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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程莫深|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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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倆好累。

小李不止一次地在電話里罵,怎的,我家門坎就那么高,請都請不來?我說,真請還是假請?小李就說,少貧嘴,我要敢對你怎么樣,秦巖也不會饒了我,過來吧。

她這么誠懇,我沒法不過去。

我略做準備就起程了。但我遠遠沒想到,僅因為我的造訪,惹出了一場男女間那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

我成了別人的“情婦”。

記得秦巖家就住在北二樓一單元四樓的右側。我提了東西氣喘吁吁地往上爬。家家戶戶都裝著清一色的防盜門,所有的門牌號都像保險柜上的密碼一樣,隱藏得很深。聽說,就這還常有人家失盜。想想,賊人也真有翻天的本事。

秦巖家的防盜門半開著,像一本剛翻開扉頁的書,有待我去打開它的內頁。

我掏出秦巖給我的鑰匙,左轉,右旋,內門就是透不開。正納悶是不是秦巖給錯了鑰匙,門忽地開了。一個高挑個兒的女人,披肩發,很年輕,非常性感地立在我面前,兩手環抱,很輕蔑地掃了我一眼(當然,她最注目的還是捏在我手里的那把鑰匙和另一只手里拎著的禮包),然后,就把頭高高地揚起轉向一邊,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她看著墻。

我非常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走錯門了。”

正轉身上樓,她說:“你沒走錯。”

我說:“我找秦巖家。”

她把身子側轉了一下,冷冷地說:“怎么,還等我請你嗎,杜小姐?”

我打了個冷顫,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是……”我試探著問。

“我是誰不是誰,也影響你走親訪友嗎?”她遠遠地半躺在我斜對面的長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一本《女友》,眼睛的余光時不時在掃射我。

憑女人的直覺,她好像對我很在意。

我從茶幾下取出一只空杯,想倒點水喝,她說:“水不開,小心傷了玉體。”

我說:“我是秦巖和小李的朋友。”

她說:“知道。你用不著解釋。”

一個陌生女人對我如此知底,叫我吃驚。

我發現,她越來越對我產生敵意了。在她眼里,我好像是一個無孔不入的小偷。我不清楚秦巖究竟搞的什么鬼。

雖說我所在的城市距延州不算很遠,坐“黃蟲”大發也就兩三個小時,但生活節奏快了,平時大家各忙各的,上班,照家,函授,應酬,跑生意,都忙得一塌糊涂。相互間除偶爾有個電話外,很難見上一面。“黃蟲”一到終點,我就買了件禮包,直奔秦巖所在的公司。公司在城南,是一家公私合營企業。秦巖在公司做副總經理。

正是盛夏季節,滿街的攤點前都堆著小山一樣的西瓜皮、冷飲包裝盒和冰淇淋紙屑。走太陽下,像踩在火爐上。我不想先找小李,她在城北的屠宰廠,太遠。

秦巖不在。這時,總經理室走出一個瘦男人,看我是個年輕女人,就上下打量一番。那眼光像是要穿透我。他問我什么事,哪個單位的?我當時感覺,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他讓我留下姓名和電話,讓秦巖回來呼我。我說算了,過會兒再來。

正下樓,秦巖和幾個提皮夾子的人急匆匆地上來了。他邊走邊跟那些人說著什么,并沒留意我。我說,秦巖,我是杜芳。他愣了一下,沖我笑了,說他眼睛大不如從前了。寒暄了幾句,樓上有人喊他。他說正應付財務部門的檢查哩,很忙。我說,這樣吧,我先回你家去,把鑰匙給我,你回來就吃現成的拉面條。我知道,他跟小李都喜歡吃我做的拉面,地道的西北口味。

秦巖有點猶豫,一摸腰帶,說鑰匙忘在辦公室了。

秦巖人很穩當,連說話都是一板一眼的,從容不迫,渾身透出一種讓任何一個女人都值得信任和依賴的成熟。小李當初能想方設法把他的注意力從我身上拉開,大半也是看上了他這座可以依靠終身的大山。

