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館的東漢陶俑展柜前,總有人對著那尊身披鎧甲的將軍俑指指點點:"這該不會是曹操吧?"導覽員笑著搖頭:"史書里的曹操可比這尊陶俑復雜得多。"當羅貫中在油燈下揮毫寫下"生子當如孫仲謀,既生瑜,何生亮"時,不會想到自己塑造的曹操形象會像病毒般侵入華夏文明的基因。
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英雄人物輩出,其中被歷史學家公認為: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的人屈指可數,寥若晨星。哪怕就是開拓大唐盛世的唐太宗李世民,在歷史上最多也就算一個政治家和軍事家,他留下了著名的“兼聽則明 偏信則暗,水可載舟 亦可覆舟”的歷史典故,傳誦千古。
如果這三家只占一家,就足可以青史留名,曹操獨占三家,成為亂世梟雄,建立了強大的魏國。后來的司馬家族統一華夏,也是在魏國基礎上展開的。
當然,魏國主要是在北方平原地區,中原文化本來就深厚,自然條件優越,人才濟濟,而曹操又特別善于發現實用人才,求賢若渴,對于真正的人才往往破格提拔,不拘小節,可能他心里清楚,人無完人,用人之長,避人之短。
三國后期,諸葛亮雖然嘔心瀝血,竭力輔佐后主劉禪,但可惜的是劉禪是個敗家孩子,爛泥扶不上墻,只知享樂,禍國殃民。
蜀漢政權在后期最大的危機就是國力衰竭人才不足,蜀中無大將 廖化作先鋒。五虎上將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諸葛亮時常為缺乏獨當一面的大將憂慮。當然,諸葛亮本身事必躬親,眼里揉不下沙子,對人才過于嚴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最終諸葛亮還是從魏國挖墻腳得到了姜維,為蜀漢政權續了一段時間的命。
而魏國自始至終,從來沒有人才匱乏的問題,從郭嘉到荀彧,從許攸到典韋,再到后來的司馬懿,文臣武將,人才濟濟。
我們可以想一想,典韋為什么赤手空拳寧愿被亂槍刺死也會屹立不動保護題曹操,如果曹操平時待部下很差的話,下面的人會拼命保護她嗎?
知人善任,唯才善舉,不拘一格選拔人才,和部將謀臣推心置腹,賞罰分明,所以才有了這種凝聚力和戰斗力。
然而,在民間流傳的曹操卻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奸大惡之徒,當然,這要拜羅貫中三國演義所賜!
《三國演義》里曹操的"七宗罪"在民間早已成為鐵案:殺呂伯奢全家時的冷血,夢中殺人時的陰鷙,銅雀臺賦詩時的野心。
但翻開陳壽的《三國志》,這些罪名竟如晨霧般消散。真實的歷史場景中,曹操迎漢獻帝時"洛陽殘破,韓暹、楊奉專權",正是他將天子從野蒿遍地的殘垣中救出,在許昌重建了漢室最后的尊嚴。
易中天教授在《品三國》中感慨:"曹操的'奸雄'人設,是宋元以來文人集體創作的結晶。"從東晉習鑿齒的"尊漢抑曹",到元雜劇里的白臉奸臣,再到明清小說的藝術加工,曹操的形象在層層濾鏡中逐漸失真。就像敦煌壁畫歷經千年風沙剝蝕,原本雄渾的筆觸終被時光磨成模糊的影子。
事實上,歷代文人強調“忠孝文化”,而曹操似乎于此格格不入,三國時期,漢室衰微,群雄并起,曹操之所以做到了北方老大的位置,就在于他自己具備超常的能力和智謀,以及強大的心理素質,號稱打不死的曹操,屢敗屢戰,終成一方霸主。
建安十五年(210年)的許昌城,曹操的《求賢令》如驚雷般炸響:"負污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其各舉所知,勿有所遺。"這份顛覆性的用人政策,在世家大族壟斷仕途的時代,不亞于一場政治地震。
在曹操以前的漢代,用人都講究家族門第,世族豪強,選拔人才一般都在這些人里挑選,但是曹操打破了這一局面,讓普通人也有了上升的渠道,只要證明自己優秀,就能得到提拔重用。這對于社會人才的流動,經濟的發展,乃至國家的安定,都具有深遠的意義。
至今潁川書院舊址的石碑上,還留著荀彧題寫的"唯德是舉"四個字。但當曹操的求賢使節踏遍州縣時,寒門子弟第一次看到了出人頭地的曙光。典韋這樣的江湖豪俠、郭嘉這樣的落魄文士、張遼這樣的降將,都在這場人才革命中脫穎而出。
但這場實驗絕非慈善。
