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柒 畫|馬桶
“大家把鱔魚板起來!”
十年前的某個晚上,“故事長沙”講故事的微信群里,幾十秒的語音一條接一條彈射出來,講故事的人,口舌翻飛,聽故事的人,津津有味。故事講完,群友紛紛“板鱔魚”。
“板鱔魚”是什么意思,馬桶哥之前在方言音頻里介紹過,稍微有點18禁,但出現在扯粟殼的線上茶館——故事群里,又十分出味與熨帖。
2015年,剛發了幾篇長沙黑道風云系列文章后的“故事長沙”公眾號,很快就火了,馬桶哥建了一個微信群,供大家用語音分享故事。
500個人的故事群,很快滿員,每天24小時,只有早上4點到7點之間是安靜的,其他時間,三教九流的各種奇聞軼事,群里那是熱鬧傷噠。
一度火爆到講故事需要預約,講故事的人要提前按格式擬好故事標題時間等信息,發到群里。某人講故事的時間稍微超長一點,到了下一個人的時段,就會被催:“何式搞的啰,快點快點,到點噠,趕緊收尾啰。”
有粉絲聽到入了迷,晚上睡覺把手機放在耳朵邊,點開語音自動播放,一邊聽,一邊笑,中了邪樣的。睡在旁邊的堂客翻個身埋怨道:“覺不困覺,天天聽得神更半晚,做好事!”
到了深夜,一般是鬼故事主題,有一個長沙滿哥,一邊用語音說,旁邊還放臺電腦,一邊自己配恐怖BGM。
還有人講的是身邊人或自己的親身經歷,比如“歸正后的老滿哥”講過的那個關于年少不懂事去打架,因意外丟了性命的高中生的故事,令人唏噓。
后來有些講得好的故事寫成了文章,錄成了音頻,發在了故事長沙公眾號上,用現在的互聯網黑話叫UGC(用戶生成內容模式)。
當時的婚慶主持羅密歐(現在叫譚伯虎,算是本土大V了)、相聲演員熊壯都在群里講過故事。
上周,坐在故事長沙小酒館的外面,馬桶哥聊到當年故事群的純粹和活躍時,眼睛都亮了,“故事群火了快一年,后來就變成了現在的各個群。當時那個群氛圍太好了,很多粉絲都很懷念,一直想有什么新的契機和形式把它復活......”
十年過去了,在馬桶哥原本的設想中,故事長沙作為一個區域性的自媒體和本地人的社群,還有更多可能性,應該可以做得更好,而現在,他覺得只能勉強打個及格分。
#一個城市的魂,是活生生的人們
2014年秋天,在外地漂了十來年的馬桶哥休年假回長沙。一天晚上,跟三五好友在望月湖月宮街旁那些三十多年的法國梧桐樹下吃涼菜,喝啤酒。突然一片梧桐樹葉緩緩飄落至碗碟之中,有朋友感嘆道:“啊,秋天到了……”而馬桶哥,則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幸福。
之前他在北京做媒體,北京地鐵多,去哪里都方便,雖有一兩好友,每周末可以一聚,然而仍然覺得孤獨。
這種孤獨源自于一種陌生感。也可能是年齡的關系,人變得更敏感。那邊的街道、建筑、氣候、語言,包括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北方的,陌生的,再加上工作方面的原因,挺迷茫。馬桶哥那種孤獨的根源,就在于人與城市之間、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
當天在座的,還有一位后來長沙餐飲界鼎鼎大名的老板,他年紀比馬桶哥還細一截。那天晚上,比馬桶哥細一截的這位老板,指著旁邊的居民樓,說起了他細時候住在這邊時的回憶。接著,用筷子沾了點啤酒,在夜宵攤小桌子上,大致描繪了一下他對新店的設想——他想還原細時候的那些老街巷,以及那充滿煙火氣和人情味的生活場景。