到門口,我站著不動。秦巖讓我進去喝水,說大熱天的。我說不渴。其實我口干舌燥,難受極了。

門口等著,就見那位瘦男人喊過秦巖,一臉嚴肅地耳語著什么。時不時還給秦巖指指我。我將腳步移到了樓梯口,這兒通風,正好消消氣。這時,我想起小李,想跟她通通氣,告訴她,我來了。如屠宰廠上班不忙,可提前回來跟我聊聊。正翻騰手包,找她的電話號碼,秦巖來了,說我們老總就那人,你可別見怪。說著,退出鑰匙放我手里。還想說什么,瘦男人從門里伸出個頭又喊,秦巖,你來一下。秦巖說,實在對不起,那邊正忙哩。不知怎么,望著秦巖匆匆返回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種不可言喻的辛酸。一年半沒見,他像是變了個人,唯唯諾諾的,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待人穩健豪爽、凡事從容不迫的影子了。也許,商海的確是個染缸;也許,他栽的跟頭太多。

趁她上衛生間的空兒,我抓起了旁邊的電話。正壓鍵,她出其不意地從我身后走過來,一把壓了話筒:

“請你別打擾他,他今天很忙。”

我一時猜不透她說的“他”指的是誰,是秦巖還是小李?但我已明顯感覺到,她時時在防備我。

我進退兩難。我想象不出我一旦馬上走出這個家門,秦巖和小李將如何待我。此時,我只埋怨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我時不時地看墻上那面扇形石英鐘,盼著小李能早點下班回來。

“你用不著看,她出差了。”她冷冷地遞過一句。

“誰?”我趕忙問。

她漫不經心地將《女友》放在胸脯,昂頭望著天花板冷笑說:“用問嗎?你要等的人唄。”

我搞不清斜在對面的這個女人今天將我讓進此門的目的究竟何在。既不歡迎我,又何必讓我進門?想著想著,我突然害怕起來,剛上樓時的那種自信、坦然和勇氣一下子蕩然無存。

我逃了出來。

我想給朋友們打聲招呼,我該回了。

但不管怎樣,秦巖和小李畢竟是我們大學時在一起玩得最好的朋友。那時候,我和小李同住一間女舍,而秦巖正和小李熱戀著。每到周末,大家都想換換環境,到外面瀟灑一回。我們三個就輪流做東,下館子,逛公園,去品味都市生活的樂趣。但家里每月寄來的一點錢總是不夠。秦巖畢竟是男人,提議我們每周星期天去打工,搞點社會實踐。我和小李都感到新鮮。說我們女孩子家能做些什么呢?

一周后,也就是那個夏天的一個傍晚,我、小李、還有我們女舍的其他幾位,正爭論希特勒是男人還是女人的時候,秦巖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們,活他找到了,幫一家煤場轉媒,每噸二十塊錢。我們一聽愣了。從小沒干過這種力氣活,況且,正值盛夏,煤場又在露天,吃得消嗎。秦巖說,就這活還搶不到手,許多涌進這座城市的打工仔都干歇著,是他請煤場的師傅喝了一場才攬到手。說著,將一張嘴湊到小李跟前一哈一哈,小李說,去你的,誰知你在哪兒鬼混去了。

在小西街口的一個電話亭,我給秦巖打了好幾次電話,全是忙音,再打,干脆沒人接了。又打屠宰廠,對方說小李出差了。再問,人家已壓了電話。

我正猶豫,一雙手突然從身后伸過來罩住了我的眼睛。我想象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延州竟然也會發生公然搶人的事情。掙扎著剛要喊人,手松開了,一個女人爽朗的笑聲游蕩在干燥的空氣里。是小李。我撲上去抱住了她。

“死鬼,嚇死人了。”我說。

小李只是咧著嘴笑,整個人汗津津的,隨身行李就放在腳邊。笑完了,向我一擺頭:“走,到家去。”

我忽然想起她家里還有人,就問:“你這是準備出門,還是結束出差?”

