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搜狐科技
作者| 漢雨棣
編輯|楊錦
AI創造了提示詞工程師、自動駕駛安全員等新工種,也撞破了不少人的飯碗,這其中,本就處于大衰落期的文科,自然成了離AI的刀鋒最近的專業。
杜克大學陳怡然教授近日表示,2012-2020年間,整個美國人文社科類畢業生減少了約30%。去年,哈佛大學宣布取消30門文科課程,斯坦福、MIT等學校則開設了更多與AI相關的新專業。教育體系的改變微妙地反映出了新潮水的流向。
有獵頭向搜狐科技表示,當前就業市場求職者呈現出兩極分化:頂尖人才仍被爭搶,底層群體務實求存,而占據多數的中間層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困境。
AI掀起的就業海嘯中,沒有絕對的“安全區”,卻有無限的“可能性”,更多交叉學科開始出現。
搜狐科技對話了一位出身中文系的NLP工程師,她在GPT的浪潮里也感受到了就業風向標的變化:語言學專家或標注經理的崗位需求隨著Scaling Law的強悍潛力逐漸消失,AI產品經理也需要transformer的知識基礎。在轉碼的過程中,她也體會到了coding的快樂與辛酸。
與此同時,傳統的程序員也開始感受到危機。有多年程序員對搜狐科技表示,近來已經可以把寫代碼的所有工作都交給AI了,自己只負責來“調教AI”。他表示,無論文科理科,低端入門崗位都可能被AI替代。
AI引出了的大變革的本質:這不是文科與理科的對抗,而是人類如何重新定義自身價值。
當文科生開始寫代碼
張雪峰一句“文科都是服務業”,引發了對文科價值的爭議。在計算科學與AI帶來的新紀元里,文科生在交叉學科里學會了編碼與技術。
2023年春招結束,讀了七年中文系的舒蕾如愿成為了互聯網公司的NLP算法工程師。
大三的時候,就讀于中國語言文學系應用語言學的舒蕾,偶然間選擇了一位計算語言學方面的導師來指導自己的論文。計算語言學是一門結合語言學與計算機科學的學科,研究如何使用計算方法分析、理解和生成自然語言。它既是理論語言學的技術分支,也是人工智能(AI)和自然語言處理(NLP)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完成論文的過程中,舒蕾主動學習了R數據分析和python。她的想法既浪漫又實際:“一個是覺得寫代碼比較帥。另一方面也有薪資上的考慮。”
保研進了北師大的中文信息處理研究所后,舒蕾開始為轉碼做準備,除了課程必修的微積分、概率論、python、機器學習、NLP概論等內容,自己也堅持刷題,follow前沿的模型結構,動手部署、微調一些小模型。
投身于計算語言學這個交叉學科的研究,舒蕾將技術手段結合進傳統中文系詞義學的研究。在校期間她發表的CCL會議論文被評為當年的最佳論文,用BERT語言模型去解釋古漢語的多義詞問題。
計算語言學的難度與中文系的其他方向相比是比較高的,要跨學科學習很多內容。一學期的python+機器學習課就讓很多人勸退了,能堅持上完2年的課程后還繼續寫代碼的就更少了。
舒蕾攻讀了下來,這期間還申請了兩次微軟的暑期實習。第一次是研一,因為題目不會做、基礎也比較差面試沒過,這個小挫折也讓她真正給自己定下了目標。“隨后我密集地刷了一年的題+惡補數據結構。22年的微軟暑期實習面試順利通過了,進了蘇州STCA,即微軟(亞洲)互聯網研究院,做偏數據+后端的實習。”
就在舒蕾以為可以在微軟順理成章轉正的時候,不巧遇上23屆“地獄難度”的秋招,微軟校招HC也大砍,實習群里的同學天天都在問HR轉正結果,消息都是石沉大海。為了彌補簡歷上缺乏NLP實習的經驗,舒蕾臨時在2022年11月面試通過了某手機廠商的NLP日常實習生。當時恰好遇到ChatGPT大爆發,有機會做了文本生成下游應用的探索。
2023年5月,舒蕾收到了4個NLP算法的offer。
舒蕾也表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轉碼。轉研發要做好大量自學、跟進前沿的心理準備。她同時也坦言,自己基礎知識一般,“因為沒有學計算機原理這些(底層理論),直接學的AI,好處就是能夠用上下游合作的同事更易懂的語言描述技術原理。”
從就業數據上來看,并不是所有的計算語言學研究生都轉碼做NLP相關工作。以北師大中文信息處理研究所為例:畢業生大概30%升博、20%進互聯網做研發、50%當中學語文老師或考公。
舒蕾也察覺到AI時代的崗位變化。在2023年以前,語言學專家或標注經理還有一些校招名額,但是2023之后就變少了,“因為很多語言規律現在可以依靠大模型自己發現,無需語言學家總結了。”