老板說完力邀馬桶哥加盟。馬桶哥搖了搖頭,但他同時也下定決心要回長沙發展。他想做的事情跟這位老板的夢想有些類似,但又不盡相同。
△從北京回來,在望月湖和好友相聚的馬桶哥
半年后,2015年1月,馬桶哥在公眾號“望月湖的故事”(“故事長沙”公眾號前身)上推送了第一篇文章《》,那是一篇他以前在《晨報周刊》工作時的舊文。
△文章的配圖插畫 作者:谷苗
以前在《晨報周刊》工作時,馬桶哥經常報一些自己感興趣的,與老長沙文化生活有關的選題。
他從細就是老實伢子,在教師宿舍區長大,一直只曉得讀書、踢球和聽流行音樂,對長沙市井江湖的那一面一無所知。
后來在工作中,他慢慢發現了長沙很多有意思的地方,重新認識了家鄉,比如長沙麻將的規則變化,老長沙的風俗習慣,買單或找錢尾數不能是33塊,喜宴上菜不能單數,第六道菜不能上魚等等,一個個都講究得很;他以前也從來沒想過長沙話有標準和不標準、講得好與講得不好的區別。
這些事情突然讓他覺得很重要——長沙,之所以成為長沙,其密碼,就隱藏在這些風土人情里面。
但當時有外省的記者呸他:“你就老了嗎?怎么老喜歡懷舊。”
每次聽到這個同事的這句質問,馬桶哥就很煩躁,但又沒那么自信,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老了,喜歡懷舊了?
直到做了公眾號以后,馬桶哥才發現,原來這么多人都喜歡懷舊啊——他寫的那些叫賣聲,和投稿的黑道風云系列都大受歡迎,一下就火了。
△《長沙黑道風云之慶寶傳奇》配圖插畫
大家喜歡懷舊是因為城市的變化太快,老的生活方式和老的人際關系被破壞得太快、太徹底,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很多東西來不及整理就沒了,如果不去梳理和記錄,這些東西很快就會被人忘記。
方言,老的生活習慣,老的講究,老的故事,就像一個人一樣,死了就沒了。
黑道風云系列火了之后,很多朋友打電話給馬桶哥,說文章好,可以做一個事業搞。馬桶哥回長沙本來準備重新找工作,只把公眾號當個愛好,聽了這句話后想,是啊,如果做喜歡的事情又能養活自己,那該多好。
于是他立馬去注冊了一個傳媒公司,接著又去找了個朋友,當時的時間倉老板吳闊聊天取經,一聊,吳闊有了靈感:“就叫故事長沙。”公眾號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后來,吳闊還幫馬桶哥出了很多主意,關于以后可以怎么賺錢之類的,同時以身作則——故事長沙運營半年后的第一筆廣告也是他投的,總共一萬多塊錢,每篇文章下面貼硬廣,貼兩個月。
在這之前,公眾號粉絲漲得很快,但還沒有收入,馬桶哥也不急,因為在只有幾千粉絲的時候,故事長沙在長沙就已經很有名了,經常朋友介紹朋友,說“你可以去采訪一下他,以前混黑社會的。”“你去認識一下這個老板啰,他喜歡本土文化。”
馬桶哥的朋友圈很快翻倍增長,因為喜歡公眾號來投稿的人也越來越多。
多年前的深夜里,馬桶哥面前的電腦屏幕還亮著,他快速地滑動著鼠標,一口氣看完投稿,胸脯激動起伏,久久不能平復。
這篇投稿很長,叫《》,是退休編輯沙子老師的投稿。講的是一個幫別人家里修水井的老匠人的故事,這個工種早已經消失了,故事里記錄下了兩代人的家族變遷,像一部史詩,蒼茫悠遠。
△《井猴子撈月亮》配圖插畫
以前,馬桶哥的身份是記者,做公眾號之后,他的身份轉變為編輯,很多個夜里,他看投稿看得津津有味,然后編輯排版,一個字一個字地改,配上插畫。