曹操深諳人性幽微,他讓寒門當刀,用士族背書,玩的是權力制衡的絕妙棋局。當許攸因居功自傲被殺時,當崔琰因"腹誹心謗"自盡時,世人終于明白:所謂"唯才是舉",實則是亂世梟雄的生存法則。正如現代企業里,老板重用"草根精英"沖鋒陷陣,卻把核心崗位留給"自己人"。
人才上升一直是一個社會發展的大問題,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玩的是家天下,天下是某個人家的,世代相傳,如果碰到勵精圖治精明強干的君主就會迎來太平盛世,如果碰上昏庸無能、碌碌無為的君主,往往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從一家人選擇領導,不如從全社會選擇領導機會大。人才也是一樣,如果只重視家族圈、親朋圈和利益圈,不能從全天下招攬人才,那將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如果一旦人才上升的通道被堵死,那么這個社會離日薄西山也就不遠了。
劉備無論走到哪里,一直強調自己“漢室宗親”的身份以維護正統,他所用的一般也是地方大族和豪強。在選賢任能和用兵打仗方面,劉備和孫權遠不是曹操的對手。
官渡之戰前夜的軍營里,曹操正就著燭光研讀郭嘉的《十勝十敗論》。這位出身寒微的謀士,因不拘禮法被袁紹拒之門外,卻在曹營得到了施展才華的舞臺。當袁紹的謀士團還在為嫡庶之爭內耗時,曹操的智囊們已制定出精準的戰略。
但曹操的用人哲學遠非"唯才是舉"四字可概括。對待關羽,他展現的是春秋筆法般的義氣;對待文士,他流露出建安風骨的雅量;對待降將,他施展的是收買人心的權術。就像他在《度關山》中寫的:"天地間,人為貴",在曹操眼中,人才是亂世最珍貴的戰略資源。
這種用人藝術在赤壁之戰后達到巔峰。當敗軍之將狼狽北逃時,曹操在滎陽大帳里設宴款待歸降的荊州士人。他對著滿座賓客朗聲笑道:"今日諸君皆吾子也!"這句話背后,是對人才儲備的深謀遠慮,更是對天下大勢的精準預判。
鄴城的銅雀臺上,曹操設宴款待匈奴使者。當眾人猜測他是否要南征東吳時,這位魏王卻在酒酣耳熱之際吟誦起《短歌行》。詩中"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慨嘆,道出了英雄遲暮的悲涼,也暗含著一統天下的壯志未酬。
曹操的復雜性,恰似他墓前的七十二疑冢。他既能寫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豪邁,也能在殺孔融時展現陰鷙;既能在屯田制中展現民生關懷,也能在徐州屠城中顯露殘暴。這種矛盾性,實則是亂世生存法則的投影。
現代史學家王立群在《讀史有智慧》中寫道:"曹操是亂世的全才,他的每個決策都打著時代的烙印。"當我們在道德法庭審判曹操時,何嘗不是在審判那個禮崩樂壞的時代?當我們在職場遭遇"曹操式"老板時,何嘗不是在經歷人性與權力的永恒博弈?
洛陽龍門石窟的賓陽中洞里,北魏工匠雕刻的帝王像總讓人聯想到曹操。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既有"周公吐哺"的雄心,也有"吾乃常山趙子龍也"的幻象。曹操的歷史形象,就像這尊佛像般在真實與虛幻間搖曳。
當我們站在21世紀的門檻回望,曹操的"人設黑化"事件留給后人無盡思考:歷史真相能否抵御文學創作的侵蝕?英雄人物是否必須完美無缺?在流量至上的時代,我們是否也在用鍵盤塑造著新的"文學曹操"?
或許正如曹操在《遺令》中所言:"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這位亂世梟雄的遺言,既是對未竟事業的遺憾,也是對人性復雜性的坦然接受。當我們學會用多維視角審視歷史時,曹操的形象終將在時光長河中洗去鉛華,顯露出真英雄的本色。
如今,當我們在職場遭遇"唯才是舉"的虛假承諾,在婚戀市場面對"門第之見"的隱形門檻,不妨想想那位在1800年前就試圖打破階層壁壘的梟雄。他雖未完全成功,卻用畢生實踐告訴我們:真正的英雄,敢于在亂世中重新定義規則,更敢于在青史留名時接受后人的多元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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