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前后持續276年,共傳16帝,平均每位皇帝在位17.25年。如果要論哪位皇位在位時間的最短,當屬明光宗朱常洛,因為他在位僅僅29天,連皇后、嬪妃都沒來得及冊封,就撒手人寰了。因此,朱常洛也被后人稱為“一月天子”。
要說,朱常洛這皇帝當得短命,不是沒來由的,他那身子骨里頭啊,早就埋下了病根兒,而且還不止一處,從里到外,從心到身,都病得不輕。
朱常洛這病根兒,得從他打娘胎里出來那會兒就說起,甚至可以說,從他母親王恭妃那兒就帶著點兒“先天不足”的晦氣。他不像別的皇子,要么是皇后娘娘生的嫡子,將來繼承大統那是名正言順,要么是寵妃娘娘生的寶貝疙瘩,從小就金尊玉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朱常洛的母親王恭妃呢,原先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宮女,在萬歷皇帝母親李太后的慈寧宮里頭當差,身份低微得很。
有一回啊,萬歷皇帝估摸著是多喝了幾杯黃湯,在李太后宮里頭,暈暈乎乎,神志不清,稀里糊涂地就把前來服侍的王恭妃給寵幸了。
這事兒本來就是個意外,宮里頭這種事兒,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皇帝興致來了,誰也攔不住。可誰能想到呢,就這么一回,王恭妃的肚子竟然就有了動靜,十個月之后,硬是給萬歷皇帝生下了朱常洛這個皇長子。
您想想,這么個出身,朱常洛在等級森嚴、最是看人下菜碟兒的紫禁城里頭,能有好日子過嗎?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萬歷皇帝打心眼兒里就瞧不上他這個“意外”得來的兒子,覺得丟人現眼,連帶著王恭妃也受盡了冷遇和白眼。起初啊,萬歷皇帝甚至連個名分都不想給王恭妃,更別提承認朱常洛這個兒子了。
最后,萬歷皇帝的母親李太后看不下去了,老太太也是急啊,自個兒子都多大了,皇后肚子一直沒動靜,好不容易盼來個大孫子,你倒還不認了?
于是,李太就拿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祖宗家法來壓萬歷皇帝。再加上朝里頭一幫子顧及國本、怕將來皇位繼承出亂子的大臣也跟著起哄上書,說什么皇嗣問題乃國之根本,馬虎不得。
萬歷皇帝一看這陣勢,一邊是親娘的眼淚和怒火,一邊是大臣們的唾沫星子和據理力爭,實在頂不住了,這才老大不情愿地封了王氏個“恭妃”,算是勉強認下了朱常洛這個兒子。
可認下歸認下,這梁子算是結下了。打心眼兒里,萬歷皇帝就沒待見過這個讓他丟了面子、還在母親和大臣面前吃了癟的皇長子。他所有的心思啊,都放在了他那個心尖尖上的鄭貴妃和鄭貴妃后來給他生的兒子福王朱常洵身上。
鄭貴妃這女人,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長得是千嬌百媚,心眼兒又多得跟篩子似的,把萬歷皇帝哄得是團團轉,簡直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她自個兒也一門心思想讓兒子當太子,將來繼承大統,母儀天下。
這么一來啊,朱常洛這個名義上的皇長子,在宮里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那叫一個難熬。他名義上是長子,是未來的儲君,可實際上在宮里頭的地位和待遇,連鄭貴妃宮里頭那些得臉的太監宮女都不如。
鄭貴妃是變著法兒地折騰朱常洛,克扣他的吃穿用度,那是家常便飯,冬日里缺衣少炭,凍得瑟瑟發抖,夏日里暑熱難當,連塊冰都見不著。身邊伺候的人呢,也多是鄭貴妃的眼線,動不動就找茬兒告他的狀,稍有不慎,就會被鄭貴妃小題大做,招來一頓訓斥甚至責罰。
萬歷皇帝呢,對這些事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壓根兒就不管他這個兒子的死活,甚至有時候還覺得朱常洛礙眼,巴不得他早點出點什么意外才好。
這種日子一過就是幾十年,朱常洛這心里頭的“病”,怕是比身子上的“病”還要重得多。他那怯懦、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的性子,就是在這種長期的壓抑、恐懼和冷暴力中一點點給憋出來的,這為他日后的悲劇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這心理上的病啊,時間一長,就容易往身子上跑,變成實實在在的毛病。長年累月的精神壓抑,再加上衣食不周,營養不良,朱常洛這身子骨能結實得了嗎?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是個空架子,外表瞅著還像那么回事兒,內里早就虧空得差不多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個典型的“亞健康”狀態,甚至可能更糟。
萬歷四十三年那樁駭人聽聞的“梃擊案”,更是把朱常洛那本就脆弱的神經給徹底刺激壞了。一個據說是“瘋子”的男人張差,手里頭掄著根棗木棍子,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大搖大擺地闖進了太子居住的慈慶宮,見人就打,一路橫沖直撞,差點沒把正在書房里讀書的朱常洛給當場打死。您想想,這事兒得多嚇人啊!皇宮大內,戒備森嚴,一個外人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地闖進來,還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太子宮?這里頭要是沒鬼,誰信啊?