她建議,如果是中文系出身、對AI有熱情,但不擅長寫代碼,可以考慮AI產品經理方向,“但是現在AI產品和技術的關系越來越緊密,transformer等模型的理論知識還是要懂的。”
“其實轉碼最重要的是那個動力。也就是你有什么樣的理由,能夠支撐你堅持下去。”舒蕾稱,她的動力是尋找一種“確定感”。不管是錢包的確定感,還是評價標準的確定感,“coding能給我帶來可量化的快樂。”
“AI時代文科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的議題下,學界也有許多看法。
有人持樂觀看法。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蒙曼在媒體采訪中強調,人文精神是機器人無法企及的領域,未來人類與科技的和諧共處,離不開文科生所掌握的人文專業知識。武漢大學哲學教授蘇德超也堅信,AI時代文科不會消失,其作用會更加彰顯。但文科需要變革,要回應時代之問,做出“新質”貢獻,就像傳統手工藝人在工業時代依然能憑借精湛技藝找到一席之地。
有學者提出了更進一步的崗位指導。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劉海龍指出,AI在新聞傳播領域可能創造出新的崗位需求,如信息核查工作,文科生在這些領域能發揮獨特作用。如AI盛典中蘇軾“賽博復生”的場景,說明文科生可借助AI技術拓展就業方向。北京城市學院校長劉林則提出“AI+人文”是終極賽道,文科生可進入數字人文、AI倫理治理等新興交叉領域,創造出帶有人文價值的作品。
“中間層”的焦慮
焦慮并不只是文科生的,理工科出身的技術人員也感受到了焦慮。
阿黃(化名)是國企的算法工程師,從業四年的他,近期基本不寫代碼了,“都是指揮AI幫忙寫,我個人覺得未來初級軟件工程師等入門崗位,不分文理科,(都)將被AI取代。”
“生產力的提高是件好事,因為社會總是以人作為主體的。”阿黃同時表示了自己的信心:“我在AI方面的技術和能力比較高,減緩了這方面的焦慮。”
也有獵頭向搜狐科技證實了阿黃的看法:頂尖人才不受影響,不上不下的入門白領最焦慮。
芳芳(化名)是在互聯網鼎盛時代進入獵頭行業的。目睹了行業的興衰與人才的流動,從業幾年后她向搜狐科技感嘆,目前互聯網鼎盛的時代已經不再,錢開始往機器人等實體經濟上走。
“去年AI六小龍互相挖人的時候,客戶都是指定到某某團隊某某項目組的人。”芳芳透露,他們招聘往往附帶“人才地圖”,要求獵頭推薦候選人時對標具體人選。
與此同時有調查顯示,靈活用工比例從2020年的12%攀升至2023年的30%,企業開始通過外包服務降低用人成本。這種“精準狙擊+彈性雇傭”的模式,在供過于求的就業市場上,對于“中間層員工”而言,是巨大的挑戰。
芳芳稱,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中,“比較難搞”的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間層次求職者。他們多畢業于普通一本院校,在大廠有過一到三年工作經驗。過去市場環境較好時,他們能夠獲得較多的offer。這些候選人跳槽時甚至會提出30%-50%的薪資漲幅、對標阿里P7、P8的職級等高期望。然而現實是,當下供過于求的的就業市場上,有人甚至為了獲得更好的機會自愿降薪,這些中間層的人群不得不學會調整自己的期待。
從企業端而言,飽和的就業市場拉高了企業對于人才各方面的期待。芳芳舉例稱,“即使你是A級人才,企業也可能會先把你放一邊,再對比對比其他人選,看看有沒有S級人才。”
另一個明顯趨勢是,企業現在更傾向于尋找復合型人才。芳芳表示,“以抖音為例,它從一個簡單的娛樂應用發展為包含直播、電商、小程序和小游戲的綜合性平臺。這要求相關人才不僅要了解抖音的運營模式,還要懂點用戶心理、產品設計、運營策略甚至是商業化方法。”
這對學生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了。芳芳表示,現在當大學生踏入大學校園的那一刻起,就需要開始思考四年后的發展方向。對于獵頭來說,有實習經歷的候選人更具優勢。
她建議,無論是應屆畢業生還是職場人士,都不應有過高的期望。“社會雖然增量有限,但基本的生存保障還是有的。關鍵在于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運營編輯 |曹倩審核|孟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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