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寫字樓依然燈火通明,林薇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報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鍵盤。這已經是她連續加班的第七天,胃里空蕩得發疼,手邊的咖啡早已涼透。她想起半小時前主管發來的消息:“明早九點前必須交方案,客戶不滿意就換人。”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沒。林薇抓起外套沖進電梯,卻在按下樓層鍵的瞬間恍惚——她竟忘了自己住在哪一層。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冷風裹著雨水撲面而來,她踉蹌著走進空無一人的街道,高跟鞋踩過積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語音:“薇薇,你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說……”她沒敢聽完,蹲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把臉埋進掌心。
便利店的玻璃門忽然被推開,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姑娘,要不要進來坐會兒?”收銀臺后的大叔遞來一包紙巾,聲音沙啞卻溫和。林薇抬頭,看見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掛著笑意,圍裙口袋里露出一截泛黃的舊照片,隱約能辨出一對年輕夫妻和孩子的輪廓。
大叔泡了杯熱可可推到她面前:“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喝完再走吧。”他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鄉音,絮絮叨叨說起自己的故事:二十年前帶著妻兒來城里打工,妻子病逝后獨自把女兒供到研究生畢業,如今女兒在硅谷做工程師。“上個月視頻,她說要接我過去享福,可我舍不得這店。”他擦拭著貨架上的泡面桶,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什么珍寶,“你看這些熬夜的年輕人,哪個不是誰家的孩子?我多守會兒夜,興許能少個人淋雨。”
玻璃窗上的雨水蜿蜒成河,林薇握著溫熱的紙杯,忽然想起大學時和室友擠在宿舍吃泡面的夜晚。那時她們總愛幻想未來的模樣,以為職場是光鮮亮麗的戰場,卻沒人說過,成長的真相比數據更冰冷,比雨水更刺骨。
“您女兒真幸運。”她輕聲說。大叔卻搖頭:“哪有什么幸運,都是熬過來的。就像這雨——”他指著門外被霓虹染成紫色的雨幕,“下得再狠,天總會亮的。”
清晨六點,林薇站在公司樓下深吸一口氣。手機里存著大叔偷偷塞給她的三明治,包裝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丫頭,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她忽然笑出聲,驚飛了檐下躲雨的麻雀。
那天下午,她把修改后的方案摔在主管桌上,附贈一張年假申請單。回程的高鐵上,她點開母親的語音,聽到后半句:“……是誤診!你爸非說要等你回來開瓶好酒慶祝。”鄰座的小孩正踮腳擦車窗上的霧氣,指尖劃出一道彎彎的彩虹。
這座城市依然擁擠喧囂,地鐵站里永遠有人奔跑,咖啡機旁總堆著未拆封的加班餐。但林薇開始留意街角面包店的焦糖布丁香氣,學會在會議間隙給窗臺的綠蘿澆水。上周她收到大叔的信息,照片里他穿著印滿棕櫚樹的襯衫,站在舊金山的陽光下比著“V”字手勢,背后的女兒笑著把下巴擱在他肩頭。
成年人的世界從無容易二字,但總有些瞬間,像夜雨里遞來的那杯熱可可,讓人忽然相信:再黑的夜,也遮不住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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