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文|魏翠翠

題記：我的足跡已綿延至千里之外的浙江寧海，但挺立的白樺林，巍巍的興安嶺，是否仍在將我凝望？

在東北，一入冬，天地間便仿佛按下了暫停鍵。田野歸于沉寂，農民們開始了“貓冬”——這個帶著幾分俏皮的詞語，意為躲藏起來，休養生息。

臘月一到，家家戶戶便忙碌起來，籌備著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春節。集市上人頭攢動，雞魚肉蛋被精心挑選，回家后洗凈處理，雞魚去除內臟，肉被切成均勻的小塊，肥瘦分開。在寒冷的戶外，只需短短一個小時，這些食材便凍得硬邦邦的，這便是東北特有的“掛蠟”。待到年夜飯時，提前取回，這些食材依然保持著新鮮的口感，仿佛時間在它們身上未曾流逝。

臘月二十三，是東北的“小年”，重要性僅次于春節。這一天，媽媽總會做幾道拿手好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享受著難得的團聚時光。餐后，還要舉行一個莊重的儀式——送“灶王爺”上天。恭恭敬敬地送走他，祈求來年家中豐衣足食，幸福安康。 臘月的大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積雪常常深達三尺。然而，這嚴寒并不能阻擋人們迎接新年的熱情。公路兩旁，攤位林立，對聯、掛錢、福字、門神、年畫、鞭炮、凍梨、凍柿子……琳瑯滿目，應有盡有。還有那蓋著厚厚棉被的青菜，仿佛在訴說著對春天的渴望。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空氣中彌漫著熱鬧與喜慶的音符。寒冷的北風，似乎也被這歡聲笑語所融化，只聽見人們熱情的招呼聲，小販們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以及腳下積雪發出的咯吱聲，共同譜寫了一首生活的交響樂。

家鄉的年，少不了凍梨和凍柿子。饅頭柿子，扁扁大大，帶著淡淡的澀味；牛心柿子，尖尖小小，清冽甘甜。凍梨則有黃色的大秋梨和黑色的小花蓋梨，秋梨甜而清爽，花蓋梨又酸又甜。小時候，盼望過年，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能吃到這些美味的凍梨和凍柿子。來到南方后，每逢新年，媽媽總會懷念家鄉的這些美味。她曾嘗試將新鮮的梨和柿子放入冰箱冷凍，但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復制出家鄉那獨特的味道。

東北的對聯，也有著鮮明的個性。內容上與其他地方相差不多，但“身材”明顯“魁梧”于其他地方。豪爽的東北人認為，對聯越寬越大，就越有氣勢，而越有氣勢，就預示著來年的日子越好。因此，家家戶戶的門上都貼著“氣勢磅礴”的對聯。我剛來這里時，看到門楣上那窄窄的橫批，真是不舒服了好一段時間。

過年的時候，最高興的莫過于孩子們。沒有對年華逝去的哀嘆，沒有對未來的憂慮，只有對糖果的喜愛和對新衣服的期待。記得小時候，每到新年，爸爸總會幫我和妹妹制作“小燈籠”。他將一塊木板鋸成圓形，在圓心處釘上一根長釘子，在圓周上系上幾根繩子，然后將罐頭瓶子的底部敲掉，罩在圓木板上。用火將釘子燒燙，趁熱將蠟燭插在釘子上，最后在瓶子外面糊上紅紙，一個小巧玲瓏的燈籠就做好了。整個正月，我們出門時都會提著小燈籠，它不僅是節日必備的用品，也是小伙伴們之間炫耀的資本。

在東北，整個正月都是用來享受美食的。一年中所有最好吃的東西都要在這個月里拿出來。家鄉人豪爽好客，在正月這個喜慶的日子里，親朋好友之間一定要互相請客。“感情淺，舔一舔，感情深，一口燜！”東北人吃飯，就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親朋好友相聚，不醉不歸！

整個正月也是用來盡情玩耍的。打撲克，玩麻將，滑冰……還有一個老人孩子和所有人都熱衷的活動——扭大秧歌！穿上花花綠綠的衣服，戴上高高的頭冠，踩著高蹺，劃著旱船，在“滴滴答答滴答答 答答滴滴滴打打”的喇叭聲，打鼓聲中，長長的大秧歌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從大隊到村民家里，大秧歌扭著、跳著、耍著，村民們或者獻上幾盒煙，或者抓上幾把糖。這就是快樂，這就是喜慶，這就是生活！ 所有的快樂和喜慶都會被記錄下來，一張張相片就是最好的見證。

在正月里，照相館的人是不能休息的。一進臘月，他們就開始準備制作冰燈。將樹枝插好固定，淋上水，多次淋水后就形成了冰樹掛，晶瑩剔透的樹掛有的形成一片片樹林，有的形成幽靜的山谷。旁邊用大塊的冰塊雕成“白兔”“鯉魚”“神仙”“龍”等各種動物，或跳或臥，或飛或立，惟妙惟肖。還有的用冰雕成一級級臺階、一個個造型優美的涼亭、一間間溫馨的小屋等等。在里面或者外面適當地打上各種顏色的彩燈，瑩動的綠，輝煌的金，喜慶的紅，或神秘莫測，或童趣童真，或深情脈脈。在這個瓊樓玉宇的世界里，我們留下了快樂的記憶。勤勞的家鄉人用雙手打造了一個人間仙境，一個用冰雪締造的冬日神話，一個讓游子即使跨越萬水千山也難以忘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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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寧海海亮高級中學魏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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