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自然 真情滿滿

——成文賢先生詩集《夕陽的金杯》評析

文｜劉崇學(xué)

成文賢先生的詩集《夕陽的金杯》，最近由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了。這是寶雞文壇的一件盛事，可喜可賀。成先生出生于岐山，岐山是一個有著厚重的歷史文化積淀的地方，岐山也是一個作家輩出的地方。周原朊朊，堇荼如飴，物華天寶，地靈人杰，成先生就是岐山作家群中的一位佼佼者。他早年經(jīng)歷豐富，在社會的多個行業(yè)摸爬滾打，歷盡艱辛，吃了許多苦。這種異常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讓他有異常豐富的人生感悟，于是就有了擺在我們面前的這本《夕陽的金杯》，這是成先生的第四本詩集了，成先生如此飽滿的創(chuàng)作熱情和旺盛的創(chuàng)作能力，可以說是形成了寶雞文壇特有的一種文學(xué)現(xiàn)象。名字是一本書的眼睛和靈魂，正如閻安老先生在序言里面所說“光這個書名就很值得我為他高興。”夕陽殷紅如血，瑰麗多彩，金杯金光閃閃，堅硬沉實，夕陽和金杯組合在一起，既給人一種古人筆下“一臥滄江驚歲晚”的滄桑感，又有現(xiàn)代人“滿目青山夕照明”的自信和從容。

全書分為五輯，分別是“人間在等待一場大雪”、“夕陽像是自己的背影”、“不斷修正幸福的含義”、“在別人的鄉(xiāng)愁里暫住”、“鑲嵌在畫框里的村莊”、共收錄180多首詩，忠實而形象地記錄了成先生近幾年的人生經(jīng)歷和感受，細膩而真切地表達了他對大自然和社會的認識和體味。書里的每一首詩都是從作者心靈沃土開出的生命之花，亭亭玉立，搖曳多姿，都是從詩人的心靈之弦彈奏出的生命樂曲，或高亢激昂，或低沉婉轉(zhuǎn)。每一首詩都飽含著詩的風(fēng)采和詩的情韻，表達了他心靈世界的波光艷影和風(fēng)情萬種。明媚的春天、和煦的春風(fēng)、綿綿的秋雨、空曠的原野、黃昏的細雨、皚皚白雪、清澈的泉水、朦朧的月光、廣袤的草原、彎曲的河流，夕陽晚霞，晨曦朝露等自然風(fēng)物，以及故鄉(xiāng)、游子，母愛、鄉(xiāng)愁、炊煙、風(fēng)箏、麥田、曠野、節(jié)氣、過年、鄉(xiāng)音、鄉(xiāng)情等意緒，還有孤獨寂寞，悲憫同情，苦悶憂郁，彷徨惆悵、焦慮憂患、脆弱疼痛等心理情緒，都構(gòu)成了他詩集中萬象紛呈的意象，大大拓展了他的詩意空間，使他的詩豐盈深邃，余韻悠長。

樸素自然是《夕陽的金杯》的主要特點之一。從寫作的元素上來說，樸素就是真實自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是一切文學(xué)作品的生命之源。萬物之美貴在自然，自然既是藝術(shù)美的源泉，也是藝術(shù)美的底色。成文賢先生視野開闊，題材廣泛，不拘一格，是他的思想和情感在筆端的自然流露。在他的眼里，生活處處是詩，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有呼吸，有靈性，有生命，有意識，詩人無時無刻不在表達自己對大自然神性的召喚與傾聽。他的詩就是他細心洞察社會，感受生活，思考人生的真實記錄。成文賢先生的詩，在樸素自然這一點上表現(xiàn)得十分突出，十分到位，就像他的處世為人一樣，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樸素自然之氣。面對孫子畫畫，他感慨說：“我靜靜地，不說話。怕我的經(jīng)驗畫地為牢，將他的夢禁錮，在一個四歲孩子面前，我是個學(xué)生，想從頭開始學(xué)習(xí)道法自然。”再比如《追月亮》：“童年時，我追逐月亮，從村東頭追到村西頭，希望他帶我走出村莊。少年時，我去書本里翻閱月亮，希望他照亮我前行的方向。青年時，我把愛情當月亮，天長地久是理想。中年了，才發(fā)現(xiàn)月亮和我的人生一樣，有圓有缺，東躲西藏。”再比如倒春寒來臨了：“桃花，杏花，油菜花沒有料到，剛鉆出土的嫩芽和蟲子沒有料到，以把各種顏色穿上身的少男少女們沒有料到，一場寒潮讓他們又困在冬天。只有歷盡滄桑的老人們料到了，因為他們知道春天里還隱藏著冬天。” 面對七夕的月亮，他說“是犁，開墾愛的花園；是鐮刀，收割愛情玫瑰；是鉤，釣起兩滴相思淚；是針，縫合愛的創(chuàng)傷。”面對一對幸福的新人，他坦言：“不能說，愛情在油鹽醬醋里的不堪。不能說，浪漫在繁華的歲月里經(jīng)不起打磨。不能說，躲過風(fēng)雨，見過彩虹的小鳥，有可能會各分東西。” 他懷念鄉(xiāng)下的夜，“在鄉(xiāng)下，夜是寧靜的，人睡了，神睡了，莊稼睡了。不像城市，那么多燈光閃爍，讓人心驚肉跳。”村里的孤寡老人在一場大雪中走了，“全村人的腳印像密密的針腳通向高家的頭門，像在縫一件巨大的孝衣，破爛的頭門也帶上了完好的孝帽。每碗臊子面都是一朵濺血的梅花，雞蛋皮的黃像花蕊在顫。”

