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往起坐坐,該吃藥了。”
“又吃藥?咳,咳,不管用,我不吃了,咳咳,省了錢給你以后花。”
“嗨,不吃藥病能好?你說好了給我就伴的,你可不能中途撇下我……”老太太沒說完,眼圈紅了,眼眶里的淚水掙著往外涌,她用干癟粗糙滿是皺紋的手抹掉了。
老兩口一輩子過著平凡的日子,也不想大富大貴,只求平安無事到老,可是這過日子誰家掛著沒事牌啊?有時偏偏是禍不單行呢。
“老頭子,你就吃了這藥吧,看在我老太婆的面子上,你要是有啥三長兩短,我……我……”老太太的聲音哽咽了,端著藥的手哆哆著。
老頭子吭吭咳咳又是一陣咳嗽,像是要把肚里的腸子吐出來似的。因為不停地咳嗽,老頭的臉成了醬紅色。
老頭子掙扎著坐了起來,靠在被子上,忍著咳嗽喝下了藥,閉上眼睛,滿臉的褶子像無數條蚯蚓在上面爬。
停了一會兒,不知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老頭子緩過來了,他睜開了皺巴巴的雙眼,說道:礦兒走了幾年了?我夢見他了呢,他說他和他姐芬兒在一起呢,就是沒提咱云兒,云兒在那邊也沒人照料,一個人又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
老太太昏黃的老眼里不住地往外溢著淚水,淚水流在臉上的溝壑里,掛在了那里,亮晶晶一片。
“唉!老頭子,別提他們了,一個個地都走了,都不心疼咱,也不管咱了,你還記得他們干啥啊?”嗚嗚嗚,老太太哭出了聲音。
老頭子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夢里,不去理會老太太說了啥,自顧自地絮叨著:
芬兒是咱第一個孩子,當年生下她,你還嫌她是個閨女,不高興呢,我還給你做了思想工作,誰知道她生下來就心臟不好。
到了第二胎,果真生了個兒子,你看你當時高興的,像立了頭等大功似的,你說咱們這兒煤礦多,兒子名字里就帶個礦吧,結果長大了兒子真去礦上當了工人,咱礦兒愛干凈,在礦上上班也整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誰知道偏偏遇上了瓦斯爆炸呢。
還有咱小兒子云兒,你說又生了一個帶把兒的,礦兒有了作伴的,你從小慣著他,自從礦兒走了后,緊接著芬兒心臟病發作了,她也隨礦兒去了,你就更慣著云兒了,我們只有這一個孩子了,你把對三個孩子的愛,都給到云兒身上了,你給他娶了媳婦兒,替他養著孫子……
“嗚嗚嗚嗚嗚嗚……”老太太哭得渾身顫抖。
“別說了老頭子,咱們不是說好以后永遠不要提他們了嗎?他們都是狠心賊,拍拍屁股都走了,提他們干啥啊?”
唉!老頭子長嘆一口氣,咳咳咳又咳了起來。老太太遞給他一缸子水,老頭喝了幾口,穩住了。
“老太婆啊,你讓我把話說完吧,說不定哪天不能說了,我可不想憋在肚子里帶走。”
“云兒陪咱時間最長,我萬萬沒想到,老天爺還要提前收了他,讓他染了不能醫好的病,你說咋不把病給了我啊?還是想要把我活活氣死呢?”
“我這一輩子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啊,咋這么對我呢?我就記得年輕時在生產隊的時候,我偷偷掰過生產隊的幾穗嫩棒子,摘過生產隊的一包棉花,那時家里實在窮啊,別的虧心事我啥也沒做過啊,咋這樣懲罰我啊?”
“老頭子!”老太太哭著趴在了老頭子的身上,那一把瘦弱的軀體一起一落的起伏著。
“老頭子,你今天這是咋了?說好了你陪我一起到老的,你可不許說話不算數啊。咱還有孫子,雖然媳婦把他帶走了,那也是咱的孫子,你得好好活著,孫子長大了會認咱們的。為了孫子活著。”老太太說道。
“是,孫子,有孫子,”老頭附和著。他又長嘆一口氣道:“眼珠子沒了,眼眶還有什么用?指不上了。”
又是一陣咳嗽,老頭子的臉又成了暗紫色,他伸出手顫抖著:“老太婆拿藥來,快,我要喝藥,我還不能走。我走了誰管你,你怎么過?”
老太太倒了一碗熱水端給老頭子,“你先喝點水,剛喝了藥,停停再喝。”
老頭點點頭:說好了一起到老的,我記得呢。
兩雙干癟粗糙的老手握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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