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又以明日的我，打倒今日的我?！边@句徐克的名言，印證了一個事實：或許他的出奇制勝的怪只是表象，內里還是永不止步的斗志不滅。如今，徐克已經75歲了，依然堅守在電影第一線，以依然四溢的充沛想象力，對抗著變化無常的時代。

今年春節檔，徐克版本的《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即將上映。

作者：木刃??????????????????????????????????????????????????????????????????????????????????????????????????????????????????????????????????????????????????????????????????????????????????

編輯：藍二?????????????????????????????????????????????????????????????????????????????????????????????????????????????????????????????????????

版式：王威

徐克

《九陰真經》是金庸小說里最負盛名的武林秘籍，出自《射雕英雄傳》，貫穿射雕三部曲，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雨，也被諸多英雄豪杰所修煉。三部曲的武學巔峰人物之一，東邪黃藥師，便很是為《九陰真經》所癡狂。

多才多藝、不拘小節、至情至性，黃藥師熟知奇門遁甲，又通文才武學，極具人格魅力，但因其狂放曠達，一直游走在世俗正道之外，才被人稱“邪”。倘若當代有誰穿進三部曲，能與乖張的“黃老邪”對酒當歌的，恐怕當屬人稱“徐老怪”的徐克了。

徐克有多怪呢，他天馬行空、想法奇特，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執導的古裝電影《蝶變》里，出現了火箭式飛索與未來機關槍；《笑傲江湖》里，東方不敗竟然愛上了令狐沖；《梁?！防铮荷讲異凵献Ｓ⑴_這位“男同學”后，一度懷疑自己是同性戀……這些出其不意的橋段，也讓觀眾耳目一新?！肮帧弊鳛閷傩炜说莫毺貥撕灒闪俗屝炜?a target="_blank" >武俠片橫空出世的秘籍真言。

“怪”的外殼之下，藏著真功夫與真性情。在電影的專業領域，無論是編、導、演，還是制片、剪輯、特效，徐克都功底深厚，連分鏡手繪都是漫畫大師級別。而他看似不正統的電影鏡頭之下，融匯著對江湖世間的洞察體會，帶著當代的糾紛議題，或嘲諷或推崇，用一套行風流水的武藝輸出著自由不羈、故劍情深、赤膽忠心的價值觀。

這或許便是徐克，與他武俠電影的“俠之大者”。

蝶變：初出茅廬?????????

什么是江湖？是在湖邊對月舞劍的孤夜，是酒館里呼朋喚友的長街，有人攜手伴侶執劍天涯，有人為師友復仇喋血十年。江湖總是不安的，快意恩仇，以暴制暴。這份不安，早早地便刻進了徐克的童年。

雖然出生于越南的富商大族，但徐克自小便見識戰機飛天而過、槍聲如雷貫耳的場景。彼時，越南政局動蕩，照明彈時不時在夜空炸裂，閃耀在徐克的眼眸里。世界其實是不太平的，紛爭一觸即發，暴力如影隨行。如同江湖。

自小喜歡畫畫的徐克，把對世界的感知與想象，匯聚于畫筆，后又對光影著迷。當父親送他去美國學醫時，自小由著性子來的徐克，自作主張改學電影專業。

如同在名門正派長大的嫡出弟子，面對上輩的傳統教導，眼里看到的卻是山脈另一頭的星辰大海，徐克就此踏進影視的大門，成了一個初入江湖的小蝦米。新世界里，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千金，看似寸步難行，但江湖的第一法則就是，敢闖。

1977年，26歲的徐克從紐約回到香港，開始向各大電影公司投遞簡歷。屢屢被拒后，終于在大名鼎鼎的香港無線電視臺就職，不僅遇到了自己未來的太太施南生，也接拍了自己的第一部劇《家變》。這部劇的主演周潤發、任達華，包括主題曲的填詞者黃霑，都是香港娛樂圈赫赫有名的人物。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