遇到好的文章時,會被打動到流淚,他特別享受這些時刻——這么多好作者,這么多好故事,這么多精彩又真實的人生展現在面前。
這些作者把身邊精彩的人和故事記錄下來,書寫成文字,這不就是人類文明薪火相傳的一種方式嗎?“我覺得這個過程是最重要、最有價值的一件事情,讓很多人的生命得到了延續。”這也成了支撐馬桶哥做下去的動力。
就像《尋夢環游記》中說,“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被書寫的那個人,可能已經過世了,但他的故事留下來了,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并一直會被人記起。
《》被編輯成上中下三篇發出,讓馬桶哥有些傷心的是,閱讀量并沒有達到他的預期,但他也想得通,這樣的長文,普通讀者未必能夠讀完,“沒關系,總有人愿意看完,至少故事一直會在這里。”
持續更新的故事吸引了兩個特別的粉絲。其中一個是人稱交際花的70后滿哥——跑哥。跑哥是干銷售的,喜歡文學和音樂,曾經組過樂隊玩打擊樂。
有段時間,他幾乎每天中午都要去一家餐館報到,那家餐館是寶哥開的,他們同在一條街,倆人都喜歡喝點酒,酒杯一端起來,寶哥就喜歡講他過去的那些故事。
故事實在精彩,特別是從寶哥的嘴巴里講述出來,太有味道了。
有一次,倆個人點了一桌菜,從上午11點多鐘一直講到下午3點多鐘,菜也沒動,酒也沒動,寶哥講得投入,跑哥也聽得入了迷。
回到家,跑哥迫不及待地把那些故事記錄下來,坐在桌前,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一個用文字來運鏡的導演,更像一個造物主,把那些真實的故事素材像搭積木一樣,肆意構建創造。這種樂趣,讓他在寶哥的酒桌和寫稿的書桌間樂不思蜀地往返,直至為故事寫下結尾。
以前從未寫過長篇小說的跑哥,在粉絲的鼓勵和催更下,開始了《》的連載,每天寫一兩千字,一個星期寫出五六千字周更,除了過年和偶爾身體不舒服停過幾次外,幾乎沒有斷更。
后來,跑哥去喝酒聊天,寶哥不讓他花錢,非要請客,跑哥就每次帶上酒過去。我有酒,你有故事。就這樣,陸續更完了備受粉絲喜歡的《》《》《》三個系列。
△《滿哥闖海南》配圖插畫
在這期間,那個在望月湖夜宵攤上和馬桶哥喝酒的餐飲老板,已經把當時在桌上描述的還原老長沙社區的餐飲店越開越多,越開越大,從杜甫江閣、化龍池開到海信,后面還開到廣州深圳去了。大家應該知道了,這位餐飲老板就是后來文和友的老板文賓。
有空的時候,文賓點開手機上的“故事長沙”公眾號,翻看著黑道風云和《滿哥闖海南》系列連載。2015年被馬桶哥搖頭謝邀加盟之后,文賓一直沒死心,還在關注馬桶哥,他想把馬桶哥搞到公司來,一起搞文化,搞品牌。
文賓覺得他們做的是同一件事情,都在保留長沙的故事,都在做長沙的本土文化,他又向馬桶哥遞來橄欖枝,喊他來做“長沙本土文化研究所”。
馬桶哥很感興趣,但這時候,他已經開始組建團隊,忙得分身乏術,他按以前做雜志的思維來做故事長沙公眾號的內容,豐富且多元化,有方言音頻、美食、懷舊故事、城市觀察、長沙美人、周末互動等不同欄目。
△ 粉絲群的線下活動
“故事長沙”趕上了公眾號發展的黃金時代,每天電話接不贏,廣告都是客戶找上門來,指名留頭條,頭條被訂完了,就接次條,好的時候,一個月的廣告收入有十幾萬。
當時,他和合伙人碼農劉米樂還搞了一個小程序,馬桶哥跟文賓說,他正在做一個類似長沙元宇宙的東西。那一年,是2016年。
#“故事長沙”在現實中,就會是一家小酒館
