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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公眾號:藍橡樹(ID:blue_oak)
文丨立正媽媽,藍橡樹專欄作者。國家人社部高級兒童情商管理指導顧問,中國圖書館學會 兒童閱讀推廣人。
清晨6:30的出門上學、深夜11點睡覺,上不完的輔導班,寫不完的作業,少得可憐的閑暇……這些構成了孩子青春期生活的全部。
至于交朋友,在追趕分數的學生時代,已經愈發奢侈。
不是不想社交,而是沒時間、沒渠道、沒力氣。無論是自愿還是被迫,00后的“社交斷舍離”成為普遍。
無固定玩伴、無線下聚會、無深度交流的“三無青年”,成為時代癥候。
一
青春期孩子「沒有」朋友
“課間去問老師題,午飯時刷英語聽力,放學后還要趕物理補習班。”
這是杭州初三孩子紀妍夕的日程表,精確到分鐘,時間上馬不停蹄。她的通訊錄里只有8個人,其中4個是家人,3個是老師,唯一剩下的那個同學,是因為生病時問作業才加上的。
這種情況看似極端,卻不是個例,而是中學的眾生相。“形單只影”的青春畫像正在成為校園常態。
1.學業競賽的囚徒困境
《三聯生活周刊》曾經做過一期“沒有朋友的青春期”,就提到——“中學校園里,‘好朋友’正在漸漸消失。”
學業壓力、同輩競爭,讓這一代中學生顯得格外孤獨。
有重點中學的孩子描述,學校課間的走廊像被按下靜音鍵,人煙罕見。
教室里烏壓壓的學生,39個在低頭刷題,8個在背誦課文,唯一在閑聊的兩三個——話題90%與學習相關。
上海某重點高中做過一次“課桌觀察實驗”:
在午休的45分鐘里,整個教室48名學生中,真正發生對話的只有7組,時長均未超過3分鐘。
“周末約朋友基本約不到的,大家各自都有課。”
深圳某中學心理教師李薇的咨詢記錄上:初二男生張維明曾說過“社交需要妥協,解題只需要邏輯。”被學業壓榨得所剩無幾的精力,讓他已沒有心力再為了友情去做任何維系關系的努力。
而同年級的曾一凡則坦言自己的困惑——
“父母總說現在只需要好好學習,以后自然會交到更高層次的朋友。難道連‘朋友’也是考上好大學才能得到的獎品嗎?”
2.同輩競爭社交分水嶺
“交朋友不如解出壓軸題有成就感。數學有標準答案,友誼沒有。”本以為這句話過于不近人情,殊不知卻深受很多重點班孩子的認可。
北京某重點高中的問卷調查顯示,61.2%的學生認為“同學間存在隱性競爭壓力”。在功績主義的洗腦下,“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認知刻進骨髓里,使得身邊本該親密無間的同窗都成為潛在的競爭對手。
按照成績分班、選座位、排考場,已經不是什么新聞,而是許多學校約定俗成的做法。幾乎每個班級都存在隱形的“社交生態位”:班干部、好學生、拖后腿者、小透明……83%的中學生承認“社交角色由成績和職務決定”。
無形之間,教室里就出現了一道隱形的分水嶺,劃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社交階級線”。有的孩子搶眼,有的孩子黯淡,還有一些在人群中無人問津,幾乎透明。
《少年新知》雜志收到的一位初中生自述——
“我在班上就像游戲里的NPC(非玩家角色)一樣,除了偶爾被老師提問,幾乎沒什么存在感。”和她一樣,認為自己是“校園人機”的孩子,大有人在。
教育評價體系的維度單一化,正在加劇了這種個人認知異化。逐漸就形成了,不交友、不戀愛、不發問的“寂靜的一代”。
黃燈老師那段震耳欲聾的疾呼再次響起——“教育像一場慢性炎癥, 中小學時代服下的猛藥、抗生素、激素,到大學時代,終于結下了漠然、無所謂、不思考、不主動的惡果。”
