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奇特的書,一本古意與新意兼具的書,一本有追求有探索的書
——這,就是《尹連城詩文雜抄》(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24年9月出版)。
一個書法家抄寫詩文的書,又能奇特到哪兒去?抄抄寫寫本來就是天下所有書法家都能干、都會干的營生,古今如此,新意何來?這樣一本甫一出手就有可能落了俗套的書,又有什么追求、又能探索出什么新玩意兒呢?
這些詰問,當然都是我自家設計的,自然也要由我自家來解答,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
尹連城乃是津門名書家,年近八旬,精神矍鑠。近二十年間,在我印象中,他似乎并沒專注于書家本行之事,反倒是走南闖北,背包暴走——喜馬拉雅,上去過;南極北極,轉悠過;中國的名山大川、名勝古跡,腳步丈量過;大江南北的江河湖海大多暢游過;七旬之后開始學潛水,開啟了世界各地著名海域的潛水生涯……這么一個“不務正業”,整天行走在路上的老者,忽然拿出一本正兒八經的“書法作品集”,厚厚實實一大本,不禁讓我在驚奇驚詫之余,頗有幾分驚喜。我所說的“奇特”,就包含著這層且驚且喜的成分。
奇特的另一層含義,是此書的創作路數令人嘖嘖稱奇。據我所知,尹連城對市面上不少書法家淪為“抄詩家”,素來心有不屑,以為有悖于書家理應自帶的文人本色。可是,這回他卻“自蹈覆轍”一般,專門出了一本抄詩抄文的書,而且還怕不顯眼,直接標到了書名上,這難道不是一件稀奇之事么?
待我細讀一過方才悟到:連城兄如此安排,另有一番道理——抄詩抄文,關鍵不在這個抄字,而在所抄何詩所錄何文。我發現,連城兄所抄寫的,皆是平常讀書人很少涉獵的生僻詩文,但又皆是好詩好文。這就別有一番“反彈琵琶”的味道了。打個不一定恰當的比方:誰都能去登登泰山,一般人都是沿著大道行走,一天門、中天門、南天門,爬過十八盤,登上玉皇頂,再逛逛天街,看看日出,拍照留念,就算完美收官了。可是,如果有個高明的向導帶著你另辟蹊徑,專撿人跡罕至的山間小徑去尋幽探奇,看野花,飲山泉,聽鳥鳴,看古樹,近觀古碑,親撫石刻……目之所見,盡是非置身險絕而無緣得見之景,視聽皆為旁人難以涉足之境,那感覺是不是與尋常登岱迥然不同呢?是的,我讀這本抄詩抄文之書,就時常會生出這種陌生感與新鮮感。譬如,書中有一組八首七言律詩,皆為我以往未見之作,作者的名字也很生疏,若張麟書、錢良擇、韓經正、沈用濟、陳學洙……我曾盲目自信地認為,自幼也曾讀過不少唐詩宋詞,背過不少名篇佳句,怎么這些詩人這些詩作,我竟如此陌生?再三品讀,進而發現,這些七律不僅格律謹嚴,設字講究,用典精到,對仗工整,而且詩意詩境也是非同凡響。加上連城兄那一筆瀟灑勁健的行書,頓時令紙面上浮蕩起醉人的詩風墨韻。正是這種陌生感和新鮮感,吊起了我的閱讀興趣,為了加深理解詩文意蘊,我通過“度娘”把這八首七律的原始文本一一查出,原來這些作品皆出自清代詩人的手筆——忽然記起,尹連城嘗告我曰:當年,在他初入吳玉如師門學書之時,吳老并不講書道筆法,而是每每令其讀詩抄文,且當時所讀所抄者,就常有清詩。
