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被時間遺忘的稻谷,在陶罐里沉睡了六千年。當考古隊員的毛刷拂去我身上最后一粒塵土時,記憶如春水漫過龜裂的土地——那年神農跪在雪地里,凍得發紫的手掌攏住我們這些從鼠洞里搶來的種子,呵出的白霧凝成冰晶落在我身上。
"要是能讓這些種子長成穗子..."他睫毛上結著霜,說話時牙齒咯咯作響。遠處傳來孩童的啼哭,老族長昨夜餓死在漏風的草屋里,部落已經三天沒生火了。
一、破土
神農用石片在河灘劃出方寸之地時,族里最年長的巫舉著火把要燒田。"天地賜食,人豈能自作主張?"火星子濺到我身旁的種子里,爆出噼啪脆響。神農張開雙臂護住田壟,后背被燙出水泡也沒挪動半分。
我們在地下聽見蚯蚓議論:"這人瘋了吧?哪有把種子埋起來等的?"可當春雨滲入土層時,所有質疑都化作了破土的勇氣。我的胚芽頂開種皮那刻,正撞見神農趴在地上學蛙叫——他在和偷吃嫩芽的麻雀談判。
黑暗中的等待像極了人生低谷,但向下扎根才能向上生長。那些被視作瘋狂的努力,或許正是照亮未來的星火。
二、抽穗
第七場暴雨沖垮田埂時,族人們往山上逃。神農卻逆著人流往河里跳,硬是用身子堵住潰口。渾濁的水流卷著碎石打在他腰上,我聽見有根骨頭"咔嚓"斷裂。他的血混著雨水滲進泥土,那年我們的穗子格外飽滿。
巫舉著祭器要毀田時,神農蹣跚擋在穗浪前:"請看這彎腰的稻桿——它教我們謙卑,教我們等待,教我們與天地和解。"他舉起沉甸甸的稻穗,"天地不是施舍者,是見證者。"
風雨從來不是阻礙,而是讓我們挺直腰桿的力量。就像蘇東坡說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磨難終將釀成生命的醇香。
三、輪回
豐收那夜,整個部落圍著篝火跳祭祀舞。火星升到空中變成星星時,神農把最壯的稻穗交給女兒姜禾。"要選向陽的坡地,旱季引渠不能直灌..."他咳嗽著往陶罐裝種子,血漬在罐口綻成暗紅的花。
我們第二年春天醒來時,姜禾正帶人挖灌溉溝渠。遠處新墳上已長出野稻,麻雀啄食時總要留下幾粒——它們記得那個學蛙叫的人。
死亡不是終點,就像稻種入土不是消亡。《齊民要術》里寫"春種一粒粟",卻沒說最深情的告白,是把希望埋進土地等它生長。
如今博物館的展柜里,我的子孫在太空艙發芽。六千年前那雙手的溫度,依然在每個春天蘇醒。當年輕父母指著我說"這就是袁爺爺研究的古稻種",孩子們眼中跳動著同樣的光——那是文明的火種,從神農掌心傳到我們心上,生生不息。
您看這個發生在河灘邊的故事,是否讓您想起祖輩講過的農耕往事?那些在田埂上佝僂的背影,何嘗不是當代人在各自領域耕耘的"神農"?或許我們畢生所求,不過是把某粒種子,安然交到下一個春天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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