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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妮特·溫特森
撰文 | 歐陽宇諾
編輯|晨仔
1960年1月21日,工人約翰·威廉·溫特森和辦事員康斯坦斯·溫特森領養了珍妮特·溫特森,將她帶回蘭開夏郡阿克靈頓沃特街二百號的家中。溫特森太太是一名抑郁癥患者,她是一個在放抹布的抽屜里藏著左輪手槍、把子彈裝在碧麗珠罐子里的女人。兒時的珍妮特就學會了在遭遇人生的失敗時絕不落淚,如果被整夜鎖在門外,她會坐在臺階上,等送奶工來,喝光兩瓶一品脫的牛奶,留下空瓶來惹怒溫特森太太,然后步行去上學。
學生時代課間休息時,珍妮特大多數時候坐在校門外的欄桿上度過。她不是受人歡迎或討人喜愛的孩子。她太暴躁,太憤怒,太認真,太古怪。常上教堂令她不容易在學校交到朋友,而學校環境總會讓不合群的人很顯眼。她的運動袋上繡著“夏季已完,我們還未得救”,這也使她引人注目。
領養令珍妮特感覺無所歸屬。她也試圖把自己的遭遇同樣施加在別人身上:每當有人喜歡她,試圖和她當朋友,她就等對方卸下防備之時,告訴對方自己不想再當她的朋友了。珍妮特旁觀對方的困惑、難過與眼淚,為一切盡在掌握而洋洋自得。但是很快,得意與掌控感都漸漸消失,珍妮特開始不停地大哭,她感覺自己再次坐在了門外的臺階上。
溫特森太太每周都會派珍妮特去阿克靈頓公共圖書館取書,館外有莎士比亞、彌爾頓、喬叟與但丁的頭像雕刻,館內鋪設新藝術風格瓷磚,裝著一面碩大的彩繪玻璃窗。館內藏有所有英國文學名著,像格特魯德·斯泰因那樣的驚喜也不少。珍妮特不知道該讀什么書,照什么順序讀,就按作者姓氏字母順序讀下去。
珍妮特每周四、周五、周六放學后去市場打工,包裝貨物。賺到的錢拿去買書,她把書偷偷帶回家,藏在床墊下。床墊下每一層可以鋪七十二本書,一層一層地,她的床顯著升高了,像是《豌豆公主》的故事,沒多久,她躺在床上離天花板比離地板還近。
一天夜里,溫特森太太走進珍妮特的房間,見床墊下支出平裝書一角。她抽出書來,打著手電筒檢查,真不湊巧,那是一本勞倫斯的《戀愛中的女人》。溫特森太太知道勞倫斯是惡魔,專寫色情小說,于是她把書擲出窗外,繼續翻找搜刮。她把書一本接一本地從窗子扔進后院,珍妮特抓起書想藏起來,但家里的狗叼著書跑開了,穿著睡衣的溫特森先生無能為力地站在一旁。書扔完之后,溫特森太太拿起小煤油爐,走進院子,把煤油倒在書上,點起火。珍妮特覺得,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書戰勝了她,而溫特森太太戰勝了書。
珍妮特離開中學,繼續去一所技術學院修讀A-Level課程,溫特森太太發了幾句牢騷,然后同意了。珍妮特當時正和一個還在念中學的名叫珍妮的女孩約會。珍妮特很喜歡珍妮,但不敢吻她。珍妮深受男孩歡迎,還有個男友,但她想約會的人是珍妮特。有一天,珍妮的父母外出了,祖母在照顧小孩,家里的男孩都去睡了。珍妮和珍妮特坐在房車地板上,珍妮湊過來,雙臂環抱住珍妮特,然后吻了她,真正地吻了她。
珍妮特告訴溫特森太太她愛珍妮,溫特森太太沉默許久,然后哭了起來:“這是罪,你們會下地獄的。軟弱的身體一路下地獄。”珍妮特上樓,開始收拾東西,她離開的時候,溫特森太太說:“可以正常的話,你為什么要快樂呢?”
