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詭事錄04
小說家劉一的京城記錄
大家好,我是劉一,一個小說家。最近我的朋友老周失蹤了,是真正意義上的失蹤。連各種系統(tǒng)里都找不到的那種失蹤。但是那夜,我卻收到了老周的快遞……
京城詭事錄04:消失的第29層,我見到了失蹤20年的父親
前言:
你有沒有想過——
某棟樓的某一層,其實在建筑圖紙里根本不存在。
沒有備案,沒有電表,沒有樓層號。
但每晚總有人進去。
不帶手機,不說話,不留下任何電子痕跡。
他們帶著紙,帶著信封,帶著自己親手寫下的、或從別人身上剝下來的秘密。
然后,將它投進一口銅鼎。
火焰會升起,系統(tǒng)會朗讀,那些秘密會燃燒成灰,融進黑暗。
然后現(xiàn)實開始發(fā)生變化:有人突然失聲,有人換了部門,有人變得“安全”,有人突然“紅了”。
這不是組織,也不是邪教。
這是一個系統(tǒng)。
一個建立在“交換”與“沉默”之上的現(xiàn)實網(wǎng)絡(luò)。
你想要什么?
你能給出什么?
所有的一切,只取決于你手里握著的那張紙,
是不是“值”。
如果你夠幸運,電梯會帶你去那一層——那一層本不該存在。
如果你沒那么幸運,那就當作,
你從沒聽說過這件事。
01:門
凌晨兩點。
城市的天花板像一塊翻轉(zhuǎn)過來的鐵板,沒有星光,也沒有回音。
我站在那棟寫字樓的后門入口,手里拿著老周寄來的文件和一張乳白色的電梯卡。
腳下是結(jié)了水跡的青磚地,風一吹,薄薄的水汽貼上褲腳,像某種冰涼的觸須。
“別遲到,去29層?!?/p>
這是老周失蹤前,發(fā)給我的最后一條微信,同時發(fā)來的還有這個寫字樓后門的位置。
北京CBD,XX大廈,沒有任何記錄這棟寫字樓有29層。
我走進電梯,慣用的按鍵處一片空白。
電梯卡貼在刷卡處,電梯沒有動靜。只是很輕地關(guān)上,然后下沉般寂靜地向上。
我以為會有廣播音提示,但沒有。
整個空間像被什么抽空了,連我的呼吸都顯得過分多余。
電梯門打開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原地。
面前是一條走廊——
所有的表面都是純白,干凈到?jīng)]有細節(jié),也沒有方向感。
光線沒有陰影,不來自任何具體角落,卻無孔不入。
這不是“明亮”。
這是一種無法逃避的、全面鋪開的暴露感。
我抬頭望了望四周,沒有攝像頭,沒有標識,只有天花板邊緣線條延伸得像無止盡的病房。
腳下的地毯是深灰色,踩下去毫無回彈。
不是柔軟,而是鈍。像一層厚布壓住了地板,也順便壓住了我體內(nèi)的血流。
我一路走到盡頭。
那扇門立在走廊正中,像一塊壓平的雪層,整潔、干燥、沒有把手。
它不迎接任何人,也不拒絕任何人。
它只是站著,像早就在這里。
門前有一個方形低臺,臺面同樣白得失真。
凹陷處是一個矩形的槽,像是為了接收什么而存在——干凈、安靜,卻帶著一種不解釋的強制性。
我把文件塞了進去。
文件被輕微地往里吸了一下。
像是某種“密封”的確認。
我后退半步,腳跟陷進地毯里,心臟也一起下沉。
然后,聲音響起了。
第一次。
來自我頭頂,卻不在任何方向。
“提交接收完畢?!?/p>
“編號申請確認。”
“編號B-2314,綁定開始?!?/p>
我下意識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沒有燈,沒有光束,只有那層永不退散的白光,像無數(shù)道眼神正從看不見的地方透下來。
我的胃開始發(fā)緊。不是恐懼,是一種被全身掃描的羞恥感。
門這時緩緩打開。
沒有氣動聲,沒有機械軸,只是白色的裂口從中間裂開,像一張嘴要將我咬進去。
白墻之后還是白墻。
地毯顏色沒變,光線沒變,但那一刻我知道:
我再走進去,后面就沒有路了。
我站著,聽見自己心跳撞擊骨頭的鈍響,像地下鐵道上遠遠逼近的列車。
我抬腳,邁了進去。
身后,門無聲合上。
02:女演員
門里面的光線,比外面更低一些。不是暗,而是穩(wěn)。像從上面一整面冷屏上落下來的白,不眩,但壓。
我走進去的瞬間,腳踩在地毯上的那一種“輕陷感”,讓我下意識收了下肩膀。
