衣袖離開之際，他的許多同行不僅沒有退縮，反而開始大肆抄底。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