事后查來查去,明眼人都知道這事兒跟鄭貴妃和她手底下那幫宦官脫不了干系,目的就是要趁亂取了朱常洛的性命。可結果呢?萬歷皇帝還是死命地護著鄭貴妃,硬是把這樁意圖謀害儲君的潑天大案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那個行刺的張差被迅速定了個“瘋癲奸徒”的罪名,拉出去砍了腦袋,算是堵了朝野上下的嘴。而對于幕后嫌疑最大的鄭貴妃呢,萬歷皇帝的處理方式更是讓人心寒,他僅僅是讓鄭貴妃象征性地跟太子朱常洛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就這么著,朱常洛在恐懼、壓抑和病痛的折磨中,一天天地熬著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他那個不靠譜的爹萬歷皇帝龍馭上賓了,他總算是苦盡甘來,在三十八歲那年,坐上了夢寐以求的皇帝寶座,改元泰昌。
朱常洛心里頭憋了幾十年的那股勁兒啊,一下子就全使出來了,恨不得把天都給翻過來。他想趕緊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證明自個兒比他爹強,也想趕緊把萬歷朝那些個爛攤子給收拾利索了,讓大明朝重新煥發生機。
所以啊,朱常洛一上臺,就玩兒命地干工作,簡直是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白天批閱堆積如山的奏折,跟山似的那么高,看得是眼花繚亂;晚上呢,又馬不停蹄地跟大臣們開會,商議國家大事,一開就到大半夜,連個囫圇覺都睡不上。什么罷黜礦監稅使,安撫民心啊;什么增補內閣大學士,恢復中樞運轉啊;什么從皇宮內庫里頭拿出一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送到遼東前線去犒賞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提振軍心啊,樁樁件件,他都親自過問,事必躬親。
朱常洛這是把自個兒當成鐵打的漢子了,完全不顧及自個兒那本就已經虛弱不堪、被他爹和他那個好繼母給折騰得差不多的身子骨。這叫啥?這就叫“心病還須心藥醫,藥不對癥要人命”。他這心里頭的“病”是想趕緊建功立業,證明自個兒,可他這身子上的“病”卻經不起這么日夜不停地瞎折騰啊。
這是朱常洛自個兒給自個兒的龍體埋下的頭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隱患,是他主動往那鬼門關邁出的第一大步。
朱常洛這邊兒正熱火朝天地忙著當他的“有為明君”呢,他那個一輩子的老對頭鄭貴妃也沒閑著,正躲在暗地里琢磨著怎么對付他呢。
鄭貴妃一看朱常洛當了皇帝,心里頭也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的,生怕朱常洛緩過勁兒來,秋后算賬,把自己給拾掇了。可這女人是個狠角色,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她不甘心就這么認栽,更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完蛋。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一條毒計就上了心來。
鄭貴妃先是假模假樣地跟朱常洛服軟討好,又是送金銀珠寶,又是說些個拍馬屁的好話,把個朱常洛哄得是暈暈乎乎,找不著北,逐漸放松了對她的警惕。
然后,鄭貴妃就瞅準了朱常洛的軟肋,給他送了一份“大禮”——八個經過精心挑選、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這八個美人兒啊,那可真是人間尤物,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而且個個能歌善舞,還特別會揣摩男人的心思,會來事兒,把個朱常洛迷得是神魂顛倒。
朱常洛憋屈了幾十年,哪兒經過這個陣仗啊?他白天在朝堂上累得跟三孫子似的,處理那些個讓他頭疼腦熱的軍國大事,晚上一回到后宮,就有這么多風情萬種的美人兒圍著他轉,給他捶腿捏肩,唱小曲兒,跳艷舞,那滋味兒,簡直是賽過活神仙,別提多美了。他一下子就陷進去了,天天晚上都跟這八個美人兒在一塊兒鬼混,飲酒作樂,顛鸞倒鳳,樂不思蜀。
朱常洛那身子骨本來就虧空得厲害,跟個破篩子似的,到處漏風。白天又那么不要命地干工作,把最后那點兒精氣神兒都給耗得差不多了。晚上再這么日夜不停地折騰,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啊,更何況他這個“紙糊的燈籠”呢?