整個空間是半弧形的,結(jié)構(gòu)像劇院,但沒有舞臺,沒有聚光燈,沒有看臺。
只有一排又一排的椅子,筆直、對稱,像沉默者的脊梁。
我在角落的空位坐下。
椅子剛好貼合后腰,角度被計算過,坐久了不會動彈,也不會想站起來。
面前是一張極簡的灰色卡片,壓在一個白色小金屬臺上。
卡片沒有名字,只有一行淡藍字:
“請保持沉默,觀察即權(quán)力。”
我余光掃了下四周。
幾乎每張椅子上都有人。
他們?nèi)及察o地坐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交流。有的人閉著眼,有的人指尖輕觸著膝蓋,有的人在低頭看自己面前的小金屬臺。
再前方,約十米左右的位置,是一口巨大的銅鼎。
雙耳獸面,開口向上,沒有蓋子,恍惚間我覺得它不是物件,而像是這個房間真正的心臟。
鼎里有一層紙灰。顏色不一致,深淺疊著灰白,像有人每晚都燒掉一些“不能留”的話,一縷細煙若有若無地往上游。
更前面,是司儀席位。
一個女人站在那里,穿深灰制服,頭發(fā)整齊束起,臉色白得不近人情,眼神像玻璃片打磨過的邊緣,沒有起伏,沒有落點。
她不看任何人,但我知道,她隨時能看見每個人。
房間沒有燈閃,也沒有人響應。
但我看到右側(cè)第二排,一個男人站了起來。
中等身材,戴眼鏡,頭發(fā)梳得很平,動作不快也不急。
他走到主持人面前,將一份文件雙手遞上。
主持人閱讀得極其仔細,全部看完,然后點頭。
動作像一臺系統(tǒng)例行啟動,程序走完,不帶任何感情。
她取出一支鈦金細棒,點燃那份文件然后投入鼎中。
銅鼎里有火光升了起來。
極干凈,沒有聲音,也沒有火焰該有的溫度感,只是一道跳動的紅,搖曳生姿。
這時候,系統(tǒng)開始響起。
那聲音從四面墻體滲出,沒有來源,沒有回音:
“檔案編號:A-200328273?!?/p>
“讀取申請成立?!?/p>
“秘密內(nèi)容如下:”
我坐直了身體。
我不知道他提交了什么,但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剛才燃燒掉的變成了一把命運的刀。
而我將看到這刀落在哪一塊血肉上。
“編號B-1796,曾于2020年5月7日,主動申請和編號B-1389,完成一次非公開秘密交換。”
“交換目標為‘女一號’出演權(quán)。”
“系統(tǒng)已核實音頻、書面記錄與轉(zhuǎn)賬數(shù)據(jù):編號B-1796主動提供關(guān)于其同期競爭者XX的家庭糾紛、婚姻隱情與精神治療記錄,作為條件。”
“5日后,B-1796被正式宣布為主演?!?/p>
“影片《潰城》于2021年獲鹿特丹電影節(jié)青年單元最佳影片獎,標志其公眾影響力快速上升?!?/p>
“以上秘密為一級資源交換型,可用于現(xiàn)實調(diào)度、合同重啟、關(guān)系再綁定?!?/p>
我聽著這一串播報,腦子里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不是痛,是空白。
編號B-1796,在我入場的時候就認出來了。
她坐在第五席,穿一身黑色高領(lǐng)長裙,妝容極淡,頭發(fā)束起,表情一直沒變。
我剛來的時候,只覺得她安靜、有氣場,像是習慣在復雜場合中不說廢話的人。
現(xiàn)在才明白,她不是沉穩(wěn),是屏氣。
那個男人,走到B-1796身邊。
他沒有俯身,也沒有湊近,而是平視著她,低聲說了一句:
“我們現(xiàn)在,可以好好談談了?!?/p>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拒絕。
她只是緩緩點了一下頭,像有一顆很輕的、徹底松開的螺絲,從她骨頭里掉下去。
我坐在遠處,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一份“威脅”。
這是一次調(diào)度。
她不是被羞辱,她是被“調(diào)出來”了。
從此刻開始,她不再是人,是一個可以響應的資源節(jié)點。
不再擁有選擇。