當機器越來越像人,人卻越來越像機器。明明有血有肉,卻活得冷漠無情。
那么,這一代就真的“廢了”。
3.過度保護的無菌溫室
作為孩子的“人生規劃師”,這一代父母習慣了事無巨細地的“操心”。小到吃喝拉撒、出門、交友,大到選學校、選專業、選伴侶。恨不得幫孩子剔除成長中任何一點不安全的因素,確保孩子活在真空無害的環境里。
為了保證學習,犧牲掉孩子的喜好、放棄了同伴聚會、減少了玩耍時間;為了防止孩子早戀,避免被“差生”帶壞,所以粗暴干涉孩子的交友;為了“近朱者赤”,所以抱著功利性交友的心態,對孩子身邊的同伴進行“有利性”篩選。
“中國家長對孩子社交的干預程度,已經超過了學業輔導。”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院提醒,當代中國父母的社交包辦行為,已經從從挑選朋友到安排聚會內容,甚至代孩子處理人際矛盾。
直升機父母“用心良苦”制造了無菌環境,但也剝奪了孩子的社交練習場。
過度保護直接導致下一代“社交習得性無助”—— 當面對真實社交場景時,表現出決策猶豫和行為退縮,只會問父母“怎么辦”。
北大社會學教授就曾警告:“社交能力不是下載程序,而是需要持續迭代的操作系統。青春期錯過的社交課,成年后需要付出十倍代價彌補。”
父母過度的濾清社交風險,反而會讓孩子形成“社交免疫缺陷”。在青春期失去了友情光合作用帶來的滋養,長大后活成了空心的塑料盆栽。
4.網絡社交的代償陷阱
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授曾指出:“這代孩子正在經歷人類歷史上最劇烈的社交遷徙。 從院落社交到屏幕社交,從血緣共同體到數據部落。”
現實中沉默寡言的“校園人機”,在網絡中卻可能是熱情活躍的“社群達人”。研究顯示,73%的青少年在虛擬世界過度社交,現實中卻陷入“社交能量枯竭”。
“只有在網上才會感到放松,和同學說話反而會緊張。”許多孩子對此感同身受。青春期對完美社交的期待,使得他們渴望無條件接納,也恐懼任何瑕疵暴露,所以轉而向虛擬世界尋求庇護。
“在游戲公會里,我是拯救世界的劍士;回到教室,我只是排名表上的數字。”蘭州14歲少年趙明,游戲里的好友遍布全球,隨時組隊開黑,頗有號召力。
現實中卻找不到一起踢球的伙伴——“他們聊的物理化公式、培訓班級別、杯賽獎項,我都不懂。”
在真實生活里,成績排名、外貌特征、家庭背景等因素構成了復雜的社交評價體系,讓越來越多的孩子沉淪在社群、游戲、彈幕中構建情感共同體,卻對現實社交產生生理性排斥。結果患上了“社交啟動障礙”——擅長線上對話,面對真人就大腦一片空白。
這種在虛擬世界中尋找情感代償的背后,也隱藏著“現實空心化”的風險。線上社交的“即時滿足”特性,導致孩子們逐步喪失深度交往能力,患上了現實社交肌無力。
當打字發信息代替言語交流,當表情包替代眼神表情,當“組隊搭子”、“云閨蜜”代替青同窗好友,當“虛擬人設”代替真實自我,青少年正在丟失人類最原始的社交本能——面對面的情緒捕捉與情感共鳴。
二
破解孤獨的青春密碼
打造成長能量池
心理老師袁媛曾經分享過自己收到的一封匿名信。
“今天數學課我答對了難題,但沒人鼓掌,于是我在草稿紙上畫了100個笑臉。”
稚嫩的筆跡,拼湊出的是青春期最真實的孤獨圖景,還有心底對同伴的情感渴求,對身處困境的無聲哭泣。
《與青春期和解》曾提到——“同伴關系是青少年的第二基因組,決定著情緒免疫力的強弱。”
當“點贊之交”取代青梅竹馬,我們如何重建青春期的社交生態,搭建孩子們與世界對話的橋梁,構建有溫度的情感鏈接?
