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媽媽，院子里的杏花兒開了》
媽媽，懷念的文章
我寫了又寫——
每個標點都蜷成胚胎，
每段開頭都埋著
未剪斷的臍帶
句號是您留下的
頂針，
逗號是曬衣繩上
逃走的夾子，
省略號……
是藥罐邊
漸漸冷卻的
六個指紋
我寫"皺紋"時，
鋼筆突然漏水。
橫折鉤是紡車，
捺是井繩，
那些暈染的斑點
是您總也找不全的
老花鏡碎片
寫"炊煙"這個詞，
墨跡開始上升。
撇是您梳落的銀絲，
捺是我越長越像您的
背影，
中間那團霧氣
是您留在灶臺前
未完成的
轉身
媽媽，每個段落
都在練習屏住呼吸：
開頭是您掖被角的手勢，
結尾是我不敢翻動的
遺物。
當整張稿紙
都變成吸水棉，
才懂得思念
不過是大地
在月光下反復折疊的
信箋
而那個永遠
寫不完的"愛"字，
正在第307頁
長出根須——
像您種下的杏樹
在每年清明
準時寄來
粉白的
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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