我還留意到,本書序言的作者程濱嘗引尹師語曰:“此余少時喜誦者,此玉師當年為余講授者。”兩相比照,可見這些略顯生僻的詩作,本是幾十年前吳玉如先生親授之精品。以玉師之獨到眼光與高標識見,披沙瀝金,選優汰劣,挑選出來的詩文,自然是上上之品。而其舍去盡人皆知的唐宋名篇,轉而青睞世人知之甚少的清詩,其用意顯然并非自標新奇,炫耀學識,而是因為清代諸多詩家,早期者感受到前朝覆亡之家國創痛,晚清時又親歷外侮欺凌之深創大辱,他們的詩筆往往是飽蘸社稷興亡、士子無奈之清淚,又必須躲避統治者文網之鉗制,不得不婉訴隱衷,曲寫悲情,故而其詩作往往低回宛轉,痛隱字間。這類詩作,恰好符合同樣身處逆境中的吳玉如先生的彼時心境。老人家以感同身受之體悟,慧眼選出并教授這些另類詩作,顯然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而這種特定時代所篩選出的詩作,現因時過境遷,晚輩人已無從親聆其教,再沐惠風。然而,今則通過尹連城之書法集,卻能間接沾溉先輩大師的詩教滋養,這不能不說是閱讀此書的一個意外收獲。
(二)
大約十年前,尹連城出版了一本《自書詩稿》,讓我寫篇序言。我以《毛錐同仗劍,吟嘯任徜徉》為題,論列其詩文,兼論其書法。可以說,我對他的詩文是非常熟悉的。令我感到親切的是,在這本《詩文雜抄》中,又讀到了他的部分自書詩文:有的是舊作新題,如他在游學日本時所作的《櫻花行》,如狀寫當年川軍出山抗日的悲歌《死字旗歌》以及《游佛光寺》等作品,都是我耳熟能詳的代表作;而《生日歌》、《鄒魯訪碑記》、《書宜齋答客問》等篇,則是首次讀到的新作。
《死字旗歌》可能是中國詩史上極為罕見的以死亡為主題的詩作,其悲愴蒼涼,雄渾豪壯,堪稱氣貫長虹,直擊肺腑。在我看來,這首七古長歌是堪與《國殤》、《兵車行》等古代名篇比肩而立的戰爭力作。可惜,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首詩歌從未公開刊諸報刊,因而流傳不廣。更因其言辭剴切,詩風犀利,直刺權奸,針砭時弊,總會惹得一些人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又無法公然明說,因而總以刪除和遮避為能事,致使這篇作品也很少能在各種展覽與合集中露面。對此,連城兄似乎不以為意,以他的達觀和淡泊,從不爭競,泰然處之。不過,每有機會,他總要在自編自選的書籍中,給這篇情有獨鐘的作品留出一席之地。在那本《自書詩稿》中,此詩赫然在目。我曾在序文中用了一大段篇幅,引述該詩并予以高度評價。在此,不妨把當年的這段評述摘引過來,以加深對此詩深刻意蘊的理解——
當他(尹連城)行走到川西大邑,站在川軍抗戰紀念館陳列的那面老父送給兒子的“死字旗”前的時候,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一首七古長詩《死字旗歌》從心底噴涌而出:“有意投軍年已老,有子請纓狼煙掃,臨行送子旗一面,上書死字申懷抱。皮不存兮毛焉附,賊不擒兮莫回顧。傷拭血兮亡裹身,繼前仆兮干城戍。”然而,這面大旗在戰火中沒有損毀,卻在文革浩劫中被付之一炬。這讓連城感慨唏噓:“關河冷落前塵事,苦雨凋零舊朱殷。虐雪饕風天地漫,檜亂嵩奸等閑看。波瀾十載驚魂遠,死旗無奈投秦爨。殤于國,慨當歌,哀榮身后費琢磨。”在詩的結尾他寫道:“無言獨立日沉西,國人到此頭應低,泣地驚天多少事,莫付山深鷓鴣啼。”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詩何懼無知音。如今,我們在這本《詩文雜抄》中,又讀到了作者自書的這篇慷慨悲歌,我的內心再次受到極大的震憾。今年,適逢中國人民抗戰勝利八十周年,當此之際,重溫這篇滿含激憤和血淚的悲歌,相信一定會贏得更多的知音!