她將一只手很隨便地往我肩上一放,看著我說:“你說呢,美人?”

“完了?”

“是完了。南方那邊正鬧水災,會期臨時縮短。這不,就打道回府了。”

她看我站著不動:“發什么愣,走啊。”

那個夏天,為轉五十噸煤,我們三個干了整整半個多月。準確說,是秦巖一個人干的。我和小李只參加了一個星期就吃不消了。因煤場等著騰地方。秦巖不得不加快進度。每天上午一下課就進了煤場。我和小李負責后勤供應,到菜市場跟攤主討價還價,然后在樓道里擺開陣勢,用煤油爐做些可口的飯菜給秦巖送去。十幾天過去,秦巖累得又黑又瘦,雙手打滿了水泡。煤灰和著汗水,整個的人像被碳素水染過一樣。我看小李拉過秦巖的手,看著看著紅了眼圈。說不行算了,剩下的讓煤場另雇人吧。秦巖不肯,說他再干一個中午就收尾了。可第二天,秦巖累倒了。煤場那邊催得又緊。那天中午,我借故上街偷偷去煤場收尾,尾沒收成,反倒中暑,讓煤場的師傅抬進了醫院。秦巖不得不把辛辛苦苦從煤場賺到的錢補進了醫院。我感覺對不住秦巖和小李,尤其對不住秦巖。后來,我把零打碎敲掙來的一百多塊稿費,入進我們三人的活動經費,算是我對朋友的一點心意。

小李還在一個勁催我,我說我有點不舒服,就建議到旁邊的冷飲店坐會兒。

吃著冰淇淋,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說著家長里短的事,而我心不在焉。“披肩發”老在腦子里轉。

我想,秦巖的思想再開放,也不至于開放到暗養情婦的地步吧。但我沒有把握秦巖不會做出某種出格的事。因為秦巖不是生活在真空中。

我擔心,倘若小李根本不認識“披肩發”,秦巖和小李共同用心血鑄就的這個家,是不是還存在。

倘若她真是秦巖暗養的情婦,那我必須想辦法讓她從秦巖的生活中走開。越遠越好。而我眼下要做的事,就是想法拖延小李回家的時間,讓那個女人盡快從秦巖家滾出去。

秦巖家原是住在東郊的,房子矮小,是城建局在七十年代中期修造的一批家屬區,全三層。因多年失修,墻皮老脫落,供水也不正常,下水道三天兩天堵塞。一到夏季,惡氣直撲,整個家屬區的幾百戶人家,常常陷入蚊蟲的圍攻之中。小李經常埋怨說,貧民窟,簡直一個貧民窟。繼而就怨秦巖沒本事。可自從秦巖下海后,將家連根拔掉,打進小西街后,這種怨聲載道的話再沒聽過。作為朋友,我也暗暗為他倆高興。但經商總是有風險的,今天興隆,明天倒閉的事時有所聞。我總是為他捏一把汗。

小西街在城南與城北的交界處,那兒崛起的大片樓群,是延州城近年來修建的豪華式商品住宅樓。住戶大都是些官家子弟和下海富商。一般如工薪階層的人,是很難有資格打進去的。這樣,小西街便成了延州城里有背景、有實力、有能量和有頭有臉的人家的象征。閑聊中,誰要說他家住在小西街,大家都得流露出欽佩和羨慕。就連揀垃圾的老頭老太們,都愿篩著瘦巴巴的身子,一個勁往小西街跑。運氣好,可從垃圾中剖出一疊嶄新的鈔票。鈔票或是隱在燒雞的胸膛里,或是塞在壽糕的最底層。當然,這得細心,毛手毛腳的人,絕不會有好運的。

我不時注視起離我僅有50米之遙的電話亭。那里正聚集著幾個打電話的人。

“你有心事?”小李問我。她不愧是個女人。“想你那位大作家了吧?”

