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組織部宣布任命時，會議室后排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林薇合上文件夾起身致謝，余光掃過滿場西裝革履的男干部，發現常務副市長周明遠正轉著鋼筆，鏡片后的眼神意味深長。

“林書記年輕有為啊，” 散會后周明遠攔住她，“開發區那塊爛攤子，連老書記都撓頭。” 他的聲音帶著三分試探七分挑釁。

林薇攏了攏風衣，笑道：“周市長放心，我來之前專門研究過開發區的規劃圖。倒是聽說前些日子有人往工地運了批不合格的鋼筋？” 她盯著周明遠驟然緊繃的下頜，轉身走向電梯。

第二天清晨六點，林薇站在開發區工地門口。晨霧未散，塔吊的輪廓像支折斷的筆。保安揉著眼睛跑來阻攔，她亮出證件：“叫你們負責人來。”

項目經理打著哈欠趕到時，林薇正蹲在鋼筋堆旁敲擊銹跡斑斑的鋼材。“這鋼材的標號和合同不符，” 她舉起檢測報告，“知道用這種材料建廠房會出什么事嗎？”

“林書記，這...... 都是上面的意思。” 項目經理抹著汗。林薇起身拍掉褲腿的塵土：“從今天起，所有材料必須復檢。還有，把施工日志拿來。”

會議室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林薇翻著泛黃的日志，突然抬頭：“7 月 15 號下暴雨，為什么日志顯示正常施工？” 角落里的技術員臉色煞白：“那、那天......”

“做假賬的膽子不小啊。” 林薇將日志摔在桌上，“立刻停工整改，相關責任人一個都別想跑。” 她看向周明遠派來的聯絡人，“麻煩周市長下午來工地一趟。”

周明遠的黑色轎車碾過碎石路時，林薇正在和工人交談。“林書記，我們半年沒發工資了。” 老瓦工抹著眼淚，“孩子等著學費......”

“放心，三天內解決。” 林薇握住老人粗糙的手。這時周明遠走過來，皮笑肉不笑：“林書記這是要唱哪出？開發區停工一天，損失誰來擔？”

“損失自然有人擔。” 林薇調出手機里的轉賬記錄，“市財政撥的工程款，怎么進了私人賬戶？” 她看向呆若木雞的項目經理，“周市長要不要解釋解釋？”

周明遠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突然笑出聲：“林書記新來乍到，別被小人蒙蔽。” 他轉身要走，林薇提高聲調：“周市長，組織部正在查開發區項目的資金流向。”

深夜的辦公室燈火通明。林薇揉著發酸的脖頸，手機突然震動。“林書記，有人往您車上潑紅漆。” 值班員的聲音帶著不安。她走到窗前，看見樓下那輛黑色轎車斑斑點點，像件被撕碎的披風。

第二天，林薇戴著安全帽出現在工地。工人們交頭接耳，她卻笑著舉起喇叭：“今天咱們一起清理現場！” 她彎腰搬起一塊磚頭，汗水很快浸透了襯衫。

半個月后的招商會上，林薇展示著整改后的開發區規劃。大屏幕上，嶄新的廠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們承諾，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經得起檢驗。” 她的目光掃過臺下，周明遠的座位空著。

散會后，老瓦工顫巍巍遞來一袋土雞蛋：“林書記，這是自家雞下的......” 林薇眼眶發熱，推辭不過，掏出兩百塊塞進老人掌心：“就當我買的。”

暮色中，林薇站在開發區最高的塔吊下。晚風掠過腳手架，帶來遠處工地的轟鳴聲。手機震動，是市委書記的短信：“干得漂亮，下一步市里打算讓你牽頭老城改造。”

她抬頭望向天空，幾只白鷺正掠過晚霞。按下發送鍵的瞬間，林薇知道，這座城市的黎明，正在她腳下的土地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