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躲在刺激里不出來，尋求更大的刺激。要么躲在穩(wěn)定里不出來，避免更大的打擊。以至于，我們走了幾百年也沒走出自己的呼嘯山莊。

美國紅脖子這幾十年從中產(chǎn)階級，變得愈發(fā)邊緣，這是他們的傷和匱乏。

呼嘯山莊主人收養(yǎng)了被遺棄的孩子希斯克利夫，他和主人的女兒凱瑟琳，一起長大。

但希斯克利夫從小被主人的兒子，也就是凱瑟琳的哥哥欺負，毆打。

希斯克利夫在表面的順從下，積蓄著復(fù)仇的怒火和能量。

同時，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相愛。

雖然希斯克利夫粗野，沒教養(yǎng)，狂放，如同呼嘯山莊的氣氛和生長環(huán)境。但凱瑟琳就是愛他。

他們倆一起看著對面的畫眉山莊，山莊里的家人舉止典雅，彬彬有禮。

凱瑟琳在畫眉山莊附近的意外受傷，讓她得到了畫眉山莊男主人林頓紳士般的照顧。

并在那里山莊住了十多天。這十多天讓林頓愛上了凱瑟琳。

林頓很快來到呼嘯山莊，向她求婚，這是希斯克利夫想做而不敢奢求的事。

凱瑟琳面臨選擇困境

一方面，她很愛希斯克利夫，他倆的愛情如此強韌不息。希斯克利夫的野蠻像極了呼嘯山莊和自己。

另一方面，林頓以及他代表的生活方式，像極了畫眉山莊的優(yōu)雅，對于凱瑟琳同樣有著強大的誘惑力。

為了接受林頓的求婚，凱瑟琳也編織了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她告訴仆人，如果自己嫁給希克斯利夫，那么他們兩個只能去討飯；但是，如果嫁給林頓，那她就可以用丈夫的錢幫助希克斯利夫抬起頭來，安排他從此再不受她哥哥的欺負。

正在廚房門外偷聽的希克斯利夫倍受打擊。他立刻離家出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年后，希斯克利夫回到了呼嘯山莊，此事，他已經(jīng)是一位腰纏萬貫的商人。這種情節(jié)在現(xiàn)在看來很狗血，但在兩百多年前，是小說的常用轉(zhuǎn)折模式，完全說得通。

重要的是，《呼嘯山莊》真正的變態(tài)和深刻，開始了。

希克斯利夫一回來，就闖進畫眉田莊，讓此時已經(jīng)懷孕的凱瑟琳又驚又喜。

她想重溫舊夢，家里有一個，外面再來一個。

然而，希克斯利夫是帶著全盤復(fù)仇計劃來的，他追求林頓十八歲的妹妹伊莎蓓拉，既圖謀林頓的家產(chǎn)，也要逼得凱瑟琳失控。凱瑟琳果然魂不守舍，她跟希克斯利夫的幾次相遇的場面，都顯得無比激烈。他們之間感情的結(jié)越打越死，最終難逃繃斷的結(jié)局。病中的凱瑟琳受到強烈刺激，在見過希克斯利夫最后一面后近乎瘋癲，產(chǎn)下和林頓的女兒小凱瑟琳之后就去世。

希克斯利夫正希望這樣，在愛里折磨她，以報復(fù)她當(dāng)初的離棄。

此時，希克斯利夫的心也跟著死了，他極端痛苦。

但痛苦也要報復(fù)。似乎他要的就是這種愛恨糾纏。甚至都分不清愛和恨的區(qū)別。

近代和現(xiàn)代讀者最津津樂道的也是這種情節(jié)。

如果都像林頓和凱瑟琳那樣，在畫眉山莊里和和美美的生活，那有什么意思呢？

要像包法利夫人那樣，或安娜卡列琳娜那樣，婚外情，愛得死去活來才過癮。

配偶不如情人，情人不容偷人，偷人不如偷不著······才過癮。

跟這過癮的愛比起來，波瀾不驚的生活,好像都就不配叫愛。

顯然，希克斯利夫和凱瑟琳，在潛意識里，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他們作為兩百多年前的人，顯得太超前。

