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從黃自的《懷舊》算起,中國交響音樂的探索之路已近百年。近二十年來的發展,尤可謂是飛躍性的。這一舶來形式與本土語匯的融合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中國作曲家們開始探索交響樂領域內中國語匯的建立。就像趙季平所說,在寫交響樂時,“也要用中國音樂的‘母語’與世界對話。”作為交響樂領域的“后生”,這項任務足夠艱巨,也足夠振奮,而5月3日晚在捷豹·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舉行的“國交聲 華夏情”中國交響樂團音樂會,則給出了一個充滿希望的回答。
音樂會以施萬春的《節日序曲》開場,也是全場情緒上最奔放的一首。樂隊“暖機”非常充分,迅速進入鮮亮的音色狀態。抒情的中部充滿厚實的流動感,厚重又不黏,尾聲頗有一種揮毫潑墨的灑脫感。
趙季平《第一小提琴協奏曲》其實沒有特別外顯的民族元素,中國抒情內核在更深的層次。建立在大跳音程上的降E大調抒情主題,可以說是一種色調變暖了的信天游,是悲苦得到灌溉后結出的新果。作品不似西歐協奏曲那樣分樂章演奏,而是融合了中國的連綴式曲體。因此,協奏曲所立足的對比性,是在神似水墨畫的漸進效果中進行的,一邊自然融入民族舞蹈風味濃郁的副部、沉思性的華彩及其后溫柔的主題復現(后兩點在協奏曲尤其少見)。擔任小提琴獨奏的陳曦一刻也不曾丟失結構把控和情感說服力。不論國內外,趙季平的第一小提琴協奏曲總能引起超越地域和文化的熱烈感動。其實僅就主題的音高關系而言,不少浪漫主義作曲家——例如勃拉姆斯和西貝柳斯都有類似的構想,但趙季平明確無誤地傳遞出了中國味(而絕非“東方味”),可見其構建中國交響樂之“母語”絕非空談。
下半場《山河頌》采用既能成套也能獨立成篇的交響詩套曲的做法,由5位個性迥異的80后作曲家集體創作而成。第一樂章“世紀”非常大氣,配器、旋律和情緒上都填得很滿,精心設計的轉調布局特別契合當下開放與變動的特質,指揮景煥突出了每一次和聲上有意為之的意外進行。第二樂章“文明”的古樸氣息撲面而來,糅合了古琴的自由內省與編鐘的渾厚共鳴。第三樂章“奉獻”的人格化很明顯,應該有隱性的標題性敘事,發展部出色的結構性讓人印象深刻。第四樂章“思鄉”借鑒了大協奏曲形式,弦樂的分組效果極佳,將現場音響很神奇地分成“前后左右”聲道,作曲家對聲場一定有深刻研究。末樂章“山河”移步換景,樂隊豐富的音色對畫面感的營造不在話下。雖是“命題作文”,但情感張力非常強,音樂性和想象力也足夠。不過,作為套曲整體的排布統籌還有進步的空間。五個樂章都有悠長厚重的旋律線,且正因為每樂章各為精彩自足的獨立體,導致高潮推進略顯類似和重復,聽到后半程有些疲勞。
中國交響樂團和指揮家景煥的表現令人振奮,其音色,特別是銅管的風采為作品增色不少。優秀的作品和演繹共同構成了一場好聽的音樂會——是的,好聽。“80后”青年創作者從“30、40后”老一輩作曲家手中成功接棒,避開浮于表面的民族與前衛標簽,傳遞音樂動人的本質。中國交響樂“母語”之養成,我們且拭目以待。(作者為上海音樂學院音樂藝術研究所編譯)
攝影:葉辰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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