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論文”評價會導致出現“離譜論文”問題。圖/IC photo

近期，多篇婦產科領域論文內被曝出現男性患者的數據，包括“子宮肌瘤”“難治性產后出血”等疾病，涉及多個期刊。這么多的醫學期刊卷入發表違反基本常識的離譜論文，令人震驚。

值得注意的是，對于學術期刊發表離譜論文，不少網友的反應卻很平靜，還有網友對發表離譜論文的基層醫護人員被處理表示同情，認為他們“發表”這樣的論文，也屬“被逼無奈”。

代寫、代發論文屬于學術不端，但是，對于基層人員花錢請人代寫、代發論文，社會輿論卻有一定的寬容度。其理由是，對于基層人員來說，撰寫、發表論文那么難，但不發表又評不了職稱，能將他們從發表論文中解放出來的方式，就是花錢請人代寫、代發。所以，某種程度上這似乎也是“無奈之舉”。

實際上，對基層技術人才晉升不必“卡論文”。早在2016年，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就發布《關于加強基層專業技術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明確提出改革基層專業技術人才評價機制，對論文、科研等不再做硬性要求，可用能夠體現專業技術工作業績和水平的工作總結、教案、病歷、技術推廣總結、工程項目方案、專利成果等替代。

2022年，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做好職稱評審工作的通知強調，合理設置論文和科研成果要求。衛生、工程、藝術、中小學教師等實踐性強的職稱系列不將論文作為職稱評審的主要評價指標，評價標準中不得簡單設立論文數量、影響因子等硬性要求。

問題是，這些精神在現實中并沒有得到切實落實。為了通過考核、評職稱，一些基層醫護人員、教師花錢請人寫、發論文，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這是“唯論文”評價體系所帶來的論文觀異化。

基于此，近年來，對于被發現存在代寫、代發問題的論文作者的處罰，不少地方和單位不是越來越嚴，而是越來越松。

尤其是當涉事人員為基層專業技術人員時，公眾表現出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責難。其理由是，有資源的“人物”，可以在他人寫的論文上掛名，學術“大牛”可以利用學術影響力發表文章，基層人員自己掏錢請人寫論文發表，似乎也“情有可原”。而且這種運作，只要代寫的論文不那么離譜，或存在造假、抄襲問題，也很難被發現。

所以，雖然一些“水刊”發表的論文質量整體不高，卻有廣闊的市場，事實上，就是沒有正式刊號的假期刊，也會受到有發表論文需求者的追捧，輕松賺得盆滿缽滿。

怎么治理這一問題？我國當前正在推進破除“唯論文”評價改革，但阻力重重。許多基層一線的教師、護士和專業技術人員有貢獻，但沒有“拿得出手的論文成果”，導致職稱等晉升受阻。如何給他們一個相對公允的評價，事關這些基層人員的積極性。

從現實來看，對于基層人員評職稱，如幼兒園、小學、初中教師，醫院護士、技師，其實可以取消論文要求。這些“卡論文”要求脫離現實、折騰基層人員不說，也很難產出有價值的論文，只會導致一地雞毛。

當然，有人擔心取消論文標準，會導致考核、評審變為講人情、憑關系。對此，一方面，不能為了防人情交易就設置不合理的指標；另一方面，要推進評價機制改革，切實建立專業共同體，以專業標準評價基層人員的專業能力與崗位實際貢獻，把職稱等評審、評價與崗位結合起來，而不是脫離崗位搞論文評價，把論文變成為了職稱、經費、課題而“炮制”的職稱論文、經費論文、課題論文。

面對“唯論文”評價所導致的“離譜論文”問題，需要切實改革對基層專業技術人才的評價，不能讓改革只停留在文件上。

撰稿 / 熊丙奇（教育學者）

編輯 / 柯銳

校對 / 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