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老式座鐘的鐘擺搖晃著，在墻上投下斑駁光影。我盯著梳妝鏡里陌生的少年面容，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校服領口的褶皺。鏡中人皮膚光潔，眼底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全然不是記憶里那個被歲月刻滿滄桑的自己。
電腦突然發出 "滴滴滴" 的提示音，QQ 寵物的小企鵝蔫巴巴地趴在屏幕角落：【主人，快…… 給我吃點東西吧，我快要沒力氣說話了〒▽〒】。這熟悉的電子音讓我鼻酸，仿佛回到和宋柒九初相識的那個夏天。那時她總愛趴在我肩頭，用指尖戳著屏幕笑我把寵物養得瘦骨嶙峋。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像擂鼓般震得人耳膜發疼。"安步！上學了！" 少女清亮的嗓音穿透門板，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活力。我望著桌上 2001 年 11 月的日歷，指尖微微發顫 —— 原來真的回到了她十八歲那年。
拉開門的瞬間，晨霧裹挾著桂花甜香撲面而來。宋柒九叼著片面包斜倚在門框，藍白校服松松垮在肩頭，露出里面印著卡通圖案的美特斯邦威 T 恤。她的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發梢在陽光下泛著蜜糖色的光。這個畫面與記憶里穿著真絲睡袍、溫柔地為我煮醒酒湯的宋柒九漸漸重疊，又迅速撕裂。
"發什么愣？" 她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指甲上還沾著昨天做手工留下的顏料，"再不快點都趕不上和鈺白一塊走了！"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臟猛地抽搐。林鈺白，那個總被老師掛在嘴邊的天才少年，此刻應該正背著書包，站在梧桐樹下等他的姑娘。
跨上自行車時，后座傳來熟悉的重量。宋柒九的呼吸掃過我的后頸，帶著牛奶面包的甜香。街邊音像店正循環播放著 F4 的《流星雨》，她輕輕哼著調子，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我校服衣角。這曾是屬于我們的專屬回憶，可此刻她哼歌時眼里閃爍的光芒，卻與記憶里截然不同。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濺起細碎的水花。我望著遠處晨霧中若隱若現的教學樓，突然想起時光雜貨鋪老板的話："交換時間會改變既定軌跡，你確定要抹去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跡？" 風掠過耳畔，帶走了宋柒九未完的歌聲，也帶走了我眼底轉瞬即逝的悲傷。
或許從用三十年壽命做交易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她生命里的主角。但至少在這個錯位的時空里，我能以旁觀者的身份，重新拼湊出那個我從未見過的，屬于她的燦爛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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