我不敢動,但余光能感覺到,全場沒人驚訝,也沒人同情。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這種戲碼,在這里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這時,我突然意識到:
老周讓我來,不是讓我“理解”。
是讓我“沉默”。
是讓我看清,你手里的秘密,不用說出去,只要“用出去”。
03:父親
銅鼎中的火剛熄滅,灰還沒落完。
我正準備把坐姿往后靠一點,系統(tǒng)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是提示音,不是閃燈。
就像一個無聲的信號突然落在腦后,冷冷地刺了一下神經(jīng)末梢。
“檔案編號:A-600328197?!?/p>
“讀取中?!?/p>
我第一反應是愣住了,下一句話卻已經(jīng)開始:
“1997年9月17日,河北省三河市燕郊鎮(zhèn),居民劉一,于家中北墻根處,掩埋一把廚房直刀。”
“刀具長約18公分,刀鋒弧口帶血,指紋已被粗略擦拭,以塑料袋雙層密封,挖坑約18至22公分深。”
“掩埋時間:當晚21點42分至21點56分之間,現(xiàn)場無目擊記錄,夜雨未停,土壤濕度過高,無痕跡殘留”
“該住戶男主人劉志國,于次日清晨被家屬報案,列為‘失聯(lián)個體’。”
“十日內(nèi)無音訊,無財務活動,無交通記錄,警方最終將其歸類為失蹤人口,未立刑案?!?/p>
那一刻我?guī)缀跬嗽趺次鼩狻?/p>
“劉一”。
“劉志國”。
“北墻根”。
“廚房直刀”。
每一個詞,都像有人一層一層掀開我腦子里壓了二十多年不敢碰的角落。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喉結(jié)在動,卻發(fā)不出聲音。
那是我埋的。
那是我不想記起的。
那是我藏在時間和泥土里的故事。
但現(xiàn)在,它們就這樣被人……或者說,被它……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像播報一場我自己都不敢回放的監(jiān)控錄像。
我余光掃了一眼現(xiàn)場。
沒有人看我。
他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勢端正,目光沒有偏離。
但我知道,他們聽到了。他們聽得很清楚。
而我,就坐在他們中間,聽著自己名字在墻里回蕩,像一場專屬的、不能反駁的審訊。
系統(tǒng)繼續(xù):
“編號A-600328197,經(jīng)驗證為事實發(fā)生事件,秘密等級核定完畢?!?/p>
“本檔案由身份編號B-2187提交。”
“檔案性質(zhì):可銷毀?!?/p>
我低下頭,手死死地扣住椅子邊緣,手指關(guān)節(jié)貼在冰冷的金屬框上,幾乎沒有知覺。
B-2187。
這個編號我不認識。
但他認識我。
他知道的比我以為的還多。
我忽然明白,我從進入這個地方的第一刻起,就從來不是“觀察者”。
我是那主持人手中的紙張,現(xiàn)在我被點燃了。
系統(tǒng)沒有停頓。
就像早就預料到了我不會說話,也沒打算給我說話的機會。
“編號A-600328197,銷毀條件如下:”
“劉一即編號B-2314,須中止對檔案編號S-300328224所涉內(nèi)容的所有記錄、轉(zhuǎn)述、傳播、等行為。”
“若銷毀條件未達成,系統(tǒng)將在72小時后自動將該檔案移交至相關(guān)部門?!?/p>
我屏住呼吸。
剛才那一串播報,雖然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但我已經(jīng)聽懂了。
他們想讓我放棄追查編號S-300328224。
我知道那個編號是什么了。
是我追了很久的事,是操控可馨背后那個龐大的組織。
(注釋:詳見京城詭事錄02)
這個組織像一個城市結(jié)構(gòu)內(nèi)嵌的寄生體,有黑手、有平臺、有邊界,甚至有保護殼。
我一直在找證據(jù)。
可現(xiàn)在——我只要點個頭,就得把那一切交還給它。
我的父親,劉志國,至今未歸。
我母親不談起這件事,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怕我問。