正如故事里身懷天分的初心者，總會遇到貴人。轉投佳藝電視后，徐克再次遇到了施南生。后者不僅成為了自己的領導，也大力支持牽線，讓徐克終于可以實現自己的武俠夢——得到古龍小說的武俠改編劇《金刀情俠》的編導拍攝權。

對于生于越南、學于美國、立足香港的徐克來說，多地的輾轉生活與多面化的教育，給了他不受拘束、隨意浪漫的電影風格。當徐克帶著劇組去了韓國，各項準備都就位正式開機時，演員們才發現，這個劇組沒有武術指導。

面對演員的疑惑，徐克直接反問：武術指導是干嘛的？

上世紀70年代，香港武俠影視行業日漸式微，邵氏影業為首的堆砌式武打片已讓觀眾漸漸審美疲勞。不懂行的徐克，在沒有武術指導的情況下，所有的動作場面全按腦洞隨意比劃設計，毫無章法，卻歪打正著。當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此處無招勝有招。

別致的動作效果讓觀眾們耳目一新，也打響了徐克的名頭。《金刀情俠》的火熱播出，讓“香港電影教父”吳思遠對這位不怕虎的初生牛犢另眼相看。在吳思遠的支持下，徐克拍攝了自己的電影處女作，武俠片《蝶變》。

片如其名，從故事類型到武打設計，全是另類蝶變。情節從一起詭異的蝴蝶殺人案展開，不會武功的書生目睹了沈家堡的內訌兇殺。沒有炫目浮夸的特技，電影一路鋪陳的都是懸疑驚悚的氛圍，一部武俠片，竟在徐克手中成了一部反類型電影。

尤其是電影中，竟然有著種種以科學角度解釋武俠絕技的大膽設計：所謂輕功，其實是暗暗用繩索鉤箭附著地面；能夠引發爆炸的氣功，就是用了火藥；而防御絕學“金鐘罩鐵布衫”，真的就是穿上一身鐵甲……《蝶變》如此之怪，完全顛覆了彼時人們對于武俠電影的認知，雖然風格鮮明，票房卻并不理想。

但作為引路人的吳思遠并無怪罪，相反，他極為認可《蝶變》的價值。事實證明，《蝶變》的誕生，意味著香港電影進入了新浪潮時代。而徐克自己，也將化蛹成蝶，在新語境的武俠世界中大展身手。

登頂：石破天驚??

《蝶變》雖然有著極強的作者性與里程碑意義，但徐克自己仍然在思考，如何在藝術性與商業性中達到突破。他要的不是平衡，而是兩者兼備。

徐克嘗試拍一部市場作品，目標非常純粹，就是高票房。在滿腦子的奇思妙想之下，徐克用美式喜劇里的西方動漫風與國內現實題材相融，做出了一部很有瘋感的喜劇電影《鬼馬智多星》。

影片一經問世，橫掃百萬票房，徐克也拿到了金馬獎最佳導演。之后，徐克數度告捷，不斷在商業類型片上鍛造票房神話。

有了資本青睞與票房號召力后，徐克再一頭扎回自己心心念念的武俠江湖中。1983年，帶著1700多萬的投資，徐克開始拍攝《新蜀山劍俠》。

徐克將五百萬字的原著小說讀了好幾遍，在特技并不發達的上世紀80年代，甚至找來了《星球大戰》的特效團隊強化視覺，還原仙俠世界的光怪陸離。

彼時的香港影視行業，對電影特效的接受度并不高，老派導演認為特效投機取巧，新晉導演礙于難度不敢輕易嘗試。徐克卻大膽地使用電腦動畫與各類光效打造虛實幻境，讓演員上天入地，各展絕活兒。

《新蜀山劍俠》上映后，整個行業都驚掉了下巴。御劍飛行、運氣發波、法器搏殺等場面，讓華語武俠片有了質的飛躍，至今成為類型經典，為無數作品所模仿。

徐老怪，風頭一時無兩。

1989年，徐克開始籌拍《笑傲江湖》。風格越發凌厲的徐克，甚至力排眾議，選了瓊瑤劇美人林青霞出演東方不敗，讓金庸氣得差點絕交。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笑傲江湖》版的東方不敗，風華絕代，成了影視界不爭的經典。

