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嶺日軍之墳 圖片來自網絡
南昌會戰之后,曾經在萬家嶺幾乎被中國部隊全殲的日軍106師團突然抖起來了,說話的嗓門也高了,開會也敢往前排湊了。不像過去,一開會,派來的代表總是拿著小板凳往后面出溜。
對此,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很滿意。
他認為,自己當初力排眾議,在要把101和106師團撤編的呼聲中把這兩個師團作為攻打南昌的主力的決策是高明的。不然,哪會有今天?
可新上任的106師團長中井良太郎的感覺卻并不太好。
他在國內擔任東部防御區附的時候就聽說,凡是分到106師團的士兵無不痛哭,都認為到這樣一個師團來服役太丟人了,因為只有垃圾貨才被扔到這來。
而他被任命為106師團長,是否也是大家眼中的垃圾中將呢?
因此,中井良太郎主動請纓,表示要在即將發起的“贛湘會戰”中擔當重任,以此來證明自己不是垃圾中將,好在將來謀個好缺。
事后證明,中井良太郎也是個志大才疏的家伙。
在他未接任之前,106師團已有戰力恢復的跡象??伤麕е?06師團打了一仗后,106師團竟然被撤編了。這個一心想要謀個好缺的家伙也被轉為了預備役。看來,垃圾就是垃圾。
對于發生在1939年3月~5月間的兩場大戰,岡村寧次對一勝一敗的結果是不太滿意的。雖然拿下了南昌,但岡村寧次很清楚,這并非都是101、106師團的“功勞”,而是那四個半重炮聯隊和135輛坦克、裝甲車的“功勞”。
在隨棗會戰中,他本希望能抓住湯恩伯的第31集團軍??蓜谛膭诶哿艘活D,也沒能抓住,反而丟掉了好幾千條性命。
這可都是戰兵,而不是輜重兵。這個損失是他承受不起的。
沒辦法,岡村寧次只能臨時改行,客串起了土肥原賢二的工作,派出了大量人員,潑灑了大量財物,對第5、第9戰區的雜牌部隊進行了策反。
可好幾個月過去了,動靜全無。
看來,還是得在戰場上說話??!
因此,在1939年9月,岡村寧次召開會議,準備對湘北發起進攻,目標是駐扎在新墻河以南,與日軍精銳的第6師團對峙的關麟征第十五集團軍。
在岡村寧次看來,關麟征集團軍與湯恩伯集團軍一樣,都是難對付的對手,如果能在此役打掉它,第9戰區對武漢的威脅也就沒有那么大了。
岡村寧次的計劃是兵分四路:
一路由贛北西進,以106師團配屬101師團佐枝支隊負責,沿著奉新、靖安一線威脅高安側背。
一路由鄂南南進,以第33師團負責,切斷第9戰區湘北、贛北間主要聯絡線,爾后向平江地區進攻,協同日軍第6師團、奈良支隊、上村支隊圍殲關麟征集團軍。
一路由新墻河北向南突擊,以第6師團配屬13師團奈良支隊負責,從正面攻擊15集團軍,強渡新墻河。
一路由第3師團的上村支隊負責,越過洞庭湖,在汨羅江口的營田登陸,從側后阻斷15集團軍的退路。
在這四路攻勢中,106師團和33師團的作用是,盡一切可能牽制贛北的19集團軍羅卓英部,使其不能出兵救援湘北,而主力則是新墻河正面的第6師團和奈良支隊與上村支隊。
尤其是上村支隊,更被岡村寧次視為重中之重,若能登陸、迂回成功,將會把15集團軍包圍在新墻河與汨羅江之間予以殲滅。
岡村寧次之所以把兩個半師團用于進行牽制性作戰也是出于無奈,因為十一軍原來下轄的第9、16兩個常設師團被調回本土了,補充進來的是兩個新編成的丙種33、34師團。岡村寧次實在是不敢把它們投放到重要戰場上。
而106師團則不同,雖然曾經差點被全殲,但畢竟經歷過大場面,在南昌會戰后戰斗力有恢復的跡象,新任的師團長中井良太郎又是個有上進心的家伙,倒是可以用一下。
因此,此次湘北會戰,岡村寧次給予106師團的任務很重,106師團儼然一躍從過去的“魚腩”部隊變成了贛西北戰場“頭牌”。
羅卓英 圖片來自網絡
日軍的攻勢先從東線發起。
1939年9月14日,駐扎在奉新106師團突然發起了進攻,并且兵分兩路,一路由會埠、上富、村前街攻擊前進,于18日進逼高安。
另一路由101師團佐枝支隊為主力由大城南犯,18日侵占祥符觀,逐步向高安逼近。
此役,日軍的編制出現了重大變化,過去4個步兵聯隊的師團除13師團仍保持原有的編制外,其余各師團都變成了3個步兵聯隊,并且出現了步兵指揮官這個層次的將領,原有的旅團編制開始逐步退出。
其實,在武漢會戰之后,中日雙方同時發現了戰時指揮層次過多的問題。因此,中國方面取消了兵團、軍團、旅這3個層次,日軍則取消了旅團這個層次。
那么,編余的將領怎么辦?步兵指揮官這個職務應時而生。
可二者又有不同。
中國部隊中的步兵指揮官是為了給編余的將領一個名分,基本上屬于有職無權。而日軍則不同,他們的步兵指揮官可是有職有權。
那么,日軍的步兵指揮官是否就是支隊長呢?也不一定。
日軍的支隊并不是常設,因此,也就沒有固定的支隊長。而步兵指揮官則是常設,直接指揮師團的3個步兵聯隊作戰。每逢出戰,支隊長往往都是由步兵指揮官充任的。
高安之戰,106師團采用全新的編制出現,一時間表現得非常靈活。
見106師團來勢兇猛,高安危急,負責贛西戰事的羅卓英一時間有些羞惱。
之前的南昌會戰,自己就打了敗仗,很多人都在質疑他的指揮能力。薛岳雖然把戰敗的責任都攬了過去,可作為方面大將,讓日軍屢屢在自己的地盤逞兇,情何以堪?