我從沒告訴她那把刀的事。
更沒告訴她——
今天,有一條通道,能讓那件事被重新“關(guān)注”。
我呼吸慢了下來。
我知道,它不逼我。
它只是把你放在秤的兩端,一邊是你藏了二十年的事,另一邊,是你執(zhí)著了很久的事。
你自己去稱。
聲音再次響起。
“是否接受銷毀條件”
請回答:
“接受”或“拒絕”
它沒有倒計時。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動,它也會動。
“確認”,意味著——我掌握的秘密將被吞掉,但我得閉嘴。
“拒絕”,意味著——我的秘密將被放出去,而我必須看著它,帶著母親一起,被重啟成一個社會案例。
我沒有選。
我只是——閉上了眼。
它在三秒后自動播報:
“沉默視為確認。”
“檔案A-600328197,狀態(tài)更新:已銷毀?!?/p>
“編號B-2314,獎勵一次編號或檔案讀取權(quán)限。”
銅鼎中最后一縷火光滅掉的瞬間,我仿佛聽見了自己心底有什么也隨之熄了。
不是怒,不是恨。
是一種明白了之后的沉靜。
我加入了它。
不是因為我想得到什么。
是因為我不能失去那件事。
04:老周
房間里的光依舊白,像從天花板的每一寸縫隙中均勻滲出來,不溫不熱,不照亮,也不帶一絲人氣。
鞋尖踩進地毯,半寸陷下,有點輕微的抖動,像踩進一片不應存在的夜。
“我想讀取編號……B-2187。我想知道他是誰?”
聲音說完的那一刻,就像掉進了密封玻璃罐,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響。
但幾秒后,它的聲音突然響了。
沒有提示,沒有語調(diào)。像病房中儀器自動開啟的那種輕響。
“編號B-2187?!?/p>
“真實身份:周行?!?/p>
“編號存在周期:1120天。”
“編號狀態(tài):未注銷”
三年。
三年前,老周還只是一個沒有獨家資源的小記者,靠著扒樓盤維權(quán)稿勉強混在行業(yè)邊緣,寫得干,跑得苦,交稿從不準點,工資常常押一半。
可后來他突然變了。
從某天開始,稿子總能搶到前面一檔;被領(lǐng)導帶進大項目組;連朋友圈都換了風格。
他開始戴手表,抽細支煙,講故事只講一半,笑得有點虛偽但從不多說。
那時候我還以為,是老周終于“熬”出來了。
可現(xiàn)在我明白了:
他不是熬出來了,是進去了。
他是進了它,有了編號,用別人藏得最深的東西,換到了現(xiàn)實里的席位。
我忽然想起,我們曾一起查過一個女孩的失蹤案。
那個女孩留下了一封手寫的檢舉信。
老周看完那封信時,曾拍了拍信紙對我說:
“有點東西。”
我當時以為,老周的意思是線索夠硬,值得深挖。
現(xiàn)在才明白——
那不叫線索。
在老周眼里,那叫“籌碼”。
從頭到尾,他追查的不是真相。
是秘密。
而現(xiàn)在,他拿我做了最新一筆交易。
用檔案A-600328197,換我的入場。
05:存在
房間還是白色的。
這種白,不是干凈,不是空曠,而是某種強迫性的冷淡。
每寸墻壁,每寸桌面,都壓著厚厚的光,無處可逃,像一塊平滑無縫的瓷器,封死了空氣。
我的手掌輕輕貼在桌緣上,金屬材質(zhì),有點涼,卻涼得恰到好處,像是被專門設(shè)定的溫度。
腳下深灰色地毯安靜地鋪著,一絲絲絨毛貼著鞋底,給我一種向下拉扯的錯覺——像一只手緩緩按住了我的腳踝,讓我既不能離開,也沒法站穩(wěn)。
房間里沒有鐘,但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干澀、機械,仿佛不是來自自己身體內(nèi)部,而是某個隱秘的排氣孔在規(guī)律地釋放空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系統(tǒng)的聲音終于響起。
那個熟悉到?jīng)]有溫度的女聲,像從空氣的毛孔里滲出來的一樣:
“編號B-2314,進入確認程序。”
“編號B-0961,即將提交?!?/p>
她的聲音沒有余音,消失后房間再次回到完全的寂靜里,像是剛才那句話也從未存在過。
短暫的停頓后,系統(tǒng)直接開始播放那份所謂的秘密:
