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深冬，老張蹲在連隊門口的臺階上抽煙，火星子忽明忽暗。這個在炊事班顛了十六年大勺的老兵，突然把煙頭狠狠掐滅在雪堆里：“老子就要轉業！”

這話像顆手雷炸在戰友群里。他二舅連夜從河北老家打來電話：“縣里公勤崗月薪才3000，你開貨車跑長途少說掙6000！”表弟在視頻里急得拍桌子：“現在誰還圖那點虛名？有錢才是硬道理！”連司務長都湊過來勸：“老張你再想想，復員費夠買輛新車......”老張卻把退伍申請表拍得啪啪響：“我有單位心里才踏實！”

那年春節，老張揣著轉業安置通知書回村。七大姑八大姨串門時話里話外透著惋惜：“建軍啊，聽說你工資還沒我家閨女在超市收銀高？”村口小賣部王嬸遞煙都繞著他走。直到有天縣人社局來電話，讓他去縣交通局報到。

局長辦公室的實木門吱呀推開時，老張還攥著方向盤套不知所措。局長盯著他檔案突然笑了：“特種車輛駕駛八年？就你了！”原來局長剛調任，正缺個知根知底的司機。那天老張把紅旗H7擦得锃亮，后視鏡上掛的平安符晃得人眼暈。

轉年開春，局里人都摸清了門道：后車廂常備局長最愛喝的明前龍井，副駕駛抽屜里永遠有備用的降壓藥。有次省里領導突擊檢查，老張硬是在暴雨中抄近道提前半小時趕到現場。局長在會上拍著老張肩膀說：“這是咱們局的及時雨！”

如今去交通局辦事的人都知道，要找局長先過張師傅這關。辦公室小李結婚時特意請老張當證婚人，財務科大姐總往他保溫杯里塞枸杞。去年村里修路，村長提著兩瓶茅臺來找“張處”，老張擺手說叫建軍就行，轉身就給局長發微信匯報情況。

今年清明戰友聚會，二舅在酒桌上紅著臉給老張敬酒：“還是你小子精！現在村里誰不夸你有出息？”老張抿著酒笑：“當初你們都說我傻，可你們知道局長專車車牌尾號是多少不？”眾人搖頭，他伸出三根手指：“0003，比某些副局長還靠前！”

上周我去縣里辦事，看見老張坐在警衛室和保安下象棋。陽光透過藍制服灑在他肩章上，那三道拐金燦燦的。他摸出中華煙散了一圈，指著窗外說：“瞧見沒？這大院里的停車位，我說了算。”

二十年軍旅生涯教會老張一個真理：有時候方向盤握在自己手里，比揣著鈔票更讓人心安。那些曾經笑話他“死要面子”的人不會懂，當縣長的車和你的車并排停在縣委大院時，搖下車窗點頭微笑的分量。

（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