真情實感是《夕陽的金杯》的特點之二。真情實感是和樸素自然相聯(lián)系的，詩歌之所以能打動人，就因為它洋溢著真情，所以古人云：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這種以“真”為核心的詩詞創(chuàng)作，又表現(xiàn)為一種真心的呼喚，真意的坦露，真情的抒發(fā)和真諦的闡揚。成文賢先生前面的三部詩集分別是《篤愛前行》《篤愛時光》《篤愛心聲》，可以稱為“篤愛系列”，堪稱篤定執(zhí)守，真愛滿滿。閻安先生說成文賢“有著秤砣般的愛心”，他重情重義，柔腸百轉(zhuǎn)，為愛而生，為愛而寫，在對愛的深情歌唱中款款前行。對于萬事萬物的熱愛之情賦予了成文賢詩意的生命姿態(tài)，他用心抒寫著自己的生命記憶、情感體驗、時光之思，在時間長河里執(zhí)著地撿拾著閃閃發(fā)光的珍珠貝殼，在精神的畫布上執(zhí)著地描繪著屬于自己的靈魂風(fēng)景。他描寫初春的早晨：“迎春花、桃花、杏花，是走失多年的親人們再次歸來，柳樹穿上了母親的衣裳，喜鵲是我已忘了模樣的婆，叫著我的乳名。”他呼喚春天永駐人間：“風(fēng)在翻閱春天的詩卷，用陽光透亮的眼，桃花成了美人，柳條成了美人擺動的裙，野草成了美人腳下浮動的云，河流也成了美人在飛天，春天啊，每一幀畫面是一行優(yōu)美的文字。”他描寫店里的餐飲人：“總能把每盤菜的顏色搭配到最美，生活的色彩卻一直單調(diào)。一直想通過爐火把日子爆香，把生活炒紅火，從廚房到餐桌，短短的距離，這條路走了多年，卻很難走到目的地。”他對路的感悟：“每條路上都有不同的風(fēng)景，最好的風(fēng)景是內(nèi)心的風(fēng)景。我們往往在眺望遠方，而忽略了腳下一朵鮮花上，露珠動人的眼睛里，湛藍的天空。”他從爆竹的輝煌中，感悟“短暫的繁華身后，總隱藏著漫長的寂寞。幸福是一次一次填滿，又一次次被掏空的感覺。”他感嘆“蟬鳴的聲線，在城市繞來繞去，怎么也繡不出田園風(fēng)光，樓房的棱角生硬，絲線一根根崩斷。”面對動物園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動物，詩人感嘆“在所有動物眼里，我倆是孤獨的。悲憫他們的同時，我也悲憫自己。人世間，語言的墻，人情的墻，名利的墻，皆為牢籠。”思念逝去的親人，他說“每一滴雨都帶著淚光，我相信，墳頭冒出的草兒是地下親人再生的頭發(fā)，金色的蒲公英是他們?yōu)樵谑赖挠H人點亮的燈盞。”面對夏收后的田野和村莊，他說“割掉麥子的田野，離天又近了一寸。麥茬依然金黃，但大地明顯沉重了許多，杜鵑叫聲空曠，夕陽無依無靠。”

