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

《小說寫作完全手冊》

作家文摘 編輯部 編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如何為兒童和青少年讀者寫作

要想為兒童與青少年讀者寫出引人入勝的小說,你必須設身處地地為他們思考。有哪些問題和情節會引起他們的共鳴? 什么主題、人物與情節會讓他們沉醉其中? 有哪些類型特別受歡迎? 有哪些陷阱你要在寫作時避免墜入其中? 為了讓你的故事真實可信,你需要了解他們的想法、感受以及價值觀。

1.走進兒童讀者的內心世界

一名兒童讀者 (8~12歲)生活在一個充滿矛盾的世界里:

●想忠于家人,但也開始渴望獲得獨立。

●想將自己定義為一個個體,但也想融入學校的社交團體,與朋友們打成一片。

●想要長大,做出重大選擇,變得獨一無二;但也想做一個孩子,生活在安全的港灣,遭遇困境時有人幫忙決策。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已闖入紛繁復雜的世界,并且不斷尋覓;但還是留戀幼兒時的安適與溫暖,擔心舊日的好時光一去不返。然后,青春期 (13~18歲)來襲,曾經在小學里流行的 “別碰他/她,他/她有小虱子”——男孩女孩間那來自不同星球的排斥感,突然間變成了彼此的相互吸引。孩子們身體的成熟與變化騙不過一雙雙眼睛。此時,他們的情緒和荷爾蒙一片混亂,似乎一切都陷入迷茫困惑。在這個時期,孩子們開始面臨艱難的選擇,做出錯誤的決定,并為自己的決定和行為付出代價,承擔后果。

在幼兒園中,小朋友們一起分享蘋果醬的友愛,以及由此建立起來的純潔友誼,開始變得復雜起來。曾經毫無理由一直相信著的父母大人、英雄人物,變得不再那么完美。曾經所認識的自己、他人、外界都變得不再一樣,亦真亦假,虛幻迷離。

要知道,這些正在向青春期過渡的孩子非常關注自我,但也很在意他人的眼光。小時候天真的自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感受到了外界的注視與評判,常常因出錯而狼狽尷尬 (而且,父母對青春期孩子的嚴密監控,使他們更加窘迫與難堪)。但從積極的方面來說,他們也在探索生活中萬紫千紅的新內容。

由此,作家可以在描述中反映出青春期孩子們的新鮮感。人物如何在感官上與世界互動? 他們如何去聞、去嘗、去觸摸、去聆聽? 去中學校園里轉轉吧,孩子們對于各種新鮮的 “第一次”有著豐富的體驗與感受,它們將會如何改變你故事的聲音呢?

本文配圖：電影《小鬼當家》

2.檢查兒童讀物的 “內容”

孩子們成長到兒童階段,生活從此復雜起來。但是,兒童生活不像青春期時那般有刺痛感,問題層出不窮。作家要寫作令人頭痛的青春期問題,根本不需要費勁地刻意編造。當然,兒童讀物可以存在一定的限制級內容,不過還是應避免粗話和有關 “性”的內容。

你的兒童讀物越是大膽尖銳,遇到的阻力就會越大,特別是在一些較為保守的地區。出版社編輯也會警告你要遠離限制級內容,因為他會考慮圖書的銷售問題。

倘若你真的想在兒童讀物中對人性陰暗面做一些探索,那么,讓配角去承擔這一任務吧,把那些尖銳的敏感的問題都留給他們。比方說,在青少年讀物中,主角可能會酗酒,或者對伙伴大打出手。但在兒童讀物中,你雖然可以融入這些因素,但要通過配角予以表現,比如一個冷漠的母親或者有暴力傾向的叔叔。

如果有愛情故事出現,那么你應該寫得溫柔而純真,就像珍妮·韓的 《女孩莎格》或者伊娃·伊博森的 《蜻蜓池塘》那樣。從少年階段開始,小讀者們會對愛情越來越感興趣 (進入青春期以后,他們會沉迷于愛情故事),但是在兒童讀物中,對那些沒有必要而又赤裸裸的情色描寫,向來是絕不留情的。