“2022年7月,東五環(huán)XX大廈,眾諾公益基金會非法調(diào)用未成年人家庭信息,注冊賬戶42個,騙取財產(chǎn)金額七十六萬四千元?!?/p>
“案件涉?zhèn)卧煨畔?、詐騙、非法資金流動?!?/p>
“原初步追蹤媒體編號:T-157,調(diào)查中斷,無后續(xù)。”
“信息備份日期,2022年8月8日。”
聲音落下后,房間里的空氣似乎更冷了一些。
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顫了一下,金屬桌面的涼意此時顯得尤為刺骨,順著指尖滲進皮膚,刺痛但又毫不明顯。
我當然記得這件事。
我記得那個夏天悶熱的晚上,空調(diào)的冷氣從房間的縫隙里漏出去,我在顯示器前看到那封匿名舉報信的附件——女孩坐在樓梯臺階上,頭發(fā)散亂,眼睛望著地面,沒有表情,像個早已適應黑暗的盲人。
我記得她膝蓋上那塊舊傷疤的顏色,像雨后的柏油路面,又黑又沉。
更記得自己那天的動作:
鼠標快速關(guān)掉頁面,關(guān)閉電腦,起身,轉(zhuǎn)身離開。
房間再次陷入無聲的凝滯里,系統(tǒng)沒有再繼續(xù)描述,也沒有解釋,只問了一句:
“編號B-2314,確認該秘密是否存在?!?/p>
這個問題落下來時,空氣仿佛又壓重了一層,壓得我的胸口有些發(fā)悶。
我沒猶豫,也沒法猶豫。
“存在?!蔽议_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尤為干澀,像喉嚨里嵌了一根刺,卻只能吞咽,不能拔出來。
系統(tǒng)沒再回應,甚至沒有提示確認成功。
房間里安靜到耳鳴。
只有頭頂?shù)陌坠馊匀灰唤z不茍地籠罩著我,地毯的深灰色仿佛也變得更深、更沉,像一張正緩緩將我吞噬進去的灰色巨口。
就在這樣的安靜中,我忽然明白:
剛才的回答,并不是我對系統(tǒng)的確認。
而是系統(tǒng)對我的確認。
從此刻起,我的身份不再是調(diào)查者,也不是觀察員。
而是他們中的一員。
06:還是存在
房間依舊白得令人壓抑。
光線沒有明暗,也沒有變化,像沉積在空氣里的細密塵埃,每一口呼吸都會吸進去一些。
深灰色的地毯依然鋪展在腳下,柔軟又厚實,牢牢固定住我的雙腳。沒有移動,沒有聲音,像一只無聲的手,將我牢牢按進椅子里。
這時,系統(tǒng)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平淡如機械念稿:
“編號B-2314,進入確認程序?!?/p>
“編號B-1673,提交編號B-100792431。”
我沒有回應,系統(tǒng)也沒等。
它接著朗讀:
“2023年9月17日,某娛樂公司經(jīng)紀人羅承,掌握其旗下藝人吳曉寧的吸毒視頻,并以此強迫吳曉寧延長合約三年?!?/p>
“視頻長度47秒,拍攝于2022年5月上海市靜安區(qū)某公寓內(nèi)。”
“視頻現(xiàn)存于B-1673手中?!?/p>
系統(tǒng)沒有任何停頓,仿佛剛才念的只是一張日常便條。
我坐在那里,指尖輕輕壓著桌面,感到微弱的涼意從桌面?zhèn)鞯绞中摹?/p>
我知道這個秘密是真實的。
幾個月前,吳曉寧突然宣布與公司續(xù)約時,網(wǎng)上就爆出一些猜測。但很快那些聲音被壓下去,經(jīng)紀公司稱雙方“合作愉快”。而我在另一個匿名郵箱中見過那段模糊的視頻片段,吳曉寧半掩著臉,眼神散亂又驚慌。
我沒有深究,也沒發(fā)表任何文字。
現(xiàn)在,它又來了。
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xiàn)。
系統(tǒng)只問了一句:
“編號B-2314,確認該秘密是否存在?!?/p>
我深吸了一口房間內(nèi)涼而干的空氣,平靜地回答:
“存在。”
系統(tǒng)短暫地沉默后繼續(xù):
“確認有效?!?/p>
“編號B-1673,獲得娛樂公司總股本2.5%,流通周期為5天?!?/p>
然后房間再次沉寂下來。
我坐在原位,仍舊一動不動,房間的白色光線再次沉淀下來,深灰色的地毯壓著我的腳,仿佛提醒我,我什么也沒得到。
