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第二十八回寫到了元春端午賜禮之事,她賜的禮物有點詭異,黛玉的禮物和三春一樣,但是寶釵的禮物卻和寶玉的一模一樣,甚至里面有兩件床上用品。
寶玉見了,喜不自勝,問“別人的也都是這個?”襲人道:“老太太的多著一個香如意,一個瑪瑙枕。太太、老爺、姨太太的只多著一個如意。你的同寶姑娘的一樣。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單有扇子同數珠兒,別人都沒了。”
那么寶玉寶釵的禮物是什么呢?——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
府里眾多姐妹中,鳳尾羅和芙蓉簟這兩樣床品,別人都沒有,只有寶玉寶釵獨有。
送這兩件禮物的含義再清楚不過了。
1、元春賜禮
元春或許并沒有代表皇家賜婚的權力,但是通過這個賜禮的舉動卻表明了她的態度,她在支持金玉良姻。
這點估計府里看到禮物的人都看明白了,精明如賈母更加不會看不出來,何況這些禮物賞賜下來后還是抬到賈母房里的。
寶玉聽了,笑道:“這是怎么個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樣,倒是寶姐姐的同我一樣!別是傳錯了罷?”襲人道:“昨兒拿出來,都是一份一份的寫著簽子,怎么就錯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來了。老太太說了,明兒叫你一個五更天進去謝恩呢。”
寶玉自然是要進去謝恩的,當然謝恩是表面,實際上是要和娘娘說明自己的心意。
賈母會叫寶玉娶謝恩,自然也知她是不接受元春暗示的金玉良姻的。
黛玉六歲進府,賈母就安排她和寶玉吃住在一起。賈母愛黛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是在培養兩個孩子的感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
而現在兒媳婦王夫人的妹妹,拖家帶口的來賈府住著不說,寶釵還明晃晃的戴著金鎖,打著金玉良姻的幌子在府里招搖過市。
賈母本來不想理她們這茬,可是哪知元春也通過賜禮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元春送來的禮物大家都看到了,雖然眾人嘴上不說,但是心里會怎么想呢?總之這事情就挺糟心的。
2、張道士提親
接著下一回二十九回就發生清虛觀打醮的事情了。
其實打醮之事是元春安排的,皇恩浩蕩嘛,省親之后當然要意思一下。
且說這清虛觀的張道士卻是當日榮國府國公的替身,曾經先皇御口親呼為“大幻仙人”,如今現掌“道錄司”印,又是當今封為“終了真人”,現今王公藩鎮都稱他為“神仙”,一般人都不敢輕慢。
張道士時常往兩府去,賈代善雖然不在世了,但他和賈母的交情還在,對府里的信息也是很靈通的。何況前兩天張道士還剛好讓人到賈府去找寶玉呢。
張道士笑道:“托老太太萬福萬壽,小道也還康健。別的倒罷,只記掛著哥兒,一向身上好?前日四月二十六日,我這里做遮天大王的圣誕,人也來的少,東西也很干凈,我說請哥兒來逛逛,怎么說不在家?”
這次榮國府收到貴妃賜禮之事,特別是寶玉寶釵禮物一模一樣,這事情張道士派去的小道士肯定馬上就聽說了。
機靈的小道士,很快就能打聽到禮物的不同尋常之處——沒準兒暗地里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畢竟寶玉自己淋著雨卻叫齡官避雨這種小事,都能很快傳到傅秋芳家婆子的耳朵里,何況金玉良姻這等事情!
而張道士在聽完小道士的稟報之后,當然馬上也能猜到賈母的心情,無奈又為難。
薛家母女已經在榮府一住好幾年了,張道士經常在榮府走動,連太太小姐們都見過,他只怕也早就看穿了薛家人打的盤算。
如今知道賈母要親自帶領家眷過來打醮聽戲,他決定暗中助賈母一臂之力。
張道士的助力便是給寶玉提親,他是怎么說的呢?
“前日在一個人家看見一位小姐,今年十五歲了,生的倒也好個模樣兒。我想著哥兒也該尋親事了。若論這個小姐模樣兒,聰明智慧,根基家當,倒也配的過。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樣,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請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去說。”
張道士這話,看似不經意的隨口一說,其實他早已打好腹稿,就找一個時機在賈母面前樂呵呵的道出。
張道士當然不是真的為了提親,他是給賈母搭了一個臺階。
再則他的話也暗示了兩點:一、寶玉的親事必須賈母同意。二、寶玉娶妻,女方的根基家當必須配得上。這兩點看似簡單,但是薛家卻剛好都不符合。
賈母不用說肯定是看不起薛家的為人和行事的,還有薛家的根基也無從說起,一個商戶之人,拿什么和國公府相提并論?
3、賈母反擊
聽了張道士的話,賈母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她才思敏捷,瞬間之間她的對策馬上也就出來了。
賈母道:“上回有和尚說了,這孩子命里不該早娶,等再大一大兒再定罷。你可如今打聽著,不管他根基富貴,只要模樣配的上就好,來告訴我。便是那家子窮,不過給他幾兩銀子罷了。只是模樣性格兒難得好的。”
看到沒有?薛家傳言“和尚說過寶釵的金要撿有玉的方可婚配”,賈母干脆以毒攻毒,也說是“和尚”說的“寶玉命里不該早娶”,剛好把薛家中口中“賜金鎖”的“和尚”懟了回去。
賈母的意思也很明白:寶玉還小,他不能早娶,薛家的閨女倒是也不小了,你的金玉良姻還是找別人去吧。
相信這話薛姨媽和寶釵都聽得很明白,所以她們此刻已憋了一肚子氣了。
而王夫人呢,她借口不舒服留在家里,此時的她還在翹首以盼元春帶來下一步的安排呢。
王夫人因一則身上不好,二則預備著元春有人出來,早已回了不去的。
“預備”嘛,正說明了王夫人知道元春會派人到府里商量二寶之事的下一步計劃。
但是王夫人做夢也沒想到,只是一個清虛觀打醮的機會,居然就被賈母和張道士聯合起來將了一軍。
元春就算有意也不能強迫賈母啊,畢竟百善孝為先,宮中嬪妃是女子表率,更應該以身作則。賈母是國公夫人,一品誥命,就是皇帝都得給幾分薄面,元春會公然違背祖母的命令嗎?既然賈母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于金玉良姻之事元春也只能作罷了。
費盡心思,最后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般結果,王夫人能不生氣?薛寶釵能不生氣嗎?
果然,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吃齋念佛的王夫人,忍不住撕破了慈悲面具,把氣都撒在了金釧身上。而溫柔賢淑,品格端方的寶釵,平日連小丫頭都喜歡找她玩,此刻她也撕破了淑女的面具,“借扇機帶雙敲”,把氣撒在了小丫頭靛兒身上,也撒在了寶玉黛玉身上。
這些都當著賈母的面。賈母當然也看到了,但是她只是笑笑并不說話。
反正輸贏已定,何必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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