● 《寫在身體上》珍妮特·溫特森。
珍妮特決定申請去牛津大學讀英文系。她認識的人中沒有一個人上過大學,雖然大家會鼓勵聰慧的女孩讀師范學院或者考會計考試,但讀牛津和劍橋并不在死前必做之事的愿望清單上。珍妮特參加了牛津大學入學考試,并取得了面試資格。她申請的是圣凱瑟琳學院,這所學院給人新鮮現代的感覺,為無力負擔學費正常入學的學生而設。第一次面試失敗了,第二次,珍妮特約好了拜見高級導師和一位英文系講師,他們談論了作家和寫作,珍妮特被錄取了。
在牛津時,珍妮特很快就發現,導師喜歡冷嘲熱諷,以取笑別人為樂。女生們將得不到任何指導,必須自學。但珍妮特認為,撇開性別歧視、勢利行為、父權態度、對學生福利的漠視不談,牛津的好處在于對目標意志專篤,并堅信不疑精神生活是文明生活的核心。導師貶低、打壓她們,原因不外乎她們是女性,但這所大學的理念默然支持著她們充滿熱情地閱讀、思考、認知、討論。這對珍妮特產生了重大影響。她仿佛就居住在一座圖書館里,而圖書館是她一直以來最樂在其中的地方。
離開牛津之后,珍妮特勉強度日,二十五歲時,她寫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在寫作中,她抵抗鐘表時間、日歷時間和線性發展的重量。或許時間阻止了所有事情同時發生,但時間的領土是外部世界,在內部世界里,她可以同時經歷發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非線性的自我對“何時”毫無興趣,對“何故”興趣濃厚。
●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珍妮特·溫特森。
珍妮特三十歲那年,寫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電視劇本,這部電視劇包攬各大獎項,它是1990年的熱點話題,它是同性戀文化的里程碑。2008年,在一項英國廣播公司史上最佳劇集的民意調查中,它位列第八。
● 夏洛特·科爾曼(Charlotte Coleman,左)和杰拉爾丁·麥萬(Geraldine McEwan)出演《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圖片來源:BBC。
但是,珍妮特與導演德博拉·沃納六年的感情磕磕絆絆,雙方都不快樂。她們最后一次大吵,由珍妮特的不安全感和德博拉的冷漠引發,第二天,她們結束了,德博拉離開了珍妮特。珍妮特打電話給德博拉,對方一通也不回。由此而來的痛苦、迷惘與憤怒,這些情緒狀態將她引向她從不想走近的那扇密閉之門。
2008年2月,珍妮特試圖結束生命。當時,她的一只貓和她一起待在車庫里,而她并不知道。她封起門來,發動引擎。她的貓抓著她的臉,不停地抓著。當夜晚些時候,她躺在石子路上仰望星空——奇跡般的群星以及使黑夜更加深邃的樹林——她聽見一個聲音。她知道自己正在出現幻覺,但這正是她需要的幻覺。她已二度降生,她是一個本該是男孩的女孩。
珍妮特永遠在尋找著愛。蘇茜·奧巴赫邀請她共進晚餐,她們相識于一次采訪。蘇茜與丈夫結束三十四年的婚姻之后,已經分開大約兩年。珍妮特和德博拉分手、精神崩潰后一直單身。生命中的大事從來不是計劃來的,她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夜晚。食物,談話,蘇茜住處山毛櫸樹后方的落日。她們看起來都很悲傷。她們之間確實有些什么,但珍妮特不知所措。珍妮特的友人告訴她:“吻她就好。”蘇茜身在紐約的女兒告訴蘇茜:“吻她就好。”她們照做了。
珍妮特是那種寧可走路也不愿等公交車的人,是寧可繞道而行也不愿坐困車陣的人,是認為任何問題都待由她去解決的人,是不接受“不”作為回答的人。什么叫“不”?或許是問錯了問題,或許是問錯了人。得想辦法找到“是”。
珍妮特在蘇茜的陪伴下,決定開始搜尋她的親生父母。按照法律規定,她可以申請出生證明原件,繼而或許能與失散已久的親人取得聯系,但這一切必須公開正式地進行,這令她為難。珍妮特在英國很有名,如果她與母親見面,她希望母親見到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公眾形象。如果讓報紙得到了這個故事,她將無法面對。
● 2008年,溫特森在倫敦東區的家中,圖片來源:Eamonn McCabe/The Guardian。
搜尋親生父母的過程困難重重,但最終,珍妮特得知,她的母親安還活著。她收到了一封信,信中附有一張她三周時的照片,照片上的珍妮特看上去相當憂愁。母親告訴珍妮特,她懷孕那年只有十六歲,當時她在一家名叫拉弗爾斯的工廠上班,這家工廠負責為瑪莎百貨制造大衣和工作服。她的老板拉弗爾斯老先生幫她找到了一所未婚母子之家,承諾她回來后仍給她活兒干。她在那所未婚母子之家照顧珍妮特六周后將其送走。她說那時她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太難了。最后,她寫道:“我一直是要你的。”
珍妮特與母親見了面,她很高興見到安。安坦率而和善,這令珍妮特有些意外。安和珍妮特一樣快步走路,像小狗一樣四處張望,活潑,機敏,也警覺。安告訴珍妮特,她在圖書館訂了珍妮特的書,還對圖書管理員說,這是她女兒寫的書。珍妮特喜歡聽安說話,她們相談甚歡。
在珍妮特看來,快樂的結局只是一個停頓。大結局通常有三種:復仇、悲劇、寬恕。復仇與悲劇常相伴而生;寬恕會彌補過去,寬恕會疏通未來。母親曾盡力將珍妮特拋離難船,令她在一個無從想象的地方登陸。而現在,她終于到家了,不再離開。
本文作者:歐陽宇諾,一個走過T臺的寫作者。
本文配圖來源于網絡,版權屬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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