但我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我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存在”,一個人就輕松地獲得了娛樂公司股權(quán),流通后最少是千萬級別的財富。
而我自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
我坐在那里,眼睛望著沒有陰影的白墻,默然思考:
“再確認幾個秘密之后,我是不是也可以開口要點什么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一種冰冷的認知,像房間里的光一樣無溫無暖,卻有一種無聲的誘惑力,正在緩緩地拉攏我。
07:秘密
房間沒有變化。
光線依然冷白,無聲地落在每一個角落。
墻壁干凈得不像現(xiàn)實中的建筑,更像是一種觀念被實體化的結(jié)果。
我依然坐著,系統(tǒng)沒有再叫我,地面沉靜,桌面光滑,時間像溶解在靜止里的東西,變得無法感知。
我什么都沒做。
也不需要做。
但我能“感覺到”——系統(tǒng)在運行,它不需要我的反饋,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它只是按照自己的邏輯,一點一點把我推向某個地方。
我開始注意周圍。
在我視野的邊緣,還有人?;蚋鼫蚀_地說,是別的編號。
他們也都坐著,像一組復制出來的靜止人偶。
沒有人交談,沒有人動彈。
但偶爾會有一道聲音響起,念出某個編號、某份秘密,然后安靜地傳來一句回答:
“存在?!?/p>
再沒有別的。
我數(shù)了大概三次,聲音從不同方向傳來,內(nèi)容我聽不清,但那兩個字永遠相同。
存在,不需情緒。
存在,也不是判斷。
只是系統(tǒng)需要你說一句“存在”,就像門口打卡的光標,需要你亮一次。
我開始明白了,這個系統(tǒng)并不需要每個人都有作用。
它只需要你存在于某個位置,并能在被需要時,做出反應。
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
一個可以做出反應的位置。
這并不是“有價值”,只是——適合被使用。
我把手放在金屬桌面上。手掌平整,不緊不松,像是等候下一次被激活。
我沒有資格調(diào)取任何信息,也不能選擇是否接下任務。
但我可以聽??梢源_認。
我忽然意識到,剛才那個編號B-1673,他是主動的。
他提交了秘密,他獲得了股份。
他不是被用的,是在用它。
我想起一個詞,叫“適應性進化”。
它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理解整個系統(tǒng),只要你知道按哪個按鈕有結(jié)果,你就會慢慢學會只按那個按鈕。
我安靜了很久,然后低聲開口,對空氣說:
“我有一個秘密?!?/p>
它沒回應。
但我知道,我已經(jīng)邁過了某條看不見的線。
08:B-2314
我坐著,一動未動。
房間沒有聲音,沒有燈閃,白光如舊,均勻地從四面八方壓下來,像是一種無源的、死靜的霧。
它沒有照亮任何東西,卻把每一塊表面都變得過于清晰,仿佛一張放大的CT片,把空氣切割成無數(shù)冷白的層次。
我把手輕輕搭在桌面上,指腹貼著邊緣,那塊金屬像冰面一樣薄涼,連著骨頭發(fā)緊。
就在我準備把手抽回來時,系統(tǒng)的聲音出現(xiàn)了。
還是那個女聲,像從密閉的通風管中傳出,輕,卻直抵后腦:
“編號B-2314,已滿足進入前置條件。”
沒有引言,沒有解釋。
這不是一次更新。是一次“通知”。
聲音說完,周圍沒有變化,但我能感覺到,桌面下方的溫度開始下降。
不是突然冷,而是那種緩慢滲進骨節(jié)的冰,像水從腳踝以下一點點漫上來。
我沒有回應。它也不需要回應。
接著,它繼續(xù)播報:
“本編號已完成連續(xù)三項有效確認?!?/p>
“已完成一項主動備案發(fā)言。”
“編號B-2314,進入低頻調(diào)用權(quán)評估。”
那聲音讀得極慢,像每個字都要經(jīng)過一次系統(tǒng)緩存再輸出,毫無情緒。
