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夏天去新疆旅游,很可能會看到一片奇特的景象。
來自廣東的游客整個人躺進沙漠,被沙子嚴絲合縫地掩埋,唯留一個頭在外面,你要是走路不小心被頭絆了一跤,那顆頭還會讓你幫忙給他喂點水。
這不是象征意義上的黃土買了半截,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埋沙。有人說去一趟新疆鉆一次沙子能管幾個月,回南天后去一次,龍舟水后再去一次,剩下的時間自己扛,就像他們泡水的生活。
據說去了新疆的沙漠,最開心的就是貓和廣東人,光看畫面,你會以為這是某種神秘的儀式。
一群廣東人整齊地躺在沙地里,身體被埋得嚴嚴實實,只有腦袋露在外面,像是一片剛種下不久的椰子樹苗。
偶爾有幾顆椰子睜開眼睛四處張望,眼神里寫滿了舒服。
有人戴著墨鏡,閉目養神,有人正在聽《財富天下》的音頻版,還有人被埋得太緊,干脆一覺睡到天黑被人從地里刨出來。
一位廣州大爺曾表示:“埋進去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個剛進烤箱的叉燒。”
更有深圳游客形容:“在廣東洗完澡,衣服五分鐘內必定回歸潮濕狀態。在新疆,三分鐘之內,連靈魂都干透了。”
新疆對廣東人來說,堪比天堂,一躺下,滾燙的沙粒包裹全身,體表溫度瞬間飆升,汗水嘩嘩地流出來,仿佛能聽見體內濕氣呲呲蒸發的聲音。
“感覺自己正在蛻變,從一塊濕噠噠的海綿,變成一片干爽的腐竹。”
在人們周圍,經常會有一些工作人員走來走去,不斷提醒沙里的人該翻面了,就像粵菜大廚一樣敬業,讓吊爐里的燒鴨們都有點時間觀念。
有的人在沙土里埋得太久,被挖出來后,體表的硬殼像兵馬俑一樣堅固,只能被人先搬到陰涼地,再用橡膠小錘慢慢敲開,上次被一個西安的游客看到了趕忙過去制止,“我還以為他們是在破壞剛出土的文物”。
這種讓廣東人趨之若鶩的療法叫沙療。
傳聞沒有去新疆埋過沙子的廣東人,都不算真正經歷過濕氣的壓迫。
在廣東,“濕氣重”已經脫離了醫學術語的范疇,它成了一種社會現象。
它形容的是你在潮濕的空氣里生活太久,整個人變得沉重、浮腫、沒精神,像是長了霉的毒蘑菇,狠上加狠。
濕氣的可怕之處在于,它無處不在,“被子是濕的,墻壁是濕的,內衣就沒干過。”
每年春夏交接,1.5億廣東人都會集體開啟除濕模式,他們用肉身對抗懸浮的水霧,為了擺脫濕氣,廣東人嘗試了所有方法:
有人喝紅豆薏米水,三天之內臉色蒼白,氣若游絲;有人泡腳,熬夜泡,早起泡,泡到血壓飆升;有人每天拔火罐,背上的血紅印記像一個行走的八餅;他們買各種祛濕家電,從除濕機、電熱毯再到北方游客推薦給他們的小太陽和電暖氣,家里電費飆升,一不小心連電都蒸發。
而在這一系列治標不治本的手段之外,終于有勇敢的先驅決定孤注一擲,直接把自己埋進沙子里。
“一埋進去,全身暖洋洋,整個人跟燒烤架上的羊肉串似的,被太陽烤得滋滋冒油。濕氣一出,感覺自己又能再戰三百天回南天。”
新疆的空氣濕度只有廣州的一半,夏季沙子溫度高達60℃,吐魯番更高,就像天然的烘干機,廣東人埋進去,就像重新走了遍奈何橋。
“新疆當地人或北方游客進了沙子出汗,身上沾著沙子是薄薄一層,是一盤散沙,南方尤其是廣東游客,身上聚沙成塔了。”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生存之旅,一部分先動起來的廣東人,攜帶家眷從東南沿海奔赴大西北,呆上一周,等濕氣除得差不多了,再飛回廣東,每年仿佛候鳥一樣準時。
廣東人對沙療的狂熱程度,讓新疆本地人都感到震驚。
“我們以前覺得埋沙是老人喜歡的,現在一看,來了那么多南方的年輕人。”新疆一位沙療場老板感慨。
有人自駕幾千公里,專門為了鉆進沙子里,有人甚至選擇人煙稀少的地方,自帶小鏟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進去,還有人為了提高療效,在周圍架起了篝火。
“火焰的熱浪嘛,天山上的老鷹都繞道飛的呢,狼崽子們的尾巴夾到西天去了哎,去都不敢去。”
“感覺治理沙漠,不用種樹,直接種南方人就行了,讓濕氣凝聚成海洋。”
“不止廣東人,南方飽受濕氣困擾的游客都喜歡去埋埋沙,只是廣東人比較多。”
有人建議,把南方省份的人每年夏天都送去新疆,免費沙療,減少濕氣引發的疾病,提高國民健康水平。
新疆的沙療場有很多,有些是露天的沙灘療養地,大家齊刷刷地躺在那里,像等待法老檢閱的秘密部隊。有些則是醫保可報銷的沙療醫院,醫生會用專業的手法幫你埋沙,讓人躺得更舒服,濕氣蒸發得更徹底,還有的去室內。
面對這一股沙療風潮,曾有西方醫學專家表示:沙療的主要作用是促進血液循環,短時間內確實會讓人感覺輕松,但濕氣是否真的能被埋走,目前沒有確切的科學依據。
然而,這些解釋并不能阻擋廣東人對沙療的信仰。畢竟,當你躺在沙子里,感受著熱量滲透全身,汗水滴滴答答地蒸發,那一刻,濕氣到底有沒有走,已經不重要了。
直到2014年11月,沙療憑借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醫療價值,被國務院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種自然療法,源自維吾爾族的傳統智慧,它利用天然沙子的溫熱特性,幫助人們緩解疲勞、調理身體,已成為國際上備受關注的健康養生方式了。
“在新疆的那幾天,我感覺自己過得很開心啊,自己和馕一塊進坑,看看哪個先熟嘛,只是要記得多補水,不然第二天會便秘,在下午14時到17時日照強烈的時不要去,會被灼傷,可能真的會熟。”
還有的新疆游客去了廣東之后,才明白了廣東人對新疆的執著,“剛下飛機,就感覺自己被老牛的舌頭舔了一口。”
也許,廣東人的一生,就是在除濕的路上不斷進化。
從小時候被濕氣支配,到長大后反抗,再到最后找到一片干燥的土地,把自己埋進去,算是完成了生命的洄游。
“上回跟一個廣東朋友一起看《動物世界》,有一集是一只小蜥蜴在沙漠里的家,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淹沒了,它經過長途跋涉才找到了其他蜥蜴群體,在沙子中建立了自己的新家園,看到最后,朋友都看哭了,當時不理解,現在有點理解了。”
“鉆進沙子的那一刻,每個被生活打擊的生命,都能在滾燙的砂礫里跟著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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