(三)
《鄒魯訪碑記》是寫于2019年秋天的一篇文言新作。那回,我有幸與連城兄同游鄒魯,剛好成了此次山中訪碑的同行者和見證者。如今,讀其文,賞其書,憶其事,仿若重入山林也。
那次訪碑之旅,既有策劃已久的攻略,也有意料之外的偶遇。說是策劃已久,是因為鄒魯大地,摩崖石刻眾多。尤其是載入書法史的“五山石刻”,所有搞書法的人誰不是心馳神往。連城兄很早就聞其大名,一直心念系之。然機緣未至,徒喚奈何。而此次自江南北歸,途經亞圣故里,瞻望一過,尚有余暇,便相與共商前往尋碑。鄒地“五山”碑群,計有嶧山、崗山、葛山、尖山、鐵山。依連城兄意見,先訪嶧山,蓋因這是當年秦始皇東巡時所留遺跡,流傳兩千余年,殊為珍貴。然尋至嶧山,卻是有山無碑。管理者告知,原碑早已無存,后世翻刻者早被存入當地博物館了。連城兄與我相顧無言,悻悻而嘆。忽聞此山除嶧山碑外,還存有幾處北朝的摩崖刻石,隱于半山崖壁之上。連城兄聞聽,頓時又來了興致,當即欲直奔山道。倒是管理者提示,此山修有登山纜車,可至山頂。你們何不乘車上山,再沿路下山,途中即可觀碑矣。
這真是萬全之計。在纜車上,我對連城說,你這把年紀了,一聽說山里有碑,不管不顧就要拾級而上,真是夠“魔障”的!他笑道:想嶧山想了幾十年,好不容易來到山前,山中碑刻豈能輕易錯過。再說,以前只聽說有嶧山碑,不知道還有其他古碑。其實,這比大名鼎鼎的嶧山碑更有吸引力:觀世人常見之碑,沒有什么稀奇;能看到世人難得一見的古碑,那才是真正的眼福啊!
“北朝摩崖在妖精洞側,高丈余,體勢飛動,登山途中可見,而游者寥寥。”這就是連城兄在《鄒魯訪碑記》中對此處摩崖的寫照,寥寥數筆,形貌畢現。
此文的重點,是寫我們尋訪崗山石刻的經過:“崗山在鐵山后,萊蕪紛披,土人云:沿山階行可二百步,有道觀,再進無路,游蹤罕及矣。而摩崖則藏亂石草莽間,余上下追探,荊榛牽羈,窮搜不得。唯見高樹歸鳥,黃葉覆塚,日將仄,陰風卷地,不可久留。”這段文字極簡單,然實況卻一點也不簡單——我們依照當地人的指點,循路上山。至一道觀,再上就無路了。滿山荒草雜樹,無一人可詢。只得探路而行,卻如“鬼打墻”一般,轉來轉去,兩次轉回一片荒塚。眼看夕陽欲墜,我們雖尋碑心切,也不敢久留了,只得原路返回道觀。恰在此時,“忽見一叟坐石上,年且八旬,詢之欣然引路,越溝壑,踏碎石,山野空寂,,其何異于數百年前,處喧囂之世,得清幽若此,亦難得矣。溪回壑轉,見巨石當道,有字依稀,始知此山文字,非刻于崖壁也。大者丈余,為佛家語,存廿余字,小者三五字不等,皆大如斗。每至一石,叟輒詳為說解,如是觀十余處,觀已,叟入山不知所蹤。”
這一幕,我是唯一的旁觀者。以我的視角觀之,則是另一番景觀——兩位老者,一位是年屆七五的尹連城先生,長髯飄飄,仙風道骨;另一位則自報年逾八旬,面清骨秀,須眉皆白,手持一根原木手杖,解說刻石時,以杖指點,如數家珍。那一刻,斜陽透林而入,輝映幽山,四野無人,萬籟俱靜,唯見皤然二叟,觀千年之刻石,若方外之幻境。此景此境,入眼當即入心,實刻骨難忘矣。
連城兄在文章結尾發浩嘆曰:“嗚呼,窮途無措,適遇高明,天耶?運耶?無虔心者,其誰至此?無神明者,其誰指津?此山之遇奇,不可不記也。”
記得連城兄此文即成,馬上發給我先睹為快。而我則耐不住性子,當即在我的“寄荃堂”公號推送分享,隨后就引來了一片回應和贊賞。如今,賞讀著尹體行書,瀟灑清逸,則其文與書法堪稱“二美并”矣。
(四)
走筆至此,一路只管談詩論文,卻好像忽略了這是一本書法作品集,確實應該說說書法了。
我在文章開篇,曾稱此書有追求有探索。其追求和探索為何?這就必然涉及到尹連城的書法藝術了。
當今書壇,創新之論飚舉,超越之心爆棚。總有一些不甘寂寞的書家苦心孤詣,標新立異,佯病佯狂,亂吼亂叫,變書法為雜耍,棄毛錐換針頭,嘩眾取寵,博取眼球,以致于迷亂眾聽,歧路當途。更有本事不大野心不小的當代書狂,妄稱“超越古人”,自立為王;肆意“打倒書圣”,自家封神……凡此種種,只能暴露出當代人的浮躁與淺薄,過于急功近利,自拔頭發上天,卻不肯老實念佛。