長沙人愛熱鬧,大多是陀螺屁股,在屋里坐不住的。
馬桶哥在文中寫下,“孤獨的長沙人是可恥的。”長沙以前像個大茶館,現在像個大趴體。每個人都帶著一張笑臉面具,嬉笑,曖昧,激情,回家之后再自己舔傷口。以前人與人之間那種溫暖的人情味,沒有任何防備的信任感,似乎已經慢慢消失了。
2017年,馬桶哥在日劇《深夜食堂》里再次找到了細時候那種人與人之間的氛圍和距離。
他想,長沙版的深夜食堂,應該像是細時候賣糖粒子餅干打散酒的南食店,這家店會是那條巷子附近的人社交的地方,大家彼此都熟識,隔鄰隔壁,互幫互助,下雨天,你幫我收收衣服,有什么好菜大家分享......故事長沙一直就在還原,或者說一直在回味這種美好的人際關系。
那年四月,故事長沙小酒館在軒轅殿巷開業了,面積不大,兩層樓,有美食,有美酒,有故事。
這一年,26歲的長沙妹坨波波接到同學的電話,她情緒不高地閑聊著,同學說:“我屋里的老房子租給別個做小酒館了,最近在招人,你去看下不。”
那段時間,波波過得很不好,經歷了分手,父親去世,工作不順,快一米七的漂亮妹陀,瘦得跟螳螂一樣的。想著去在小酒館上班,應該就是喝喝酒,她便去了。
小酒館每天的客人形形色色,波波上班時,和吧臺的每個客人喝酒聊天,喝得最多的晚上,一個人喝了23瓶白熊。下班了,還有朋友客人約吃宵夜爬山看電影各種活動。總之,讓自己忙起來,就不會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到了年底,馬桶哥越來越忙,沒時間管理小酒館,波波入股,成了小酒館的大股東和新主人。
從高二開始就喜歡手寫日記的波波開始寫小酒館日記,記錄起小酒館喝酒的人和故事,什么人情淡薄,家人背叛,又什么朋友拆臺,公司倒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故事之多,之精彩,波波覺得未來如果她去參加脫口秀開放麥的話,肯定可以火一把。
波波手寫的小酒館日記
新來的客人常常會問,何解店子開得這個角落彎里,波波搞手腳不贏的時候就會草草地講:“馬桶哥選的,接地氣,符合我們的氣質。”
有時候閑,喝了幾杯酒她也開始裝逼講:“巷子文化是地域文化的獨特載體咧,你像軒轅殿巷也是一段歷史,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老房子。”
有些老客人,幾乎每周末都來坐坐,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帶朋友三四過來,比如小朱。小朱是1997年生的,因為他舅舅關注了公眾號然后推薦他來的,他甚至清楚地記得第一次來小酒館的日期,2018年9月17日。
這一晚已是一兩點,店里的客人陸續都走完,剩下小朱和另一個熟客盛老師,放下了一晚上的疲憊,他們聽著歌,談起心。
波波情緒到了,問起:“其實長沙還是很多我們這種小酒館,為什么你要一如既往地選擇來這里?”
“我那時候跟朋友合伙開了公司,工作上有太多煩心事,家里也是,但是每次到了這里,看到迪哥,然后跟你們聊聊天,就可以暫時忘記那些事。”小朱說。
△在小酒館過生日的客人和波波
大多數時候,作為典型長沙妹陀的波波并沒有這么感性。
“叮咚,你有新的美團訂單!”
多么動聽的聲音,她和迪哥像開獎一樣看著小票紙慢慢出來——“醋澆蛋,玉米粒牛油,牛肉,小酥肉,爆爆腸……”
當時,廚房水龍頭沒有熱水,波波每次一聽到有一堆吃的要用冷水的,都一肚子脾氣。
她一邊洗碗一邊罵罵咧咧:“莫侭噠點喫的啰,點酒啰,煩躁啦!”