語言精致美妙，這是《夕陽的金杯》的第三個特點。眾所周知，詩歌是語言的藝術(shù)，成文賢詩集的語言新鮮奇崛、不落俗套，處處有奇思妙想，篇篇有神來之筆。他常常巧妙地運用比喻、擬人、象征等修辭手法，將平凡的物象表現(xiàn)得形象生動，把普通的詞匯修飾得別有色彩和韻致。比如“淚汪汪的井”、“樹葉在風(fēng)中吵架”、“夜色張牙舞爪”、“白發(fā)像春天的野草隨風(fēng)生長”、“陽光順著溪流滾下山坡”、“桃樹枝丫上蓓蕾鼓脹的心思”、“秋蟲的琴弦又多了一份憂傷、”“每一縷陽光都攥出了汗”、“一支白頭的蘆葦做著飛翔的夢、”“父母的墳塋像兩滴巨大的淚”、“桃花咳出了血，像急需搶救的病人”、“孤獨的月亮，背著鄉(xiāng)愁流浪。”“深深的夏夜里，蛙鳴和蟬鳴都是思鄉(xiāng)曲。”“進入深秋，河流瘦成了一條蛇，準備冬眠。”“把一條河流拴在一棵柳樹的發(fā)梢上”、“黑夜的巨石上，秋蟲的鳴唱把鄉(xiāng)愁的刀磨得锃亮。”“窗戶是房屋的眼睛，細細的秋雨落進眼眶，透過滿眼的淚水。”、“河流瘦成了一條繩索，一座座橋梁的結(jié)越發(fā)臃腫”、“小溪露出了長長的舌頭”、“鳥兒在波浪上繡花，明亮的針尖一閃又一閃。”“油菜花金色的蜜已經(jīng)流過山崗，桃花的羞澀已染紅村莊。”“雨飄飛的針線在織網(wǎng)，能否打撈你曾經(jīng)的模樣。”“下雪了，眼前的白，只是想拯救人間的黑。”“一場大雪，淹沒了湖的眼睛，剪斷了河流的臍帶，野鴨的叫聲，像一群被摧毀了家園的人，仰天悲鳴。”“種下一片月光，連同幾聲蛙鳴一方荷塘，在你的夢里，蓮花盛開。”“田埂上的螞蚱欲言又止，像個無助的孩子把我模仿。”“草尖的露珠陪鳥鳴滾落，像一行行無辜的淚。”“似乎老了，陪遠山對弈，用一朵云或一只鳥做棋子。”“夜能澆滅太陽的火焰，也能澆滅人間的喧囂，天上的星星和人間的燈火，是灰燼中殘留的火種。”“鳥鳴的燈一閃一閃，母親和父親的笑容被一一點亮。”“信天游趕著天邊云朵的羊群走來。”“一條條波浪都是海的舌頭，一遍遍舔舐海岸。”“旅游就是在別人的鄉(xiāng)愁里，暫住幾日。”“秋收的田野的荒蕪，被萬噸的陽光照耀，千頃的秋風(fēng)吹拂。”“山頂?shù)娜盒沁€在放羊，一彎新月還在磨刀。”像這樣充滿奇妙想象、可圈可點的詩眼和錦句在詩集中比比皆是，枚不勝舉，讓整個詩集充滿詩情畫意，空靈飄逸，韻味十足，充分顯示了成文賢優(yōu)秀的詩性思維能力和語言創(chuàng)新能力。

詩，是抒情言志的；詩，是詩人生活、情感和精神世界在心靈屏幕上繪出的曼妙圖畫；詩，是詩人愛人類、愛社會、愛生活的赤子情懷的外化；詩，是詩人修養(yǎng)、品德、學(xué)問、素質(zhì)、境界、胸懷等綜合體現(xiàn)。詩品即人品，人品好才能寫出好詩。現(xiàn)今的社會五光十色，光怪陸離，有著太多的誘惑，作為成功人士，企業(yè)老板，成先生沒有沉醉于燈紅酒綠的世俗應(yīng)酬，沒有被名韁利鎖束縛精神，消磨意志，泯滅性靈，而是秉持詩意棲息的人生態(tài)度，追求高雅的生活情趣，堅守自己的精神家園，舞文弄墨，吟詩作歌，。詩歌已然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成為他生活和事業(yè)的精神支撐。詩歌創(chuàng)作豐富了他的生活內(nèi)容，升華了他的生活質(zhì)量，提升了他的人格操守，使他活得真實灑脫，豁達通透，淡定從容，寵辱不驚，悠然自得，怡然自樂，恬然自安，從而實現(xiàn)了企業(yè)家和詩人雙重角色的完美結(jié)合。詩人每寫一首詩，就是對生命意識由遮蔽至澄明的過渡與救贖。我知道，成先生的詩歌還會繼續(xù)寫下去。我們熱切期待成先生以后有更多更好的詩源源不斷地從筆端涌出，升起寶雞文壇一道亮麗的彩虹！

作者簡介:

劉崇學(xué)：寶雞文理學(xué)院圖書館黨總支書記、館長，寶雞市圖書館學(xué)會副理事長、寶雞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理事，出版著作《圖苑探賾》和《互聯(lián)網(wǎng)背景下圖書館建設(shè)與管理》。喜歡讀書寫作、戶外登山和詩文朗誦，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用腳步丈量世界。

(編輯:楊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