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啟年間,河北真定府獲鹿縣有個吳老漢。年近六旬的他生得獐頭鼠目,背如彎弓,每日拄著棗木拐杖在鎮口茶館聽書,聽到 "彭祖壽高八百歲" 時,總把茶碗磕得山響。
這日他又在茶肆聽得興起,忽覺心口絞痛,忙不迭從懷中掏出個青瓷藥瓶。茶博士王三看在眼里,湊趣道:"老爺子這是要活成彭祖???" 吳老漢灌下參湯,抹著山羊胡冷笑:"我家祖上可是周文王嫡脈,豈是彭祖可以比的?"
這話要從五十年前說起。那年吳老漢十歲,母親帶他去開元寺祈福。老方丈盯著他的八字直搖頭:"此子命宮有煞,恐難過一甲子。" 母親當場暈厥,醒來后將攢了半輩子的銀鐲子塞給住持。老方丈長嘆:"除非至親之人借壽,否則天命難違。"
心痛可不是好兆頭,吳老漢找到了本地知名郎中王一針,讓對方給自己診一下。劉神醫摸著他的脈博,久久不語。
最后在他的百般懇求之下,這才說道:“吳老哥,人命亦有盡時,非藥石可以改變,好吃好喝,放寬心態!”
聽到他這么說,吳老漢反而不淡定了,他拿起劉神醫給配的藥,跌跌撞撞離去。
天命不可改?呵,我偏要逆天而行。于是他又拐上了開元寺,尋上了當年那位老方丈的弟子,如今的主持。最終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吳老漢回到家中,六個兒女正圍在堂前。長子吳平在縣衙當差,見父親回來忙扶他坐下。二兒子吳安在騾馬市做牙儈,此刻正和三兒子吳定爭執田契。大女兒嫁去晉商張家,二女兒在繡樓做女紅,四兒子吳寧蹲在門檻上啃窩頭。
看著這幾個兒女,他心中犯起了思量,大兒子前途可期,不能借壽;二兒子生財有道,有了他才有錢給自己買名貴的補藥,不能借;大女兒嫁給晉商之家,可以給自己家提供助力,不能借;二女兒長相嬌媚,未來可以尋一個好婆家,賣一個好價錢,不能借!
最后算來算去,他看到了桌邊正在縫補衣衫的老伴,眼神一暗,下定了主意。
"都給我閉嘴!" 吳老漢猛拍桌子,震得燭火搖曳,"明日都把地契房契送來,我要立遺囑。" 眾人面面相覷,唯有吳平留意到父親藏在袖中藥瓶的冷光一閃而過。
子時三刻,吳老漢摸進西廂房。老伴王氏正在燈下縫補,鬢角霜雪映著月光。"他爹,藥喝了嗎?"
王氏遞過蜜餞,"我讓寧兒去集上買了人參..." 話音未落,吳老漢突然掐住她的手腕。
"你干... 干什么?" 王氏驚恐地看著丈夫掏出黃紙朱砂。
吳老漢陰鷙一笑:"當年你難產時,可是我求遍半座城才救回你性命。如今借你十年陽壽,也算抵了當年的情分!"
王氏掙扎著要呼救,卻被吳老漢用枕頭死死捂住口鼻。月光透過窗欞,照見供桌上擺著她的舊繡鞋和生辰八字。吳老漢咬破指尖,在黃紙上畫下借壽符:"天地作證,王氏自愿借壽與夫吳天德,陰陽兩訖,永不反悔。"
次日清晨,王氏暴斃的消息傳開。吳平在母親枕邊發現半塊帶血的蜜餞,藥瓶上的朱砂還未干透。他攥著符紙沖進父親房中,卻見吳老漢紅光滿面地喝著鹿茸湯:"哭什么喪?你娘去得安詳,我已給她立了貞節牌坊。"
三個月后,吳老漢在集市與人爭執,被推搡在地竟毫發無傷。他摸著心口狂笑:"借壽果然靈驗!"
這話傳到吳平耳中,他連夜拜訪清虛觀道長。道長觀其面相大驚:"你父印堂發黑,分明是奪人陽壽的反噬之相。"
卻說吳老漢自借壽后性情大變,每日逼著兒女們輪流給他捶背揉肩。稍有不順心便破口大罵:"老子多活的每一日,都是你們欠我的!" 四兒子吳寧忍無可忍,摔了藥碗道:"爹,您這樣和閻王搶命,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來得比預想更快。冬至那日,吳老漢突然癲狂,脫光衣服跑到雪地打滾。吳平請來郎中,診斷竟是中風偏癱。臥床期間,兒女們輪流照顧,卻再無人喊他一聲 "爹"。
臨終前,吳老漢死死攥住吳平的手:"把... 把借壽符燒了..." 話未說完,窗外狂風大作,供桌上的符紙突然自燃。火光中,王氏的身影若隱若現,吳老漢驚恐地瞪大雙眼,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待吳平再看時,父親早已氣絕,手中緊緊攥著半塊帶血的蜜餞。清虛觀道長聞訊趕來,望著供桌上的灰燼嘆息:"陽壽可借,良心難安。他終究是沒算透,最親的人,才是最痛的債啊。"
后來,獲鹿縣流傳起兩句民謠:"借壽借壽,借得十年心頭肉;貪心貪心,貪來一世悔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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