時至今日，從影超過40年的徐克，除了武俠片，在懸疑、喜劇、動作、科幻、愛情、動畫等各類領域均有涉獵，像極了桃花島黃老邪，離經叛道、事事皆通。拍攝《黃飛鴻》時，徐克認為“佛山無影腳”怎能只有一腳，硬是又加了6腳，惹怒了黃飛鴻正統傳人，卻給了觀眾頂級的視覺盛宴。而這，就是徐克的魄力所在。

這些年來，徐克驚人的想象力從未枯竭過，他所執導的《倩女幽魂》《青蛇》《新龍門客?！贰队⑿郾旧贰杜瞬粔摹贰吨侨⊥⑸健贰堕L津湖》等等作品，隨便一部拿出來，都是電影界繞不開的重磅之作。

香港新浪潮，也繞不開徐克的名字?？v觀香港電影，文藝之于王家衛、商業之于王晶、搞笑之于周星馳，各有特色。適時求變的徐克，既有自己的藝術追求，又能順應市場，武林登頂，石破天驚。

迭代：江湖不老????

合作多年的編劇張家魯，時常覺得徐克“不是地球人”。但其實，徐克骨子里對傳統文化十分堅守。

雖然在創作《笑傲江湖》《蜀山傳》等等作品時，徐克會對角色的人設進行修改，但他再創作的方式，都是融入了中國古典神話的意象，然后與現代元素再進行結合。天馬行空的背后，是極具國風的寓言與民間傳說。

徐克電影情節的內核中，也凸顯著固有的俠客之道。浪漫與虛幻的場景畫面之下，是堅守的浪客之心，有著傳統儒家的道德準則。

以往的武俠片中，都會凸顯陽剛男子的熱血做派，女性往往成了陪襯。但在徐克的電影中，女性角色成了承擔核心敘事的主角。男人的力量與女性的柔美結合在一起，羽扇綸巾、英姿颯爽。家國情懷之外，愛情也是徐克的重頭戲，而且往往是大開大合?；蛟S，江湖風波一番裂變之后，重逢與分別，都是徐克心中關于浪漫的注腳。

敢于創新的徐克，并不是常勝將軍。

1995年，徐克拍攝了《刀》，繼續重振香港武俠電影，卻票房失利。千禧年后的魔幻仙俠大片《蜀山傳》也遭到惡評。2005年，徐克再出創作武俠題材大片《七劍》，也再次受挫。某種程度上說，這些電影的落敗，也象征著香港新武俠電影的落幕。

但徐老怪，可以老，但不會服輸。2010年后，隨著數字技術在電影工業應用上的飛躍，徐克的想象力有了更好的實現手段，那些CG建模技術也更能刻出他腦海中的異能異怪。當2010年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上映后，觀眾再次振奮——熟悉的徐老怪又回來了。

“以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又以明日的我，打倒今日的我。”這句徐克的名言，印證了一個事實：或許屬于他的《九陰真經》里，出奇制勝的怪只是表象，內里還是永不止步的斗志不滅。

如今，徐克已經75歲了，依然堅守在電影第一線，以依然四溢的充沛想象力，對抗著并引領著電影時代。

今年春節檔，徐克版本的《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即將上映。昔日，金庸曾對徐克大刀闊斧的改編頗具微詞，甚至說過“以后朋友可以做，小說版權沒得商量”。但徐克用自己的實力告訴了武俠江湖，他有資格站在武林盟主的席位，向天下舉起手中的屠龍寶刀。

屬于徐克的江湖，一直從未老去。

參考資料：

在無盡長河的盡頭，《怪俠徐克，和他背后的江湖》

澎湃新聞，《徐克：拍片40年，狂了七十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