希克斯利夫的復(fù)仇和變態(tài)并沒有停止。

希克斯利夫先是將十八歲的伊莎蓓拉誘騙私奔，回到呼嘯山莊以后又對她極其冷淡，幾乎到了虐待的程度。伊莎蓓拉逃走以后，生下她和希克斯利夫的兒子小林頓，此后沒過多久，便在抑郁中客死他鄉(xiāng)。

伊莎蓓拉的哥哥，畫眉山莊的主人林頓想把外甥小林頓接回畫眉田莊，卻被希克斯利夫阻撓。小林頓跟著希克斯利夫回到呼嘯山莊以后，同樣受盡冷遇。在他的親生父親希克斯利夫看來，小林頓從名字到長相到性格，都更像林頓家的人，彬彬有禮，不堪一擊。而此時的呼嘯山莊里，從小虐待自己的凱瑟琳哥哥早已病逝，他的兒子哈里頓天資聰慧，希克斯利夫卻故意不讓他受教育，以此來報復(fù)他父親當(dāng)年的所作所為。

接著，希克斯利夫又利用小林頓與小凱瑟琳在荒野上偶遇的機會，誘騙小凱瑟琳到呼嘯山莊，逼迫她嫁給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小林頓。結(jié)果，林頓去世，由于女兒已經(jīng)嫁給小林頓，所以畫眉田莊和呼嘯山莊的財產(chǎn)事實上都落到了希克斯利夫手里。

但是希克斯利夫并沒有因此就快樂起來。在復(fù)仇中，他一天天老去，也越來越熱切地等待死去之后到地下與凱瑟琳相會。

小說的結(jié)局，小凱瑟琳和哈里頓走到了一起，結(jié)婚，兩個家族上一代人的糾纏，仇恨，愛恨，報復(fù)等等，沒有在他們的心里留下印記，都逐漸遠去。在兩個山莊的廢墟上，嫩芽在骨骸的夾縫中生長。就像是激情澎湃的進行曲，過渡到了十二平均律。兩人開始平靜的生活。

這幾百年，我們理解的愛就是那么雷霆萬頃，激情澎湃。以至于很多人繼承了希克利斯夫的變態(tài)，發(fā)明了SM，換妻游戲等花樣百出的變態(tài)。有時，激情和變態(tài)是如此的通病連理。

但與此相對立的是，完全沒有激情的生活又好像在履行義務(wù)，假裝生活。

凱瑟琳被這彼此對立的兩端，撕得粉碎。

過了這幾百年，我們也沒能彌合激情與平靜的鴻溝，以至于現(xiàn)代改編的很多音樂劇《呼嘯山莊》，居然把希克利斯夫和凱瑟琳理解為因為家族原因不能走到一起的梁山伯與祝英臺。如同在厚重的牛油火鍋里拼命放奶酪和白糖，讓作品變得輕浮。根本原因是，我們接不住如此厚重的剖析人性之作。

其實，這彼此對立的兩端，都源于同一個人性：匱乏。

因為對愛的匱乏，才需要不斷刺激，假裝去愛。就像很多流行歌曲里那樣假裝痛苦的呻吟。

因為對安全的匱乏，才躲在穩(wěn)定但無愛的日子里不出來。

要么躲在刺激里不出來，尋求更大的刺激。要么躲在穩(wěn)定里不出來，避免更大的打擊。以至于，我們走了幾百年也沒走出自己的呼嘯山莊。

此時，聽亨德爾、巴赫、海頓、莫扎特······更能體會到一種美。他們將激情的洪荒之力內(nèi)藏于日常動人的秩序中，只有愛的富足能把撕裂的兩端譜寫成我們的十二平均律。

再回看，凱瑟琳對希克里斯夫的感情，像極了美國紅脖子對特朗普的感情，他們喜歡這樣粗魯，狂放，哪怕撒謊，胡來的人。他們討厭彬彬有禮，但虛偽造作的希拉里，哈里斯。在這兩端無法彌合的當(dāng)下，他們選擇特朗普，也像凱瑟琳愛希克里斯夫那樣，愛的是自己本來的樣子。

受了傷的人，總會匱乏，美國紅脖子這幾十年從中產(chǎn)階級，變得愈發(fā)邊緣，這是他們的傷和匱乏。

美國等待的是，重歸信仰和平靜，

在呼嘯山莊的廢墟上，

讓新的嫩芽在骨骸的夾縫中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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