在經營小酒館的那幾年,波波心寬,胖了幾十斤,她早就不需要用醉生夢死來度過那些不開心的時候了,這是她和客人在小酒館完成的相互治愈。
有一天,波波看著小酒館,跟迪哥說:“迪哥,我想好噠,結婚就在小酒館擺流水席,從那只口子鋪紅毯,然后從喫早飯開始,早上喫粉面,中午就排骨飯那些,晚上上燒烤,人多再搞夜宵!”
那天晚上波波做了一個夢,別的不記得,只記得自己在數錢收禮金,好開心的。
今年是小酒館開業的第八年,掌柜波波見證了店里很多客人的重要人生階段,看著他們談愛分手,結婚生崽。玩得好的客人還會給波波發來請柬。
和波波一樣在工作中日漸圓潤的還有另一個同事——2015年加入的80后長沙伢子常樂。
常樂最初的工作是采訪黑道風云和江湖往事,大哥們一般不說當年的事,只有喝了酒才放開了講,所以采訪一般都在飯桌上,酒桌上。
長沙里手就喜歡點評幾句菜,常樂也不例外,他從細在餐飲世家長大,見解自然略多一點。馬桶哥發現后,干脆讓常樂試著寫一下美食。
一開始,常樂想的是把“湘菜并不只有辣”的概念傳達給大眾,便選了一些傳統、不辣的特色湘菜作為招牌菜的飯店,再結合采訪一眾湘菜大師的口述來行文。當時他想先寫滿100道不辣的湘菜,再闡述觀點。
有了固定的餐評欄目以后,常樂每周寫一篇餐評,寫著寫著發現探店的流量更好,就決定做一個不收錢,只推薦好店的獨立評測欄目。
評測的店都是常樂自己出錢累計吃過三次或者三次以上,還會邀請一些專業吃貨們一起,逐漸形成了故事長沙“專業美食評測團”,評測團的老師們各有各的專業領域。評測標準,為口味,食材,服務,經營理念,環境五個因素。
美食評測欄目很受喜愛,同時,也有一些非議——說是軟文,或收了錢。
馬桶哥一直認為美食欄目一旦收了錢,或多或少會說好話,那么便不客觀,沒有公信力了,“當初的想法挺美好,想做本地的米其林。”如今回憶起來,還是太理想化。
今年開始,每周五固定在“故事長沙”公眾號轉載的比革鯨地方美食獨立測評,做的是相同的事情,馬桶哥愿他們能長期地做下去。
2015年到2017年的兩年間,圍繞地方美食,故事長沙做了不少高質量爆款內容,其中就有《》。2015年7月,該文刷遍朋友圈,三天獲得26萬點擊量,微博上也轉瘋了。
緊接著,馬桶哥和合伙人劉米樂開發出了米粉地圖,粉絲只要對公眾號輸入位置,就會彈出附近的一百單八將粉店推薦,還可以導航過去。
△當時的小程序界面
越想越興奮的是,以后還可以做2.0版、3.0版,比如上午推送位置,得到是附近粉店列表;下午得到的是附近咖啡館、茶館列表;晚上得到的是附近口味菜飯店列表;深夜時分推送位置,得到的是附近情趣用品列表......不斷迭代,吃喝玩樂加進來,未來不就成了長沙元宇宙了嘛。
另一邊,常樂還在日復一日地探店,加入故事長沙時,常樂剛剛減肥成功,馬上又吹氣球一般地胖回去了。
有一次電視臺要采訪常樂,跟著他的行程跑一天,從早上出門開始到晚上回家。見面時,記者和攝像大哥都說真羨慕他的工作,把愛好變成了工作,同是記者,常樂只要吃吃美食就行。常樂笑回,那換你們來體驗一周。
當天的行程是這樣安排的:早上去兩家粉店,然后依次是中餐、下午茶、甜品、晚餐、宵夜。吃到晚餐,記者和攝像大哥已經都不動筷子了,最后到宵夜時,他們擺著手說:“每天六七餐太痛苦了,多一天都受不了!”