1.優績革命:從分數工廠到心靈花園
在芬蘭赫爾辛基的羅素高中,每天下午三點后的“自由時間”被嚴格保障,學生們或在森林寫生,或在廚房烘焙,或在操場踢球。
校長海基寧說:“我們培養的不是答題機器,而是會呼吸的人。”在這種理念下,芬蘭青少年孤獨感指數連續十年低于歐盟平均水平。
牛津大學教授項飆就曾一針見血地戳穿:“西方學生能在垃圾堆里找研究靈感,我們的孩子卻被‘有用無用’困住手腳。”
年輕人之喪,暴露了中式教育的短板。
面對這場身心靜默發生的社交革命,改變優績社會的單一評價體系,勢在必行。教室不應是培養“解題機器人”的流水線,而應是孕育青春共同體的空間,守護每個孩子與生俱來的聯結本能。
重建校園社交的健康生態,從鼓勵孩子放下課本、離開課桌、走出教室,展開課間互動、組建社團、參加活動、調解矛盾開始。
當父母取消了周日的培訓班,杭州女孩紀妍夕的時間表終于有了“自由日”。有時間走下小區,來到羽毛球場,重新感受揮汗如雨的快感,還因此結交到興趣相投的小伙伴,相約每周一起戶外放松。時間多了,朋友多了,笑容也多了。
給教育松綁,給人性留白。當分數不再是青春歲月里唯一的追求,孩子們的心靈花園才能開出五彩斑斕的花朵。
2.真誠碰撞:重構社交價值坐標系
期中考前一天,焦慮得上火失眠的張維明,突然在課桌上發現了一盒潤喉糖。同桌默默推過來一張便簽——“看你每天問問題到啞嗓子,吃點甜,潤潤喉,放輕松。”那個瞬間,他突然想起心理學課上的話——“友誼的開始,往往是從一個笨拙的善意開始。”
那顆糖融化的不僅僅是他學業焦慮得壓力,也抹去了課桌上隱形的楚河漢界。
他不再在意同桌的成績是否會在考試中超過自己,比起計算排名,他更享受課間一起分享笑話、課后一起沖去食堂、黃昏一起到操場打場球。那些因為題海、分數、排名而錯過的友情時光,在失而復得的重新鏈接中,幫他找回了丟失已久的爽朗笑聲。
后來,他在心理咨詢室的留言本里寫下了一句話——
“友誼不是KPI,不能用刷題的邏輯來經營。它需要笨拙的試探,需要允許自己‘浪費時間’。”
站在成長的十字路口,我們需要幫助孩子重新定義“社交的價值”:那些在青蔥歲月里,站在真實的陽光下,不帶算計、不帶面具的袒露自我、笨拙的碰撞、發自內心的喜怒哀樂,帶著歡笑、淚水、吶喊、奔跑的歲月,才是生命中最難能可貴的珍寶。
3.共生退場:從監控到放手的職能轉移
真正的社交,發生在沒有成人干預的自由空間。
這需要父母從“直升機監管”轉向“放風式守望”。放棄對孩子的社交干預、下放自主權,允許孩子擁有留白時光,能夠自主安排活動,在互動和碰撞中掌握社交尺度、磨煉社交韌勁、習得社交規則、學會選擇朋友。
第一次自己籌辦生日會的方澤軒,從斟酌名單、邀請同伴、預約場地、設計節目、準備食材、組織活動、協調沖突,全程忙下來,耗盡腦細胞,身心俱疲。
但他直言——“雖然比做題難多了,但累并快樂著。”而最初因為聚會而成立的小群,后面變成了他們小團體固定周末約活動的根據地,作為主理人的方澤軒,每到周末都期待值拉滿,動力十足。
“社交能力不是教出來的,而是摔出來的。”
正如發展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所說,青春期正是建立社交自主性的關鍵期。當家長學會在適當的距離守望,在必要時提供腳手架式支持,孩子終將在真實的人際互動中,鍛造出屬于自己的社交生存手冊。
當父母愿意讓出一條自主成長的道路,孩子才有機會獨自去迎接成長路上的風吹雨打、感受鳥語花香、找到共頻同路人。
4.虛實融合:建立網絡社交緩沖帶
“當孩子在虛擬世界獲得1000個點贊時,他們可能正在失去現實世界的10個擁抱。”哈佛大學教育研究院就曾警示,網絡社交的健康發展需要構建“數字+現實”的雙軌防護體系。
要想讓Z世代在享受科技紅利的同時,保留人類最本真的社交溫度。我們可以像心理名師張磊的建議般,和孩子做“網絡社交契約”——
“保證三個‘10%法則’:網絡社交不超過總社交時間的10%,屏幕交流不代替10%的深度對話,虛擬人設不超過真實自我的10%。”
但真正想要減少孩子們對虛擬世界的情感依賴,還是要幫助他們在現實中找到真實的同伴鏈接。
青春最珍貴的禮物,不是刷屏時的指尖發涼,而是遇見同類時的心跳加速。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不是社交媒體,而是面對面微笑的勇氣,是兩個靈魂相遇時,那句笨拙卻溫暖的——“原來你也在這里。”
當我們凝視這代青少年的孤獨群像,看到的不僅是教育體制的裂縫,更是整個時代的精神癥候。
在這場社交生態重構的突圍戰中,真正的解藥,是在虛擬與現實的裂縫中,尋找真實的聯結;在分數與排名的重壓下,守護心靈的綠洲。
當教育開始尊重這種美好,當家庭學會守護這份純真,當社會愿意留出呼吸的空間,那些被困在孤獨城堡里的少年,終將找到屬于自己的玫瑰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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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丨藍橡樹
編輯丨智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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