我苦笑,沒有回話。我不敢回話。

“到我家去過了吧?”她突然問我。

“去過了。”我想起我買的禮包,還放在她家的沙發上。

“沒人?”

“沒人。”話一出口,我的心忽然猛跳起來。

“秦巖也是,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走,打電話去。”

我倒希望她能給秦巖通個氣,可偏偏電話占線。

趁她不注意,我借故給我家里通話,將電話打進了秦巖的家里。忙音,再打,還是忙音。

家里有人。

“走,上我家去打。我也該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了。”

秦巖家剛遷進這塊風水寶地不久,我來拜望過一次,不過那次是從異地出差路過,囊中羞澀,大冬天的,沒帶什么禮品。但秦巖他們并沒有因為我不是專程來看他們而冷落我。也許他們正陶醉在剛遷入新居的歡樂中,并不在意這些。

那天晚上,秦巖夫婦說我來趟不易,還邀來幾個朋友,辦了場家庭舞會。他家有寬敞豪華的會客廳,有最現代的影碟機,辦場舞會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曲子響起來了,華燈齊暗,客廳里頓時蒙上了一層神秘而令人眩暈的夢幻色彩。我沒有這種嗜好,偶爾被別人叫進舞場,也只是做一個聽眾或觀眾。這天,我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場。秦巖的一個朋友很大方地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邀我起舞。我歉意地站起,告訴他,我不會跳。那位朋友一時掃興下不了臺,就換邀我跟他“卡拉”一曲,我搖頭,說從沒“卡拉”過。他不信,說我這么漂亮的小姐不會瀟灑,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你們怎么不跳?”那位朋友就問秦巖:“你這位杜小姐是做什么的?”秦巖不明其中的意思,就實話實說:“教師。”那位朋友“嗷”了一聲,就似有所悟地說:“也難怪。”就看也不看一眼地走開了。他這一走,我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秦巖看情形不對,忙問怎么回事,我說沒什么,有點不舒服。秦巖說,都是自己人,大家就圖個高興,你也該給人家點面子嘛。我一時說不清,直覺得秦巖不該站在別人那邊說我的不是,心里一時很委屈。這時小李也脫開舞伴的手走過來問長問短,估計是看到了我眼圈里閃著的淚花,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我感覺舞池里所有的眼光這時全都向我照了過來。我透不過氣。

這一晚,我狼狽極了,呆呆縮在角落里,只等散場。

或許我就這樣呆下去,也不會有事,一切都會很圓滿的。壞就壞在我不該借故身體不適而中途退場,回到秦巖他們的小臥室里翻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刊。

我剛躺下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書刊,對門大臥室的電話就叫起來。而且持續不斷。我那時要是假裝沒聽見,或許它再叫一聲或是半聲就扣機了,可那聲音實在太刺激神經,讓我沒法安靜。

打電話的是個女人,先嬌滴滴的,等聽清我是個外來戶的時候,一下子理直氣壯起來。非要我叫秦巖親自接電話。

“秦巖,電話。”

沒等秦巖回話,小李就問:“哪的?”

“沒問,是個女的。”

我看小李的眼珠子半天沒動。我后悔不該給她說得太具體。

等我隨后進了小臥室時,就聽秦巖在一個勁地解釋什么,而對方的口氣像是很硬,一個勁地追問剛才接電話的女人是誰。秦巖盡量壓低聲音,用和緩的口氣說:“同學,一個路過延州的同學。”

我突然感到自己像是干了件很不光彩的事。聽他還在耐心地解釋著,我重又溜回了舞場。

“小李,你幫我個忙。”

“客氣什么,說吧。”

“陪我上趟醫院。我有點不舒服。”

“來那東西了?”

“說不準。”

“行。我們先回家去,把東西放下。大熱天的。”

“不,現在就去。”

“杜芳,你今天是怎么了?”