而且,羅卓英也知道,106師團和33師團對贛西發起的進攻是牽制性作戰,主要目的是為了防止他抽兵增援湘北。
可這個牽制性作戰是建立在自己能夠阻擋住106師團和33師團進攻的基礎之上的,一旦自己戰敗,那么,日軍的牽制性作戰就會立即變成日軍進攻長沙的一路助攻。
可自己能夠擋住106師團和33師團嗎?
此時,羅卓英手里除握著駐扎在上高的74軍外,其他部隊都是雜牌。
要論兵員?倒不少。
滇軍的1集團軍高蔭槐部、川軍第30集團軍王陵基部,原東北軍第49軍劉多荃部、原晉軍32軍宋肯堂部、湘鄂贛挺進軍樊崧甫部的孔荷寵縱隊等都歸羅卓英指揮。
可要論戰斗力,委實不好恭維。
這倒不是說這些雜牌部隊的戰斗力就是差,而是善戰的老兵幾乎都打光了。
新補充進來的,士兵訓練不足、裝備陳舊、軍官沒有戰場經驗,甚至于連師、團級別的軍官都看不懂地圖。
這個仗該怎么打啊!
可羅卓英畢竟是個有血性的軍人,兵員不如、訓練不如、裝備不如、軍官的戰場經驗不如,難道這個仗就不打了?
在羅卓英看來,106師團在萬家嶺之戰后還“成精”了,在南昌就咬了自己一口。今天在高安還是這么囂張,難道自己真的就不如薛岳嗎?
魯道源 圖片來自網絡
就在羅卓英嚴令一線的滇軍死守陣地的時候,滇軍新編第十師防守的高郵陣地失守。羅卓英得報后大怒,嚴令滇軍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陣地,否則軍法從事。
見一向待人和氣的羅卓英說出這種話,滇軍在一線的的高蔭槐、孫渡、安恩溥3人就知道,這一次,羅卓英是真的急眼了。
可新編第十師已經被打殘,無力發起反擊,只能把新編十一師派上去了。
說起新編十一師,也是個有故事的。
在武漢會戰時,由于丟失了崇陽,老蔣一氣之下把新編十一師的番號給撤銷了。這個處罰對于一支部隊而言,是尤其致命的。
可新編十一師長魯道源卻并未消沉,而是以此來督促部隊加緊訓練,力爭在下一次戰斗中立功以贖前愆。
果然,在南昌會戰中,新編十一師無論在進攻、阻擊,還是挺進敵后打游擊,均有建樹。戰后,新編十一師番號得以恢復,部隊也成為了滇軍中的頭號主力。
因此,在高郵失守后,眾人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新編十一師。
新編十一師也不負眾望,在師長魯道源親赴一線的指揮下,在幾乎沒有炮火的掩護下,硬是突破了日軍構建的立體火力網,收復了高郵。
新編十一師這面的戰線穩定了,新編第十師那面又出問題了,第60軍軍長安恩溥拿出了全部家底,把183師和184師所有的預備隊都派了上去,終于穩固了祥符觀陣地。
見采用“急戰法”并未能按照預期拿下高安,戰事反而陷入了膠著,中井良太郎開始犯合計了。
既然從正面打不開缺口,難道不可以繞道北線從上富、甘坊一線突入修水、三都一線嗎?