我看向前方。
那堵白墻無縫、無縫、無盡,沒有任何反光,也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讓人分神的痕跡。
像一張巨大的白紙,而我不過是被貼上去的一張打印稿。
我的呼吸越來越淺,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房間內(nèi)的空氣本身變得太稀薄了,吸進去,什么味道也沒有,連干燥都顯得“克制”。
就在這時,我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段極輕的響動。
不是機械聲。
是空氣壓縮過后殘留的低頻共振,像是在很遠的地方,有一道門緩緩打開。
我沒被告知要去哪兒,也沒人告訴我接下來該做什么。
但我知道,我不需要知道。
我已經(jīng)“合格”了。
我沒有打破規(guī)則,也沒有挑戰(zhàn)它,我只是——剛剛好地,按著它的路徑走完了設(shè)定的程序。
就像一個密碼鎖,對上了齒輪,自動咬合。
我成了那個“正好符合”的齒。
空氣越來越靜,甚至沒有回音。
連我心跳的頻率,都仿佛成了這里的“噪聲”。
我低下頭,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我現(xiàn)在是:
編號B-2314。
09:歡迎
我不記得自己在這間房里坐了多久了。
時間在這里是沒有意義的。
沒有鐘表,沒有窗戶,光線不變,溫度恒定。
所有變化只靠那道聲音宣布,而它——從不會多說。
我還是坐著。手掌輕壓著桌沿,背靠在椅背上,脊柱僵得像一根被擰緊的鐵條。
我的眼前是那堵白墻,依舊一塵不染,像是所有答案都在上面,但你永遠看不見。
頭頂傳來聲音,像開場鐘鳴那樣平緩、確定。
“編號B-2314?!?/p>
“歡迎加入。”
僅此一句。
沒有編號描述,也不再說明原因。
那一刻,我聽懂了。
我已經(jīng)是它的一部分了,就像那些被燒掉的文件。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我感到自己像一滴水,被不動聲色地裝進了什么容器里。
那容器沒有邊緣,沒有形狀,只是一種結(jié)構(gòu)——巨大的、封閉的、運行中的結(jié)構(gòu)。
我還坐在原地,白光不滅,地毯如舊,金屬桌角的冰感還貼在我指尖。
但我的思維,忽然從“我是誰”,變成了“我被用了”。
我想到之前系統(tǒng)對我說的第一句——也是它從未解釋過的一句:
“編號B-2314,綁定完成?!?/p>
原來綁定,不是賦予我什么。
是系統(tǒng)把我這滴水,收了進去。
我的腦子忽然跳出一句話,是從老周某篇未發(fā)表的文章邊緣摘下來的:
“想消滅一滴水,最好的方式,不是蒸發(fā)它,而是把它裝進大海?!?/p>
我終于明白它的意思。
我沒有被毀滅。
我也沒有被判決。
我只是被安靜地歸入一份結(jié)構(gòu),一個網(wǎng)絡(luò),一個永遠不需要我質(zhì)疑的地方。
而我之所以還坐在這兒——
只是因為我已經(jīng)和這張椅子,這堵墻,這道光,一樣,歸屬于它了。
后記:
聚會結(jié)束了。
我聽見腳步聲一陣一陣地消失,沒人回頭。
大廳越來越空。
白光依舊亮著,但不像剛來時那樣刺眼了。它變得有些疲憊,像一層透明的薄布搭在空間上,什么都遮不住,卻讓一切變得模糊。
我還坐在原位。
身邊的椅子早已空了,只有我還沒走。
它沒有讓我離開。
沒有催促,也沒有熄燈。
那些秘密、編號、聲音,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我看著面前那片什么都沒有的空氣,像盯著一張靜止的屏幕。
然后我開口。
聲音很輕,像一滴水落進什么都沒裝的杯子里:
“我什么時候……可以調(diào)閱編號B-0018的真實身份?”
它聽見了。
時間:2025
地點:北京
記錄者:劉一
注釋: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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