“沒什么,有點不舒服。”

“只是有點不舒服?”

“要是不相信,你先回好了。”

“好吧,就依你,我的大小姐。”

剛走兩步,小李說:“打的吧。”我說:“走吧,這樣舒服點。”小李就喊:“你想累死我呀?”我說:“你要累,東西我拿好了。”小李不給:“你是嬌小姐,重點保護對象。還是我來吧。”

又走了不到百步,剛過一個十字路口,小李就叫:“得,杜芳,就在這看吧。”我一看,前面一個醒目的紅十字招牌,是家私人診所。我說:“得到大醫院。”小李說:“你可看清楚了,人家是教授坐診。”我真后悔沒有打的。

進了診所,我對著那位坐診的年輕教授說:“我渾身不舒服,說不準哪疼,哪不疼,你看得了嗎?”教授翻了我一眼:“你這是什么話,難道我這個教授也是假的不成?”小李趕緊說:“教授,您別生氣,她不是這意思。”教授說:“看不看悉聽尊便。”一看教授很生氣的樣子,我真的來了氣:“我是這個意思。你,看得了嗎?”教授氣得張了半天嘴,沒說出話來。我拉著小李就走。小李說:“一年不見,你怎變得這么難纏?”我有苦難言。小李說:“走,上市醫院。”我說:“打的。”小李說:“你怎么出爾反爾?”我激她:“你要不愿走,就算了,怪我病的不是時候,行了吧?”我一扭頭自個兒走了。小李嘿嘿一笑就罵:“好呀杜芳,在我跟前耍大小姐脾氣。你要敢在秦巖跟前耍耍,那才叫本事。”她有口無心,是一時取悅于我。

由我掏錢,我們打的在延州街上神游一周,我說:“回家吧。”她一驚:“病好了?”我說:“好了。”她罵:“神經病。”心想,隨你罵,只要你家里不出事。

小李掏出鑰匙透門的那一刻,我為她和秦巖捏了把汗。

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要好,那女人走了,但我買的禮包卻被人扔在了地上。

“你進來過?”小李說。她看見了地上扔著的東西。

“我拿了秦巖的鑰匙。”

“他給你的?”

“他給我的。”我把兩把還放在茶幾上的鑰匙拿給她看,她一下笑了。是一種苦笑。

“杜芳,別騙我了。這根本不是這門上的鑰匙。”她臉色很難看。

我急忙從她手里抓過鑰匙,到門上去試,試了半天,最后還是她從里面把門拉開了。

“別再演戲了。”她癱坐在沙發上,口氣中明顯地帶有一種嘲諷。她開始疏遠我了。她懷疑我跟秦巖在她家有過不尋常的關系。憑一個女人的直覺,我讀得懂她的眼神。

她呆坐了幾分鐘,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把推開臥室的門,看到滿床狼藉的樣子,就將兩束極為冷酷的眼光投向我,足足一分鐘沒眨眼。我深深理解一個有家的女人,將要被人背叛、離棄時的那種百感交集的心理和欲哭無淚欲笑無聲的可怕表情。

到這地步,我唯一能夠洗清自己的辦法,便是交出那個女人。而交出那個女人,就意味著要毀掉秦巖,包括他的前程。可我不能這樣做,毀掉秦巖對我來說是痛苦的。無論怎樣,我都將和秦巖站在一條線上。

秦巖是一個坦蕩的男人,一個富有犧牲精神的優秀男人。在我走進社會的這些年里,他的影子時常游蕩在我的夢里,勾起我對大學生活的回憶和留戀。那時候,他時常到我們那間女舍來聊天,穿套白色西服,風流倜儻,言談中透出一種鋒芒、機智和男子漢少有的沉穩。對他的造訪,我沒有絲毫的防備。有天晚上,他約我去看電影,沒想到這事讓小李知道后,她一連幾天不搭理我。我深感不安,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總想找個話題跟她聊聊,可她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弄得我好尷尬。我說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她突然對我大吼起來:“我知道你漂亮,你吸引男人,你是貂蟬,是楊玉環,我丑,我是妖怪,我是八戒,行了吧!“