面對這種世風,尹連城從不開言臧否,更無激憤之行。他只是悄悄地繞開書壇,遠離紛爭,躬下身子,畢力耕耘。畢竟,早在三十多年前,他就在日本的新潮書法、少字數、現代派書風等等光怪陸離中沉浮多年,早就開過天眼,見過世面。在他看來,眼前國內的這些人這些事,其實不過是西方人、日本人早就玩兒過的玩意,舍人牙慧,蒙騙國人,圖個熱鬧,沖個流量,其于書法藝術本身,無補且有害。不過,他也深知這些新潮論者的固執和善辯,你若想用講道理來說服他們,真比登天還難。與其陷入這種徒勞無功的論爭,不如遠離這個“名利場”,遁入中國源遠流長的翰墨之海,暢游之,潛航之,苦修之,參悟之……外行如我者,誤以為他這些年有點“不務正業”,玩心太盛。及至我隨其訪碑鄒魯,繼而去到他的書宜室探秘神聊,我才逐漸開悟:原來他這些年一直在孜孜矻矻、殫精竭慮地探尋著、追索著,自問自答著,踽踽獨行著——他在與古人對話,與一座座高峰對話,與一行行踏石留印的墨拓對話,與他手撫心摹的碑碣刻石對話……正是在這不間斷的對話和探尋中,他逐步走向了翰海深處,觸摸到古人筆墨的神髓。一言以蔽之,他追尋到了那魅力無窮而又神秘莫測的兩個字:“古意”!
在舉世滔滔迷醉創新、標榜新潮的時代,他卻掉轉身軀,走向遠古,走向先賢,走向浩渺無垠的字海,走向即使窮盡一生也難以攀登到巔峰的險路。他是一個清醒的勇者,是膽識和才氣充盈、果敢與睿智兼具的理性探索者,就如同他孤身去岡仁波齊繞山,就如同他以高齡奔赴南極探險,就如同孟子所說“雖萬千人吾往矣”的大丈夫,他孤寂地行走在蔓草橫生的山徑,時常也會迷不知所向(就像鄒魯尋碑)。然而,他從不退縮,從不叫苦,更不肯中道而返。他堅信,中國的漫長書法史,不會總是這樣歧路橫生,中流淹蔽;他常說,自己的境遇要比老師吳玉如他們那一輩,要好上不知多少倍——當年吳老在那樣窘迫的生存環境中,都不肯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竭盡心力擔荷起“興滅繼絶”的重任,那我們這一代應當如何想、如何做,還有什么可猶豫和遲疑的呢?
我從這本《詩文雜抄》中,讀出了連城兄的執念之堅毅,志向之宏遠,也讀出了其用功之艱辛。他自設的標準很高,他要讓自己的書法“對標”古代碑碣和書帖而不遜色;要令讀者從一個現代人的筆法點畫中,讀出綿長淳厚的古韻。這不是簡單的摹古和復制,而是從心靈、審美和技法諸方面,去體悟去接近去傳神,正所謂“與古為徒”、“以古為新”——在充分繼承的基礎上,展現出現代人的精神風貌和審美特質。進言之,即是從“古人”之路徑殺入,復以“今人”之面貌走出。復古的核心在于全面繼承,而繼承的目的則是展現今人之“心畫”。
事實上,在中國文化史上,類似的以倡導復古而實現創新的范例,多得不勝枚舉。比較典型的,一是唐代韓柳倡導的“古文運動”,直接帶動了“文起八代之衰”的古文革新;二是元代趙孟頫倡導的“古意之說”,在異族統治致使中華文化面臨危亡之際,以一己之力挽狂瀾于既倒,引領中華藝術重新歸于主流正脈。趙孟頫說:“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又說,“殊不知古意既虧,百病橫生,豈可觀也?”當今中國書壇,同樣面臨著“百病橫生”的窘境,究其病源,難道不是“古意既虧”么?如果今世所有書法同人,個個自身健碩,古法精熟,又有三千年傳統文化浸潤身心,那么任憑西風勁吹,群魔亂舞,又其奈我何?遺憾的是,今世之人多已不肯苦練內功,更耐不住青燈黃卷、廢筆成塚的寂寞,他們一心企盼著快速成名,鬻書致富。且不乏朝學執筆,暮成大師的“聰明人”,哪里會甘心于皓首窮書、接踵古賢?那不是太傻了、太笨了,太不識時務了嗎?
