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五一假期，我們一家三口驅車在回老家的路上，妻子一路上板著臉不和我說話。反倒是五歲的女兒無比興奮，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看見路邊閃過的野花要尖叫一聲好美，看到車窗外飛過的蝴蝶，也要張了小手嚷嚷著去捉。

妻子的行為源于母親的一個電話。本來這個假期，我們計劃出去旅游，妻子做了好多攻略，最終確定了目的地。誰知就在我們準備動身的時候，母親突然來電話說，父親在地里干活時不小心崴了腳，問我能不能回老家幫幫忙——太晚了莊稼就種不到地里了。一年之計在于春，這個道路我懂。

我把母親的話原原本本地給妻子說了，妻子滿臉的不愿意。她說，你爸也是，偏偏在我們準備旅游的時候腳崴了，怕不是故意的吧？我心中火起，沒好氣地懟妻子，說的什么話，誰想平白無故地受傷？你不想回去我一個人回！妻子白了我一眼，一甩手回了臥室，幾乎一天沒有和我說話。

回老家的那天，天還蒙蒙亮，我早早地收拾好行李。開車準備出發的時候，妻子拉著還睡眼惺忪的女兒上了車。一路上，我和女兒有說有笑，妻子還在氣頭上，板著臉不言不語。

汽車在高速上疾馳幾個小時后，駛上鄉村道路。正是百花爭艷的季節，車窗半掩，草木的芳香撲面而來。我的心情逐漸好起來，一邊開車一邊吹著口哨，貪婪地嗅著這誘人的香味。出生在農村的我，對這芳香的氣味再熟悉不過了。透過后視鏡，我偷偷觀察坐在后座的妻子，發現她的臉色也好了不少，一邊欣賞窗外的風景，一邊和女兒說話。

回到家，父母早在大門口等著我們了，當然都是說不出的高興。女兒像花蝴蝶一樣撲進母親懷里撒嬌，父親一如既往地話少，只是問我們累不累，吃了飯沒有。我問父親的腳崴得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父親不以為然地說，沒事，是你媽大驚小怪地讓你們回來。說完，還故意跺了跺腳，證明真沒有什么事。父親又補充道，你可不要抱怨你媽啊，說白了，她是因為你們好長時間沒有回家，想你們了，才撒的謊。

我和父親說著話，正和母親說話的妻子有意無意地看向我和父親，我感覺妻子的目光還著重看向父親的腳，接著瞪了我一眼，似乎對我說，看她猜對了，父親的腳壓根就沒什么事。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母親填鴨式地喂我們，變著法子做好吃的。在地里干活時，父母就怕我和妻子累著，特別是妻子，成了重點保護對象。只要她干一點活，父母就大呼小叫地讓歇著。最快樂的要數女兒，一下子撲進大自然的懷抱，玩得不亦樂乎。她和地上的螞蟻可以叨叨半天話，空中飛過的蝴蝶也要跌跌撞撞追半天，草叢里突然躥出的野兔驚得她尖叫連連，叫聲驚起落在枝頭的鳥兒，撲棱棱扇著翅膀飛走了。

妻子偷偷告訴我她最怕吃飯，明明吃飽了，冷不丁母親又往她碗里添飯。妻子嘆著氣，摸著肚子說這肥白減了，這幾天應該又胖了。我笑而不語，知道妻子雖然這么說，但心里沒有不高興。

時間總是短暫的，幾天的假期馬上到了。返程的那天，母親狠勁往我們的車里塞東西，恨不得讓我們把家搬走。我和妻子一再阻攔，說后備廂裝不下了，誰知母親竟說是因為我們開的車太小了。好吧，親愛的母親大人，我是不是以后回家得開個半掛車回來，才夠大。

車子出了村子，回頭看，父母還在村頭默默地站著。看著白發蒼蒼的父母，我黯然神傷。為了緩和氣氛，我故意逗妻子說，咱們這次鄉村旅游感覺如何？妻子沒好氣地說，你這叫旅游？窮游還差不多。我說，什么叫窮游？應該是富游，你看爸媽給咱們后備廂裝了多少東西？妻子沒有再說什么，默默地看著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女兒從兜里拿出厚厚的一疊錢給妻子。妻子驚訝地問女兒哪來的錢？女兒說，奶奶給的。女兒還說，奶奶說了，不讓我和妻子知道，不然我們不讓拿。

這個假期，我們一家人沒有出去旅游，卻在老家寫下了“在此一游”。當女兒拿出奶奶偷偷塞給她的錢，我忽然明白，美麗的風景也許不在熱門景點的喧囂，不在打卡拍照的匆忙。

最珍貴的風景，在親人的目光里，在一粥一飯的煙火中，在無需言說的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