后來我才知道,她暗中喜歡上了秦巖。等秦巖再約我出去的時候,我嚇得直往后躲,我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窺探著我。我說,我很忙,你放心去約小李,她會去的。秦巖愣了半天不說話。

我說:“她人挺好的。”

從這以后,秦巖再沒單獨約過我。看得出,他跟小李的關系大踏步地進了一層。我、秦巖、小李三人的關系,也從相互間的排斥、敵意,進而轉化為公開的知己和朋友。他倆有什么心事,也愿意給我敞開。鬧了別扭,也要請我出面調和、仲裁。我感激他們,他們心目中有我這個朋友,沒把我當外人。后來我發現,我在他倆中間,自始至終只起了一種潤滑劑、粘合劑和催化劑的多重調節作用。多少年了,秦巖的影子不時闖進我夢鄉,我才越來越感覺到,秦巖在我的心底早已占據了一塊不小的地方,只是我沒有發現它。

“你的戲演完了吧?”小李從頭到腳,一副恨不能將我一口吃掉的架勢。

“小李,你聽我解釋。”我想澄清,我跟秦巖沒有上床。

“解釋?還有解釋?你解釋得清嗎?”

“你可以找秦巖對質。”

“秦巖?他算什么東西,能不跟你一個鼻孔出氣嗎?別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幼稚,單純的女人,告訴你杜芳,這個世界上我已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小李,這是一場誤會。”

“圈套,都是圈套。你滾,滾出去!”她癱在沙發上,失聲痛哭起來。

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想安慰她幾句。她忽地抬起一張淚臉,指著我的鼻尖,讓我立刻滾出這個家門,說她今生今世再不想見到我。

事關重大。這不僅涉及到秦巖一家,同時也涉及到我本人。

我得拿人格和尊嚴去賭自己的清白了。

也許,這是一次永遠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冒險。

我不知道一旦踏出這個門坎,將對我意味著什么,是不是還有機會再踏回來。

第一道臺階還沒下完,我的頭頂飛過一個東西,重重地落在了樓梯拐彎處。是我買的禮包,里面的東西被摔成了散件,順著樓梯正往下翻滾。我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張立在門框邊的花臉。這張臉已被淚水浸泡得有些浮腫。我在心里說:“再見了,小李。”可她已轉身重重地摔上了門。她將我用一層薄薄的門板,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距我是那么遙遠。一種孤獨、悲涼的情緒,頃刻間包容了我。

我沒有找到秦巖,因此沒有能夠趕回我那個異地的小家。

這一夜,我在一家比較偏僻的旅店落了腳。同房是兩個外地女人,她們在夜幕尚未降下之前,經過一番濃妝艷抹之后,便出門再沒回來。

剛過午夜,外面狂風大作,大有鋪天蓋地的架勢,整座樓上的門窗玻璃,噼里啪啦一陣脆響。接著,幾聲炸雷從頭頂滾過,如天塌地陷。我趕忙用被子蒙住頭,縮蜷在床上不敢做聲。這時,床頭的電話鈴響了,半天不斷。我不想理睬,可忽然間,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秦巖在到處找我?一把捉住話筒,問了半天,原來是一個似曾相識的陌生男人,一副油里油氣的腔調,公然提出要我陪他“松松骨”,要多少錢盡管開個價。我一時氣極,找不出更解恨的話,就罵他流氓,他竟然不動氣,很淫蕩地大笑起來。