2018年,短視頻崛起,屬于微信公眾號的高光浪潮逐漸退去,故事長沙廣告收入銳減,人員工資和自費探店的支出成了巨大的負擔,不得不面對欄目的縮減,人員的離開。
常樂也是這一年離開的,為了保持內容還在,他先是不拿工資,只結算稿費,到了年中才沒再繼續供稿。離開后常樂去創業成了霸碗的CEO,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何解要改名叫“文和友講故事”
下午兩點,馬桶哥背著雙肩包,裹著迷彩羽絨衣,戴著一頂黑色毛線帽,步履匆匆,一言不發地走進辦公室,每周五是固定開例會的日子。
夏天的時候,馬桶哥橫直喜歡穿著一條粉色休閑短褲,戴著綠色棒球帽。有人問他:“你怎么戴個綠帽子啰?”他笑回:“那不怕懶得,我反正是單身。”
整個團隊三個人,馬桶哥、記者我和策劃天意。開會內容先是點評指導上周的稿件,然后討論下周報的選題,再就是最近的活動、文創開發或其他一些雜項事務,往往二三十分鐘就能結束。
在他看來,故事長沙應該要有一個十人團隊,有采編、運營、商務、設計等崗位,每年花一百萬,才能做出好內容,但“一年燒一百萬的夢想,直到現在都沒有實現。”
最近兩年,馬桶哥愈感郁悶——故事長沙的發展應該遠不止于現在這樣。
△ 左圖:馬桶哥參加本土方言活動;右圖:馬桶哥給湖南師大附小的學生上方言課
曾經有一位北京的資深媒體朋友對馬桶哥說,“因為有故事長沙,我對長沙這座城市肅然起敬。”他原以為長沙只有吃喝玩樂,酒吧KTV和洗腳城,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個奇葩的公眾號。
而在馬桶哥心里,那些作者們投稿來的故事,那些文字,才是這些年最有價值的東西。
“但為什么連這樣好的一個公眾號都養活不了自己?”他眼中流露出疑惑和不甘,那種眼神常常可以在純粹做內容,不懂商業變現玩法的理想主義者身上看到。
攝影:麥琪
雖然有大環境的原因,但只要有好的內容,就應該要有廣告商找過來投廣告,他覺得這是一個必然的邏輯。這種理想主義、對這個城市的熱愛以及自負復雜地混合在一起,脫口而出成一句氣話:“長沙根本就不配有米其林,不配有好的劇團、畫廊,也不配有故事長沙這樣的公眾號。”
△做人物采訪時的馬桶哥
但轉念他又反駁自己道:“不配其實也沒什么不好,接地氣,下里巴人,本就是這個城市的特色,也蠻有味的,是吧?”
故事長沙的評論區不乏出現這樣的聲音:當推薦外地美食時,有人說:“箇崽喫得,還不如回去自己炒個辣椒炒肉舒服些。”當正音正字時,有人跳出來說:“鄉里bie,你說的就是對的,方言警察喔?”當介紹不同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時,也有人惡語相向,肆意點評別人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正因為有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文化和語言,所以才豐富多彩。”馬桶哥在視頻里,一頓輸出:“不要做井底之蛙。我做自媒體這么多年,最大的敵人就是和這種什么都要大一統的思維作斗爭,我們要斗爭到底。”
但悲觀一點的時候,馬桶哥也會心灰意冷地想,在這個視頻年代,文字還能帶給人什么光和溫暖呢?
最近,馬桶哥的焦慮癥又復發了,伴隨著驚恐發作,不敢坐飛機,在高層電梯里擔心會往下掉,過湘江大橋時,會擔心橋會不會突然垮了。他開始怕那些未知的、不好的事情會突然發生。
他以前沒想過結婚,現在開始想,會不會一直單身下去,又或許是中年危機?不管是做的事情還是自己生活狀態,好像一切都不太對,是不是要重新反思一下?