尹連城顯然不是一個“識時務”的俊杰。他雖然自身具備了所有“速成大師”的條件,但卻選擇了一條荒僻曲折、充滿荊棘蓬榛的小路——這條路原本是千百年間一代代古人蹚出來的通衢正道,卻因為近世無人再走而漸次荒蕪。然而連城兄卻篤信:天底下什么道路最寬廣?沒人走的道路最寬廣——為此,他舍棄了唾手可得的名利,屏蔽了鮮花掌聲的誘惑,犧牲了諸多世俗的幸福,孤獨地出發,艱難地行走,冷靜的選擇,奮力地攀援,終于探摸到古代先賢的脈搏和心源——
“你看,這些小楷字,放大十倍依然立得住,依然有精神!”連城兄翻開《詩文雜抄》的書頁,給我指點著迷津;
“你看,這些楷書,放大了看,就出現了雙鉤一般的墨痕。我以往常在古人的書跡里看到這種雙鉤痕,不知人家是怎么寫出來的,琢磨了幾十年,現在也能寫出來了……”這真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不經連城兄指點,我還真是沒留意這墨痕中的精妙之處;
“你看,這是篇《北山移文》,那么長的一篇文章全用魏碑的筆法,你放大了再看,并無刀刻斧鑿的痕。由此你就可以明白,古代的漢碑魏碑寫在紙上的原樣,應該就是這樣的。工匠們一上石,刻刀鐵鏨加上去,才成了碑帖拓本里的樣子。現在有些寫碑的人,刻意模仿的只是后刻出來的字形,而非書寫的原貌,那不是舍本逐末、刻舟求劍么?”……
聽著連城兄的“夫子自道”,再去翻檢書中那些精心放大的頁碼,細細感悟那些靈動如生的墨跡,我逐漸明白了連城兄殫精竭慮窮原竟委的要旨和苦心。這些心領神會,這些靈犀灼照,斷非三言兩語就能講清,尚需從這本厚書的字里行間,去辨析去探究去發現。
由此說來,我在開篇時說這是一本奇特的書,一本古意與新意兼具的書,一本有追求有探索的書,絕非溢美之虛言也。導讀至此,我還要加上一句:這是一本很耐看的書,品詩文,賞書法,尋古意,悟新境,開卷獲益必是多方面的。謂予不信,且去細讀之。
(2025年3月27日 侯軍 北京寄荃齋)
尹連城,字璧予,1947年生。幼承家學,喜好書法。1967年拜吳玉如先生為師,始入正途。先生育人以讀書做人為要,故多受濡染。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活躍于津門書壇,開課授徒,入中書協,為先師辦展出書。1987年游學東瀛,以異域書道興衰,窺測將來體勢,多有領悟。歸國后自忖孤陋,難與浮沉,遂寄情山水,經危歷險,以增識見。嘗整理出版《吳玉如書法集》《吳玉如先生墨痕刻石》《吳玉如先生論書簡注》《書宜齋藏吳玉如書法》。拙筆亦有數本專輯印行。
侯軍,資深媒體人,曾任職于天津日報、深圳商報、深圳特區報,曾任深圳報業集團副總編輯,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副會長,《中國副刊》總編輯。兼任清華大學張仃藝術研究中心研究員,深圳大學兼職教授,哈爾濱工業大學(深圳)特聘教授。已出版各類文學、藝術專著30余本。
尹連城詩文雜抄作品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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