我再也不敢呆下去了。

街道,已成了一片汪洋。

我像個孤魂野鬼,在延州城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我可能是病了,病得不輕。

第二天大早,我頭暈目眩地去找秦巖,“眼鏡”告訴我,秦巖出差了,剛走。我問什么時候回來,他猶豫了一下說,下周吧,也許半月,說不準。

看來,這次來延州本身就是個錯誤,我該回去了。

上車買票時,我發現我已身無分文。我的錢包不知什么時候已讓小偷洗劫一空。我費盡口舌,人家總算答應將我運回我所在的那座小城。車到終點后,在十字路口一家公用電話亭,我要通了我的丈夫,叫他帶上足夠的錢,來將我贖回。

我住院了。是一種由傷寒引發的讓醫生診斷不清的怪病,每天得靠輸入大量的能量合劑來維持我的存在。

住院的第八天上午,我從昏迷中又醒過來,同單位前來探我的姐妹送給我一封信。信很厚,用掛號寄的。掂著這信,再看看信封上熟悉的字體,我的心猛跳起來。我知道我會有這么一天的,秦巖絕非別人想象中的那種男人,他終究會理解我的。

可我怎么也不會想到……

杜芳:

我們朋友一場,如今該是分手的時候了。你的心太毒了。你令我心寒,令我心碎。交你這個朋友,算我倒霉。

不錯,當年我曾熱戀過你,可你硬撮合我跟小李好,如今我們早已成家立業,眼看快有自己的小孩了,你這時候插進來攪和,到底什么意圖?我就這么令你討厭,這么令你憎惡?

也許,你要的只是一種結果,你用的也只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大手筆所為的正經技術,那我可以滿足你:我們離婚了,孩子也流了。你該滿意了吧?

是的,這幾年我下海經商賺了些錢,可那是我的心血,我的汗水,我的全部,我有權支配這。我玩女人,養情婦,那是她心甘情愿。她無依無靠,一窮二白,一個典型的“老待”,唯一的資本就是姿色,我不玩她,她靠什么生活?難道她就應該流落街頭,應該受苦受難嗎?她哪點比別人差了?可你摻和到里面,算是怎么回事,嫉妒?吃醋?見鬼去吧!

好了,我現在已被公司撤職。她在我身上再也刮不到什么油水,已離我而去。想必你信看到這里,又該流露出滿足的笑意了吧?

天下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想來朋友間也一樣,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就此為止吧。這世界太小,或許我們還會有擦肩而過的時候,但我希望我們都能忘掉過去,陌如路人。

秦巖

1996年6月7日

我淚如泉涌。我遠沒料到,朋友間多年構筑起來的情誼,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斷了。

我的病情急劇惡化。看著丈夫悲痛欲絕的樣子,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我躺在純白色的醫院里,靠氧氣維持了大約十多天的日子。那天早晨,輕柔的太陽光剛從窗戶里射進來,很不經意地打在墻上,這時,幾個“白大褂”神秘地闖進來,交換了眼色,圍著我手忙腳亂地動了一陣,就對我丈夫說:“準備后事吧。”我丈夫驚了一下,險些將眼鏡掉在地上。他拉住我的手,哭喊著我的小名:“小芳,你別走,我不能沒有你啊!”我很感動,想對他說,別悲傷,我是愛你的。我想,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愛,比什么都來得珍貴。可當我從軀殼里走進他時,才發現他根本沒有眼淚,全是干哭,聲音像一臺耗干了潤滑油的設備,很刺耳。我順著他不太正經的眼光望過去,就在病房的門口看到一個女人。女人很年輕,嫩得能捏出水來,細腰,穿身紅色衣裙,嘴巴挺大,嘴唇厚而豐潤,很性感。我認出她是我丈夫的學生,搞文學的,曾到我家去過幾次。她靜靜地立在門口。

我被一張白布蓋住,與陽光隔離起來,推出了病房。

大概是要將我送到太平間吧,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這樣走向另一個世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杜姐,杜姐!”伴著沙啞的哭喊,小李氣喘吁吁地一把揭開蒙在我臉上的白布,她的淚水涌泉一般滴灑在我的臉頰。

我醒了……

(原載《延安文學》199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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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03 21: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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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04 18:2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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