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傍晚六點多，剛用完晚餐，暑氣未散的空氣里還飄著飯菜香。小孫子忽然晃著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說：“爺爺，我想去摘桑杏！”望向窗外，陰云低垂的天空已染上暮色，西邊最后一縷霞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天氣預報里的雷陣雨似乎隨時會落下來。
“天都快黑透啦！”我笑著刮了刮他鼻尖，卻被孩子拽著衣角不撒手。一旁兒子見狀，順手抓起車鑰匙：“爸，要不就帶他去轉轉？就當飯后消食。”就這樣，一家四口匆匆坐上锃亮的奧迪車，車輪碾過柏油路，載著滿心期待駛向城郊。
抵達那棵記憶中的桑杏樹時，眼前景象讓人愣住——繁茂的樹冠缺了大片枝椏，斷口處新鮮的木屑還泛著青，滿地滾落的青杏沾滿泥土，樹梢零星掛著的果子，像是被掠奪后可憐的殘兵。小孫子踮著腳夠了半天，也只摘到幾顆酸澀的青果，耷拉著腦袋嘟囔：“怎么都沒啦！”
正準備打道回府，兒子忽然指著不遠處喊道：“爸，那邊有片敬月！”放眼望去，一大片綠油油的敬月在暮色中舒展葉片，倒像是老天爺特意準備的驚喜。我和老伴相視一笑，從后備箱翻出布袋，四人瞬間化身“采摘小分隊”。小孫子蹲在田埂邊，專挑鮮嫩的嫩芽；兒子負責折斷高處的枝椏，我和老伴則忙著把摘下的敬月捆成緊實的草把。
“爺爺，這哪是摘桑杏呀？明明是摘敬月大作戰！”小孫子舉著沾滿泥土的手，笑得露出豁牙。田埂間此起彼伏的歡笑聲，驚起幾只歸巢的麻雀，撲棱棱掠過漸暗的天空。
返程路上，路燈次第亮起，橘色光暈在潮濕的路面暈開。“快看！那邊還有棵樹！”兒子突然剎車。透過車窗，一棵綴滿金黃桑杏的樹在夜色里若隱若現。這次我們早有準備，兩個手機的手電筒刺破黑暗，照亮斑駁樹影。我和兒子一人拽住樹枝，老伴舉著手電筒來回移動光束，小孫子踮著腳摘杏，還不忘把熟透的果子塞進我嘴里。
“甜！真甜！”小家伙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喊。夜風裹著杏香拂過，樹影在光暈里婆娑起舞，奧迪車的輪廓靜靜停在路邊，像是一幅會呼吸的油畫。那一刻忽然覺得，所謂幸福大概就是這樣——沒有精心策劃的完美行程，沒有刻意營造的浪漫場景，不過是一家人在暮色里追逐晚風，在意外與驚喜中創造獨屬于我們的詩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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