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在受邀參加馮紫英的家宴上,提議作的 “悲愁喜樂” 酒令,反應了這么幾個問題:
其一,賈寶玉絲毫不顧及表哥薛蟠的“草包”,故意設計這個酒令,分明與賈府后面戲耍劉姥姥作酒令一樣,將薛蟠也當作了取樂的“篾片相公”;
其二,“悲愁喜樂”酒令,分為酒令、酒面和酒底,影射的各不相同。“悲愁喜樂” 被限定于形容女兒婚姻現實的四種狀態;而 “酒面” 曲子,抒發的是男子在婚姻中的感受;“酒底” 的物事和詞句,則道出妻子的婚姻心境。
其三,四句酒令悲愁喜樂,看似講述女兒婚前虛度年華之悲,婚后齊眉舉案之愁,青春尚在之喜,身體康健之樂。實際上一個人很難完全對應四個結果,反而將四句酒令拆分,一一對照在座的賈寶玉、馮紫英、薛蟠和蔣玉菡的妻子,會發現與夏金桂,薛寶釵、花襲人和史湘云頗為相似,不妨試著從這個角度重新解讀。
以賈寶玉的酒令為例: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
女兒樂,秋千架上春衫薄。
賈寶玉所講女兒的 “悲愁喜樂”:“悲” 的是年紀已大,尚待字閨中;“愁” 的是妻子不該勸丈夫追求科舉仕途、加官進爵;“喜” 的是韶華尚在,鏡中容顏嬌美;“樂” 的是春日蕩秋千時,可著薄衫而不畏懼寒冷。看似與薛寶釵的經歷類似,實則另有隱喻。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以空閨女兒急于出嫁的心境,隱喻夏金桂 “錯嫁” 薛蟠。此句中的 “閨” 字,可暗喻夏金桂的 “桂” 字。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以妻子勸諫丈夫追求科舉仕途遭反噬的愁悔, 隱喻“可嘆停機德”的薛寶釵婚后勸學,致使賈寶玉離家而去的結果。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以 “鏡中花” 為喻,隱喻花襲人外嫁蔣玉菡, “夫唱婦隨真合和”的婚姻美滿幸福。
“女兒樂,秋千架上春衫薄”,以 “秋對春”,“薄”喻薄命對應“樂”的對立,反映“樂中悲”的現實。史湘云命運多舛卻樂天知命。 “秋千” 象征著她的人生動蕩起伏不定,在悲喜之間不斷循環往復。 此“樂” 中蘊 “悲”,借由妓·女云兒與馮紫英的酒令唱和,“間色”史湘云與馮紫英先樂后悲的婚姻結局。
所以,薛寶釵除了賈寶玉酒令中的那句“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之外,馮紫英、薛蟠和蔣玉菡的酒令中也應各有一句,對她日后的婚姻作影射。
賈寶玉的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闡述薛寶釵勸學之“愁”,懊悔勸丈夫追求科舉仕途,成為他離家的原因之一。
馮紫英的 “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寫薛寶釵家敗之“愁”,婚前面臨薛家敗亡,婚后又遭賈府抄家。
薛蟠的 “女兒悲,嫁個丈夫是烏龜”,點明薛寶釵錯嫁之 “悲”,賈寶玉日后離家出家做了和尚。
蔣玉菡的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亦點明薛寶釵遭棄之 “悲”,賈寶玉出家后一去不復返,留她一人余生飽受孤獨之苦。
四句酒令,兩 “愁” 兩 “悲”,突出薛寶釵婚姻“有悲無喜”的現實。雖然她如愿以償的嫁給了賈寶玉,結果卻是賈府抄家,他們夫妻先后經歷了甄士隱夫婦的家破人亡,最終,賈寶玉離家出家而去,留下薛寶釵在娘家,等候一個永不再回來的“丈夫”,該是何等的悲情。
薛寶釵的人物原型,應該適當的借鑒了王寶釧,而她的不幸,要比王寶釧更加悲劇。關鍵王寶釧對薛平貴仁至義盡,而薛寶釵卻背負著“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的自責之情直到終老,現實于她終究是太過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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