有時候突然有一天沒人約,又趕上小酒館周一不開業,他心里會很空,不知道上哪去,感覺自己像個孤魂野鬼。
攝影:龍安
他又開始每天按時吃藥,還花了大幾千,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
以前,馬桶哥過得挺沒心沒肺的。好的時候,對錢似乎沒有什么概念,不買房不買車,掙的錢,都吃喝玩樂掉了,這可能也與他是長沙伢子有關系,享受當下。
說個小插曲,當年馬桶哥和好友海鮮小王子林總去喝酒唱歌,唱到一半,突然外面敲鑼打鼓,“恭喜貴賓充值一萬元!”林總心想著哪位大哥,充這么多錢啰。下一秒,就看見服務員舉著牌牌走到了他們面前,搞半天,原來是馬總充的。
△2020年初,故事長沙年會時的團隊合影
最難的時候是疫情后,團隊成員一個個離開,馬桶哥還是要把故事長沙繼續下去,“沒有人,我就自己寫。養不活團隊了,我總能把自己養活吧。”
文和友最紅火的時候,文賓問馬桶哥:“馬桶哥,你何解不搞視頻啰?”
馬桶哥給自己的定位仍舊是幕后編輯,但到了2022年,他決定還是要嘗試,一開始,馬桶哥還怕丑,頭上戴著紅漆馬桶錄制,后來才摘掉頭罩,越來越自如。
今年9月份,馬桶哥特地發了一篇文章,告訴粉絲“故事長沙”被文和友全資收購了,更名為“文和友講故事”。這是為了依靠文和友強大的商業化能力,來探索更多更好的變現方式。有了商業變現作為后盾,我們這個小團隊才能沒有后顧之憂地產出更多更優質的內容,體面地、快樂地、可持續地做下去。
但初心和大方向不會變——記錄長沙市井往事和風土人情,梳理城市肌理;給當代長沙普通人樹碑立傳,塑造城市個性。我們持續在對當下的長沙,觀察,思考,記錄。這兩年,喜愛我們公眾號的粉絲又增加了將近四萬人。
△近兩年做的兩款方言T恤
“我一直在關注你,合作是必然的,故事長沙和文和友本質上做的東西是一致的。”文賓列舉了文和友的方言展、低俗方言字典、永遠街等等,“我們是餐飲版的故事長沙,故事長沙是媒體版的文和友。”
緊接著,又感嘆,“還是合作晚了。要是在2018年的黃金年代合作......”文賓停下來,望向馬桶哥,興奮地問:“那會做成什么樣?方言新媒體+商業化,你腦海中,有沒有全國可以對標的案例?”
馬桶哥想了一下,搖頭。
面對一個全國沒有可參考案例的文化與商業的新課題,文賓說:“冇事啰,現在也不晚。世界上沒有解不出的題,從商業角度說,一定可以想到辦法變現,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找到。”
這句話,給了馬桶哥一點信心。
一個月前,海信廣場的三四五樓圍起了裝修圍擋,其中有一片區域,將做成一個本地人的社區,它將以什么樣的形式呈現,馬桶哥和文賓都還在構想當中。
2014年秋天的那片梧桐葉,打著旋,輕飄飄落下來,改變了馬桶哥的人生軌跡。
兩年后,2016的5月20日,同樣愛音樂、愛方言的馬桶哥和馬可打算合作做一場“和長沙一起唱”方言演唱會。在這之前,他們倆一直合作在公眾號發布各自用方言改編演唱的歌曲,也向粉絲發起征集,一起用方言來唱歌。
這一晚,又是馬桶哥錄制方言歌曲的時間,娘老子在客廳里看電視,夏夜的風從窗外穿透進來,渾身一陣沁爽,腿毛都輕盈地跳起舞,馬桶哥調試起面前簡陋的錄音設備,語調輕松地唱起一首改編自《夢醒時分》,他填詞的《夢忡時分》:
“你說自己經常夢里一聲吼,醒來發現身邊毛都沒有,我說有些路徑根本冇擇(ce4)首,講出來真的丟詬……
有一天你非要往藥店走,講你體內有個異形怪獸,有一天你揮動雙手,講你要飛到天的盡頭......”