那么在兒童讀物中,男孩女孩之間的愛情該怎么處理呢? 下面是麗貝卡·斯特德 的紐伯瑞兒童文學獎獲獎作品 《穿越時空找到我》中的選段。

男孩柯林決定吻心上人米蘭達:柯林站在那兒,把滑板抱在胸前,就像抱著一面盾牌,看起來和平時很不相同。

隨后,作者提到科林的一個輕吻,但并未對此進行詳細描述。在達內特·霍沃思的小說 《小紫羅蘭差點被閃電擊中》中,維奧莉特·雷恩斯(簡稱小紫羅蘭)忽然發現了鄰居男孩的可愛之處。在另一場景中,他們玩讓人狼狽不堪的 “真心話大冒險”,其中涉及對愛情描寫的尺度問題:

他的雙目燃燒起來,充盈著力量。全能的上帝啊,就像我從未見過這雙眼睛一樣。兒童讀物認可孩子們含蓄的情思、萌動的愛欲,這雖然重要,但不能表現得太直白。

3.深刻洞察兒童心理

了解讀者的意義,在于作者可以在故事主題方面有著更大的發揮空間,使作品引起更大的共鳴與反響。在我們前面提到的例子中,作者將對兒童讀者的關切與憂心融入故事中。書中人物的經歷與情感轉折點,直指這個年齡段孩子的經歷與體驗。如果將這種感同身受自然而巧妙地融入書稿中,就會引起很好的反響。

讓我們回到達內特·霍沃思的 《小紫羅蘭差點被閃電擊中》一書,小紫羅蘭在一個幽靜的時刻,面對孩童時的老物件陷入了沉思:

就算這些小時候的東西我再也用不了了,但總有人幫忙保存著。這個人愛著你,為你做著這一切,這樣你就不會忘記自己是誰了。

這一瞬間非常好地捕捉到了一個小孩子的內心感受,一種正在向青春期過渡的狀態。此時,孩童時的記憶依舊鮮活,依舊在腦海中清晰可觸。

布魯·巴利埃特的《誰偷了維梅爾》是一部扣人心弦的推理小說,三個主角之一的卡特正在思考一幅下落不明、價值連城的維梅爾油畫到底有多重要:

藝術,對于卡特來說,是一件頗為費解的事。是的,一個讓他的腦袋發暈的新概念,一種每次看著就會給他帶來看待事物新方式的東西。

上面的描述準確地反映了青春期之前的孩子們對新鮮事物的感受。

最后我要說的是,兒童讀物有時被稱為 “成長小說”,的確很有道理。在我的書架上,沒有人能比密西西比·博蒙特 (簡稱 “密卜斯”)更能捕捉到這種成長的感覺。密卜斯是英格麗德·勞造成轟動的兒童作品《靈力》的主角。這部小說講述了一個古怪的家庭,家中人人擁有奇異的魔法力量,或者稱為 “靈力”。當密卜斯獲得了她的靈力,她想到了更為深遠的圖景:

我發現自己已經長大,不再是孩子,生活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與我的靈力沒有任何關系。

再比如:這種變化太過迅速,我還來不及追趕。

我很欣賞這種準備充分、洞悉孩子心理的作家。因為我希望孩子們的思維模式可以促使他們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主題豐富,直指孩子內心,與孩子共同成長。

4.深入青少年讀者的內心世界

關于青少年,你需要了解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他們有著不顧一切忘情投入的特性。這是一種對可能性的感覺,一種內心急劇膨脹、隨時可能噴涌而出的感覺。我曾有過這樣的感覺。當時夜已很深,我駕駛著一輛精靈紫的福特金牛座 (尾部重新設計前的款式)在家鄉兜風,收音機里傳來動聽至極的歌曲。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四周遼闊無垠,宇宙萬物各得其所,一切都是那么優美、和諧、寧靜。

還記得青春年少時的那種亢奮狀態嗎? 你嘗到了初戀的滋味,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第一次做出真正的義舉,第一次遭到背叛,第一次做出糟糕的決定,也第一次因為成為英雄而滿心驕傲。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里程碑式的事件開始零零散散,稀松地分布在生命的各個階段中。但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這些大事件一個接一個在這段歲月里密集地發生。而且,你會感到當時的決定會造成永久性的影響。你感覺時而戰無不勝,時而脆弱無助;時而無足輕重,時而影響深遠。所有這些感受與經歷,對你來說都是第一次。而你絕不孤單,很多十幾歲的青少年正和你處于同樣的狀態 (盡管他們從未說出)。因此,你也會感到孤立無援,渴望同伴與歸屬,這就是為什么你總想找到一本專門為你而寫的書,在當中讀到你此刻的心聲。