如果穿插成功,則可以切斷第30集團軍與湘鄂贛挺進軍的后路,動搖整個贛西北戰場中國部隊的防線。
到那時,106師團則可順勢西進,配合其他3路大軍對長沙的進攻。
不得不說,中井良太郎的想法挺好,也有執行的“勇氣”。
可他卻忽略了一點,此次106師團出戰,包括臨時配屬的101師團佐枝支隊,全部兵力不過兩萬余人,可他要面對的卻是羅卓英部10余萬大軍。
這種1比5的戰力對比,在武漢會戰前,日軍可以打;在平原地帶,也可以打??稍谏絽^,面對的是精通山地作戰的滇軍和川軍,他們確定能打?
這已經不是托大的問題了,而是狂妄的問題了。
難道106師團忘了萬家嶺的噩夢了嗎?
果然,106師團剛突入甘坊,就遇到了74軍和滇軍的重重包圍,在付出累累的傷亡后終于突入到修水、三都一線。
可還沒等106師團緩口氣,又落入了川軍第30集團軍王陵基部設下的“口袋”。
這可是個難得的殲敵良機。
圖片來自網絡
羅卓英立即命令滇軍各部立即縮緊包圍圈,配合第30集團軍殲敵。
羅卓英有信心把106師團全部留下,創造一個萬家嶺第2。
王陵基第30集團軍原本是四川的保安團組成,部隊倉促組成,堪稱訓練粗疏、裝備粗劣、指揮粗放的“三粗”部隊。
當初調到第9戰區,連薛岳都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這支部隊,只能把30集團軍放在贛北的武寧一線,起到一個掩護側翼的作用。
可王陵基是個“要臉”的人,他也知道,30集團軍大梁是挑不起來的,可是敲敲邊鼓還是沒有問題的。
因此,在南昌會戰的武寧之戰中,王陵基決定洗刷一下“三粗”部隊的惡名。
當時,與30集團軍對戰的日軍精銳的第6師團。幾乎所有人都認為,30集團軍必定是不堪一擊。
可川軍的表現卻讓吃驚,他們利用山地作戰的優勢層層設防,步步阻擊,讓第6師團的前進速度低到了每天一里地。
此役過后,30集團軍名聲大噪,再也無人敢小視川軍。每當提起川軍的時候,都認為“草鞋兵”不可小覷。
而這次,30集團軍撿到便宜了。
本來,30集團軍駐扎的修水、三都一線并不是主戰場,可誰讓106師團一頭鉆進來了呢?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誠然,雜牌軍們在軍閥混戰時期給國家造成了太多的傷害與破壞。
可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還是有民族氣節的,打起“國仗”來也并不含糊。
在他們很多人的心目中,是想用打“國仗”這種方式為他們曾經帶給國家、民族的傷害贖罪。
在羅卓英的指揮下,川軍、滇軍、東北軍、晉軍蜂擁而上,攻勢一波接著一波,讓106師團疲于應付,損失慘重,負責搬運傷兵的擔架隊就長達數里。
可由于缺乏重裝備,對106師團攻擊始終沒有把優勢轉化為勝勢,在關鍵時刻,羅卓英派出了早已經等待多時的第74軍。
74軍果然了得,出手就不凡。王耀武以主力向甘坊、橫橋出擊,斷敵后路,另一部向日軍位于九仙湯的兵站攻擊。
若能實現上述作戰意圖,106師團在劫難逃,注定會被第2次全殲。
本來,岡村寧次還對106師團寄予厚望,可106師團在戰場上被打的如此凄慘,讓岡村寧次不由得想起了萬家嶺。
可罵歸罵,恨歸恨,救還是要救的。
為此,岡村寧次一面派出空軍掩護106師團突圍,一面讓正在長壽街一線的第33師團別在戰場上“裝相”了。
反正也沒有大用,還不如立即趕往修水,接應106師團突圍。
也算106師團有“運氣”,若非戰場上空天氣晴朗,適合飛機出動,106師團注定難逃第2次被全殲的命運。
此役之前,老蔣對“精神戰力”是持半信半疑態度的,仍然把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都歸結為兵員素質、訓練水平、裝備是否精良等。
可在此次高安戰役中,雜牌軍顯示出的深厚的戰爭潛力讓他不得不相信,是有“精神戰力”存在的。
不然,就以雜牌軍的兵員素質、訓練水平和裝備,怎么能打敗兇惡的敵人?
因此,此役過后,老蔣提撥王陵基和楊森為第9戰區副司令長官,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對雜牌軍在抗戰中英勇作戰的敬意。
而106師團和中井良太郎則慘了。
此役過后,106師團由于多次作戰不利被撤編。
至于那位一心想好好表現,以求謀個好缺的中井良太郎,也回國“待崗”了。
可這一“待崗”,中井良太郎就再也沒“上崗”,在1940年4月被轉入了預備役。
但中井良太郎并不孤單,因為他的頂頭上司,第十一軍司令官岡村寧次也因同樣的原因被免去職務,同樣回國“待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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