Q&A
Q:你覺得文和友講故事對長沙最大的貢獻是什么?
馬桶:我覺得最大的貢獻就是梳理和記錄了普通人的故事。
一個城市的魂,不是那些大人物,不是那些歷史故事、民間傳說,而是活生生的人。它鮮活,有價值。
能夠讓別人了解一座城市是什么樣的,每個人能從中發現一些城市密碼,能夠發現長沙之所以成為長沙的不一樣的地方,它就是文化多樣性的一個證明。
第二個是為這個城市記錄了當代史,為以后的人研究現在的長沙提供了更多的活的材料。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科學的史觀。
Q:你曾經說過,做文和友講故事,其實是一直在找尋長沙這座城市的城市密碼,也就是長沙為什么是長沙,現在有答案了嗎?
馬桶:當然,越來越清晰了。但這個答案只是我自己的個人觀點,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畢竟文化這種東西,不像公式和定理,很多東西只能意會。
最重要的是,在找尋這個密碼的過程中,去重新了解、認識和書寫自己的家鄉,這是有價值的事情,能讓自己人生多少留下點痕跡。
Q:你取名叫馬桶是不是因為想像馬桶一樣包容?
馬桶:是的,對于一個城市,或者一個國家,越文明,就越包容。就像《功夫》里的豬籠城寨一樣,是藏污納垢的地方,但里面也有真,有善,有情義。不要簡單地用好壞、美丑、善惡去定義你不了解的事物,一切都是辯證的,多面的,變化中的。
我想再次引用米蘭·昆德拉的一句名言:對大便的絕對否定,就是媚俗。說到大便,我有次突然拉著常樂坐高鐵去凱里品嘗當地特色:牛癟,也就是牛的胃和小腸里還沒來得及變成屎的草汁。好苦啊,常樂是接受不了一點,我居然還拿那個湯泡了兩碗飯。
可見,我比他應該是更包容一點吧,哈哈哈。
Q:新的一年,文和友講故事有什么在籌備和計劃的事情,是可以透露的嗎?
馬桶:我現在的身份是已經加入到文和友,作為文和友的首席文化官,負責整個文化板塊,其實就是把故事長沙融入到文和友的文化板塊里面去思考。
未來文和友新的第三期,在現有面積上擴大了一倍,有了更大的面積可以去玩一些更好玩的內容。
雖然是商業的東西,但也有文藝和情懷的部分,只是說跟商業怎么結合,這是要去思考的一件事情。
文和友講故事這個IP,或者說文和友的文化板塊,會在新的第三期做一個本地人的社區。這個社區多大暫時還不知道,但一定有相當大的一塊面積,能夠讓本地人一起來共創一些好玩的事情。
比如說我對方言感興趣,可能我就會想做一個長沙方言博物館。如果你對長沙的瓷器、手作、茶館、咖啡館,或者其他什么別的東西感興趣,只要是跟長沙這個城市有關,跟你的理想有關,未來也許都可以在這里落地生根。
所以歡迎所有想創業的朋友,或者是想搞點好玩的事情的朋友,跟我們聯系,一起來探討各種新的可能性。
最后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故事長沙(文和友講故事)十周年慶晚宴報名開始啟動!
時間:2025年1月19日17:30
地點:長沙文和友(海信廣場)五樓笑工場
本次活動邀請的主要是這些年幫助過我們的人,包括贊助商、朋友、作者等,另外還預留了20個座席,邀粉絲朋友們共同見證,好酒好菜還有驚喜好禮帶回家,名額有限,快來報名吧!
報名方式:微信添加好友18774927112
費用:200元/位
作者——柒柒
一個喜歡寫故事的湘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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