簡言之,這便是熱切的心情。

我喜歡引用一本 “在青春期之前”的青少年讀物——斯蒂芬·奇博斯基的《壁花少年》其中有這樣一幕,少年們穿越隧道,來到一片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中。故事敘述者查理說道:在那一刻,我發誓,我們無邊無際。

5.愛情故事與陰暗角落

青少年對一切事物都有強烈的感受,尤其是兩件事:對愛情的向往和對陰暗面的好奇。如果近期你曾在書店的青少年區駐足過,那么你就會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似乎映入眼簾的每本書的封面都是一個噘嘴小女孩與一個沉思男孩,還有紫黑相間色調的組合。

超自然和反烏托邦小說在市場上占據有利地位,我不得不用一整節來闡釋這兩種類型。首先,令人泄氣的是,這兩種類型正處于衰落期,如果我是你,那么現在我不會以其為類型創作我的作品。很多出版商都沒有簽下太多這兩種類型的新作品。

很多讀者和作者 (是的,也包括編輯和代理人)正在厭倦這些類型,并且奇怪當初它們是怎么極速成功的。在我思考過青少年讀者的特點和他們的思維模式后,原因逐漸明了可見。

青少年癡迷于浪漫的愛情關系。然而,大多數青少年缺少現實生活中浪漫的愛情體驗。十幾歲的男孩邀請你一起去打 Xbox,十幾歲的女孩在芝樂坊餐廳約會,無聊得一直發短信,生活遠不盡如人意。現實中,遠沒有那么多風度翩翩、身形矯健的愛德華·卡倫為了心愛的女孩情愿死在吸血鬼的獠牙之下,熱切的讀者因而轉向通過文學作品來豐富自己如夢如幻的生活。

青少年通常還會感到生活的無力與失控。他們的生活軌跡似乎沿著大學課程、預科考試、校隊、義工服務打轉,他們聽到的訊息是:如果你脫離這個軌道,如果你通不過SAT,或者不能進入理想的高等學府,那么你的后半生便步履維艱、岌岌可危了。他們深感身心受縛,而且茫然無助。

大部分孩子渴望對生活的掌控,所以超自然小說的蕩清寰宇 (吸血鬼殺戮、僵尸戰斗等)對他們極富吸引力。

最后,孩子們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開始探索自己性格中的陰暗面,他們對自殺、連環殺手以及其他人性的陰暗面開始感興趣。小說中與死亡相聯系的世界和人物可以幫助他們探索這一主題。近五年來,杰伊·艾夏所著的《十三個原因》便屬于此種類型最成功的作品之一。這部作品講述了一個女孩的自殺及其背后的原因。

一些青少年進入高中后,開始注意到人性的陰暗、生活的脆弱——朋友割腕、有人懷孕、同學死亡,他們用小說這種安全的方式探索這些問題。近年來風行的反烏托邦式小說便是這一主題的延伸;同時,也是對充斥著經濟蕭條、戰爭,以及恐怖主義和各種焦慮的現實世界的應對與緩解。

在思考青少年讀者的心理世界時,請記住以上分析。無論你的愛情故事是否發生在超自然世界中,要知道你的讀者渴望看到關于愛情萌動、青澀愛戀這樣的浪漫因素。即使你的故事中沒有暗黑元素,仍舊需要認同讀者生活在一個紛繁復雜的世界中,這里并不是每事每物都如傳說中的獨角獸、雨后彩虹那般單純美好。

我不是建議你在書稿中加入某一程式化的超自然因素,諸如吸血鬼、狼人、墮天使、惡魔、美人魚、希臘神話、僵尸,因為在圖書市場上,這些類型已經飽和,讀者早已陷入審美疲勞。如果你實在想寫超自然小說,那么請尋找一個獨特的反轉點,或者發現尚未被充分發掘的神話傳說或某種生物。比如,萊尼 · 泰勒的《煙霧和骨頭的女兒》就是一部構思新穎奇特的小說。

此外,如果可以的話,試著在小說中融入一些愛情元素。你不必寫一部完完全全的愛情小說,但是如果你不認同讀者這部分生命體驗的話,就會錯失一個潛在的巨大賣點。愛情在小說中從不缺席,不論是毫無結果的單戀,還是深深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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