沒過幾天,朱常洛就覺得渾身沒勁兒,頭暈眼花,腰酸腿軟,看東西都打晃,干啥都沒精神了。他這是身體上的“病”被鄭貴妃給抓住了空子,用女色這把不見血的軟刀子,又給他狠狠地來了一下,把他往那黃泉路上又推了一大步。
身體徹底垮了,朱常洛就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連上朝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下可把他給急壞了,也把他身邊那些個“忠心”的宦官給急壞了。
可朱常洛又不怎么信得過宮里頭的那些御醫,總覺得他們是些沒本事、只會開些不痛不癢的藥糊弄人的主兒。他打小就不招人待見,爹不疼,庶母不愛,身邊能說上幾句貼心話、給他點兒安慰的,也就是那么幾個從小跟著他的太監。所以啊,他對這些太監那是相當的信任和依賴。
于是,朱常洛就讓那些個他信得過的太監,替他到外頭去尋醫問藥,找些個所謂的“神醫”、“偏方”來給他治病。
這些太監里頭,有個叫崔文昇的,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平日里跟鄭貴妃那邊兒眉來眼去的,關系不一般。他就自告奮勇,給朱常洛進了一副藥,還拍著胸脯跟皇上保證,這藥啊,是“去火益元”的靈丹妙藥,只要喝下去,保管龍體很快就能康復。
朱常洛病急亂投醫,也沒多想,拿過來就給喝了。結果這藥一下肚,可就壞了菜了。他開始上吐下瀉,拉的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差點沒把腸子給拉出來。
原來,崔文昇給他進的這藥,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好藥,而是一副藥性極猛的瀉藥,里頭還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傷身敗胃的東西。
朱常洛那本就已經虛弱不堪的身子,哪兒經得住這么猛烈的折騰啊?這么一來,他那點兒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元氣,差不多就給瀉干凈了,離死也就不遠了。這是他身體上的“病”被人給下了猛藥,往死里整,眼瞅著就要燈盡油干了。
折騰了這么幾回啊,朱常洛就剩下最后那么一口氣兒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進氣兒少,出氣兒多,眼瞅著就要不行了。宮里頭也是亂成了一鍋粥,人心惶惶,御醫們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干瞪眼。
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鴻臚寺丞李可灼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突然之間就跳了出來,跟中了頭彩似的。
這李可灼,官兒不大,平時也沒啥名氣,可他膽子是真大啊,也真會瞅準時機。他跟皇上上了一道奏折,說自個兒手里頭有祖傳的“仙丹”,名叫“紅丸”,這玩意兒可了不得,能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專治皇上這種眼瞅著就要不行的疑難雜癥。
朱常洛一聽是“仙丹”,那真是久旱逢甘霖,絕渡逢舟啊。他立馬就來了精神,覺著自個兒這條小命有救了。他也不管身邊那些個還有點良心的御醫們怎么苦口婆心地勸他,說什么丹藥之物,性多燥烈,不可輕用,非要嘗嘗這所謂的“仙丹”不可。
李可灼就畢恭畢敬地給朱常洛進了一顆紅彤彤的藥丸。朱常洛接過來,也顧不上多想,在那些個“忠心”宦官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就給吞了下去。說來也怪,這藥丸一下肚啊,還真就立馬見了奇效。僅僅過了一個時辰左右的光景,朱常洛就感覺自個兒身上仿佛涌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氣流,精神也為之一振,似乎一下子就充滿了力量,跟換了個人似的。
朱常洛不僅能夠勉強地從床上下來,顫顫巍巍地在屋里頭走上幾步了,而且還感覺胃口大開,什么都想吃,看什么都香,跟沒事人兒似的。他還挺高興,以為這“仙丹”真是神了,自個兒這是撿回了一條命呢。
可朱常洛哪兒知道,這玩意兒壓根兒就不是什么救命的仙丹,而是催命的毒藥。它就是個虎狼之藥,是強行透支他身體里頭最后那么一點點僅存的生命力的。
當天晚上,朱常洛又興高采烈地遵照李可灼和那些個宦官的囑咐,再次吞下了一顆“紅丸仙丹”,然后心滿意足地躺下睡過去了,做著他“泰昌中興”的美夢。
這一睡啊,就再也沒有能夠醒過來。直到第二天早上,當宮女們小心翼翼地進入寢宮,準備伺候皇上起床的時候,才驚恐萬分地發現,這位僅僅在龍椅上坐了二十九天的“一月天子”,已經身體冰涼,面色發青,悄無聲息地駕崩了。
朱常洛這皇帝當的,從頭到尾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最后還落了這么個不明不白的結局。他自個兒身體底子差,這是娘胎里帶出來的“病根兒”;從小到大受鄭貴妃的氣,擔驚受怕,精神上受盡了折磨,這是“心病”;當了皇帝之后呢,又玩兒命地干工作,不顧惜身體,掏空了元氣,這是“過勞病”;然后又被鄭貴妃用美人計給迷惑了,進一步虧空了身子,這是“風流病”;病了之后呢,又不信御醫,偏信那些個奸佞小人,吃了虎狼之藥的瀉藥,這是“亂投醫的病”;最后呢,又被那所謂的“仙丹”給徹底催了命,這是“信偏方送命的病”。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都有那么點兒偶然性,可仔細琢磨琢磨,這些個“病”湊到一塊兒,就成了朱常洛這“一月天子”的必然結局。
這龍椅,對朱常洛來說,終究是太沉重了,他那副被掏空了的孱弱身子骨,根本就扛不住。
值得一提的是,朱常洛走的時候才三十八歲,正是一個男人想干事、能干事的大好年華。要是能多活幾年,憑著他登基初期那股子勵精圖治、革除弊政的勁頭兒,說不定還真能給那個已經積重難返、搖搖欲墜的大明王朝帶來點兒不一樣的氣象,說不定還能延緩一下它走向滅亡的腳步。可歷史就是歷史,它從來就不給任何人“如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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