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個病友來找我配藥,快走的時候說了一句,崔*走了,我當時一愣,過了很久才呼叫下一個病人,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是我的一個最普通的病人,卻又是我的一個最特殊的病人。
她是在網上看了我的文章慕名來找我看病的,第一次來的時候應該是七八年前了,那個時候就已經氣喘吁吁說不了完整的句子,說她是一個普通病人,是因為肺部其實不是什么復雜的毛病,就是支氣管擴張,但發病已經四十年,嚴重影響到肺功能,對我而言,她又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個子瘦瘦小小的,常年生病讓她顯得皮膚黑暗而干巴,但說話溫柔而又謙卑,有些事情只要別人一堅持,她就會放棄自己的主張,一看就是個有教養但又受盡社會折磨的人。我時常覺得社會的能量是守恒的,有她這樣委曲求全的人,就一定有很多巧取豪奪的人,雖然早就見怪不怪,但看到她這樣的病人,心總是會不自主的酸楚一下。
一直很幫助她,所以她也時常給我送東西,她穿著樸素,常年看病,估計經濟拮據的很,所以多數我都拒絕了,只有一樣東西至今保存在我的抽屜里,那是她求人畫的一幅字畫,畫里是象征品格高潔的蘭花,雖然工作很忙沒有多少時間拿出來欣賞,但我一直能在我雜亂的抽屜里一下找出那幅畫的位置。
后來她的病更重了,沒有辦法自己來看病,托了同學來配藥,從他的口中我才了解更多。她是他們同學中最聰明好學的一個,成績一直是最優秀的,而且人品很好,高考的時候是蘇州市的狀元,其實是很多男同學心目中的白月光,但疾病阻止了她前進的步伐,最終體檢不合格,沒有上得去大學,工作也一直不太順利,但好人緣讓很多人愿意幫助她,后來她選擇做肺移植手術,費用有一部分是同學湊的,手術后生活質量倒是有了很大改善,但她的身體底子太差了,還是經常有感染,最后一次來看門診又明顯氣喘了,走的時候似有不舍,當時看著她的背影,我想說些什么,但時間倉促并沒有說出來。
這一走竟成永別,雖然我第一次看到她就預料到將來會有這么一天,也告訴自己人世間沒有不散的宴席,但內心深處總會時不時的閃現她瘦瘦小小的身影和那張溫柔而又謙卑的臉,我又想到了社會能量守恒的道理,她這樣善良而又弱小的人走了,是否能夠帶走一些給了她一生艱辛的社會負能量呢?對此我不敢肯定,但肯定的一點是她出現在我的行醫生涯里并不是單方面的求醫,對我也是一種鞭策,讓我浮躁的時候盡量的溫柔待人,尤其是弱勢的病人,但愿所有人平安健康,人世間多一些和平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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