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神沃倫·巴菲特最近開了第60場股東大會。已經94歲的巴菲特當天還宣布計劃在年底退休,這也意味著,這是巴菲特作為CEO的最后一次股東大會。
本身這場會就被譽為“奧馬哈神諭”、全球投資界的春晚,全世界的投資者們在每一年的春天都對此趨之若鶩。再加上在目前全世界如此動蕩的環境下,所有人都想聽聽,作為穿越周期的股神巴菲特老爺子,到底會說點什么。
所以2025年的這場會,比以往所有的會議都更加引人注目。
但如果你堅持看完這場時長達5個小時的問答會發現,這場會比過去任何一場都要無聊。巴菲特看似回應一切,卻基本等于什么都沒有說。其中唯一略微切中時弊的,是他對于關稅戰的直接批評。
當然,回顧過去半個世紀以來60次的巴菲特股東大會可以發現,全球地緣政治沖突和政策變化盡管一直是伯克希爾·哈撒韋投資的背景,卻很少會成為巴菲特答股東問的主題。在這場被的大會上,巴菲特一直更愿意談的是投資的長期主義和人性本身的勸誡。
但問題是,今天的全球,與過去60年他所身處的那個“地球是平的”全球化上升期,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01
下降的自動扶梯
如果你覺得過去幾年日子不太好過的話,那倒是能從這場大會中找到安慰。
因為今天的撕裂和對抗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已顯而易見,哪怕是股神操盤的伯克希爾也不例外。伯克希爾2025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其運營利潤同比下降14%,保險承保利潤暴跌48.6%。
這一數據背后,既有美元貶值的沖擊,也與特朗普政府推行的關稅政策密切相關。
關稅政策導致供應鏈成本上升、貿易壁壘增加,企業不得不重新評估生產布局和成本結構,這種不確定性直接影響了企業的盈利能力。
比如伯克希爾旗下的能源、運輸等業務高度依賴全球供應鏈,關稅引發的原材料價格上漲和物流成本增加,直接壓縮了利潤空間。對于投資者來說,這種波動意味著更高的風險溢價要求,市場估值邏輯被迫重構。
盡管巴菲特強調“我們應該與世界其他國家開展貿易——我們做我們最擅長的事,他們做他們最擅長的事”,但巴菲特沒有說的是,時代已經不同了。
之前其實很多次有人讓巴菲特試圖點評特朗普和馬斯克,他都選擇幾句話帶過,或者干脆笑而不語。
但顯然后者還是在意他的影響力的。就在4月,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特朗普曾經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一段視頻,該視頻聲稱“股神”巴菲特支持特朗普政府的關稅計劃。很快巴菲特旗下投資機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發表聲明表示,有關巴菲特支持特朗普關稅的視頻是假的。
這應該也是巴菲特會在本次股東大會上直言批評關稅戰的原因。因為作為一個全球化的投資人,肯定關稅戰無異于天方夜譚。
關稅戰推高了通脹預期,間接影響了資本市場的定價邏輯。此前就有分析師認為,目前美國債券市場的動蕩或比股票市場的崩潰有更嚴重的影響。如果關稅繼續存在,美國可能會在秋季面臨一場全面的金融危機,這場危機將使2008年的金融危機相形見絀。
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夠理解為什么在不得已被問到與政治相關的話題時,巴菲特會說出“財政政策令人害怕”的表述。在此之前,巴菲特將現金及國債等資產比作“正在逐漸融化的冰塊”。
他解釋道:“我們不得不持有這些注定貶值的資產,就像被迫站在緩緩下降的自動扶梯上——你必須跑得更快才能保持原位。”
當然,就這一偶然袒露真實的話來看,股神依然是當年的股神,他不僅看得到長坡厚雪,也早就看清了下坡的路。
02
一個必須討論地緣政治的時代來了
從Tik Tok到特斯拉,這是一個商人必須更加關注地緣政治的時代。馬斯克顯然已經提前看到了這一趨勢,巴菲特也同樣如此。
只是他們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式應對。
前者試圖通過“打不過就加入”的辦法,但暴跌的特斯拉市值給馬斯克帶來了巨大的教訓。而巴菲特的回避,也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階段——他必須出聲反對關稅戰。
但即使巴菲特選擇回避,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政治風險定價正在重塑資本市場的估值體系。傳統估值模型開始失效,風險溢價大幅上升,市場對政策敏感度空前提高。
換句話說,投資者現在不僅要判斷企業未來的盈利,還要預判政策走向,甚至是國際關系演變。
過去幾十年里,巴菲特一直強調“投資要遠離政治”,他更愿意談論的是企業的護城河、管理層的質量以及長期價值創造。但今天的世界變了——
全球化正在退潮,供應鏈正在重組,貿易壁壘重新豎起,意識形態分歧加劇,國家安全被置于經濟效率之上。這種結構性轉變,使得每一個跨國企業都不得不面對新的現實:你不能只做一門生意,你還要理解這個國家的政治風向、政策導向甚至外交立場。
標普500成分股企業的財報電話會議中,“地緣政治”關鍵詞出現頻率越來越高。高盛甚至在2024年2月正式推出“地緣政治β系數基金”(Geopolitical Beta Fund),首募規模就達到100億美元。
這種轉變在伯克希爾的資產組合中也非常明顯:2024年清倉臺積電被解讀為對半導體產業“友岸外包”趨勢的妥協,增持日本五大商社則是對亞太供應鏈重構的押注。
哪怕他不愿意,可巴菲特的每一次動作,都被賦予了地緣政治沖突的解讀。但巴菲特始終拒絕像黑石集團那樣設立專門的地緣政治對沖部門,這種固執恰似他在股東大會咖啡桌上始終擺放的可口可樂:一個拒絕向新時代妥協的隱喻。
這是這場股神謝幕的股東大會最無聊之處所在——今天所有的商業神話,都不得不直面福山“歷史終結論”破產后的世界真相,而股神拒絕談論它。
不是所有人都有巴菲特的沉默的權利。未來幾年,隨著中美競爭加劇、全球經濟碎片化加深,更多的企業家將被迫在政治與商業之間做出選擇。有人會選擇站隊和改造,比如馬斯克;也有人會選擇游說,比如庫克;也有人會選擇干脆退出。
但可以想見的是,留給企業家們的選擇,會越來越少。
歸根結底,在新技術紅利遲遲不來、所有人都只能基于現有蛋糕分配的情況下,這個時代的核心命題不再是“如何賺更多的錢”,而是“如何保住已有的財富”。而這句話,或許才是巴菲特本次股東大會上最值得聽進去的那句。
不過,巴菲特的沉默是一種策略,也是一種無可奈何。但現實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允許他繼續“只談投資、不談政治”。
當他說出“自動扶梯在下降”的比喻時,不知道是否會想起1962年那個可以帶著鄧普斯特農具公司財務報表去國會圖書館查資料的下午。
那個資本可以自由流動、技術能夠無障礙擴散、企業只需專注利潤創造的“鍍金時代”,正隨著華盛頓紀念碑的倒影,碎裂在波托馬克河的湍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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