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百合》

(長篇紀實文學)

董宏偉

十七、天真的人啊，其實你本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的！吳老憨護犢心切，一錯再錯，竟然也成為“助紂為虐”的幫兇。

李秀珍是在天剛亮就被吳有良“請”來的，此時她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吳老憨的堂屋里。不知為何，吳有良把她“請”來后，一直沒有露面。

“你實話告訴我，那小妮兒是不是你騙過來的？”

此時的吳老憨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李秀珍，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個曾經當過多年生產隊干部的老人眼光銳利，似乎已經把李秀珍的五臟六腑都照得通透。

聽了吳老憨直截了當的問話，李秀珍的心不由得一緊，她有些畏懼地躲避著吳老憨的目光。

“我說吳叔，實話跟您說吧，理是這樣的理，但話可不敢這樣說。這閨女叫百合，她的親媽老早就改嫁了，后來她的親爹又死了，現在就跟著一個后媽過，您說她能有啥好日子過？我去她家里看過了，她的家里要啥沒啥，不能說吃了上頓沒下頓吧，可也差不多，真的窮得讓人可憐。唉！我這人呀，就是心太軟，就心疼她，所以就想把她帶過來給她找個好人家，這樣不就救了她嗎？她現在雖然有些想不開，不知道我是在幫她，不過呢，時間長了，習慣了，慢慢地她就知道我對她的好了！您知道的，這不管啥人，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您說我說的對嗎？吳叔。”

聽了李秀珍的那一番似乎充滿人情味的辯駁，吳老憨已然知曉了其中的根由，也不再多說什么，只好勉強地笑著說道：“你瞧瞧，咱們雖說都是一個莊子里的，但我一直沒和你說過話，只聽說前些年孫二奎在外地找了個精明能干的媳婦。

今日一見，果然是能說會道，其他話我也就不多說了，這樣吧，這八千塊錢我給你。這妮兒，哦，她叫百合，她的啥底細我也就不多問了，以后她成了我的兒媳婦兒，我自然知道該如何對待她。

不過呢，這可是違法犯罪的事兒，也是缺德的事兒，希望這樣的‘好事兒’以后你還是別再做了為好！”

吳老憨隨手從堂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沓錢遞給李秀珍：“你數數。”李秀珍動作麻利地伸手接過去，甩了幾下，啥也沒說，扭頭就走了！

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在一夜之間竟然變得兩眼發直，目光呆滯，就如同一個啞巴似的呆呆地蜷縮在床的一角，一句話也不說。吳大媽早早地就把做好的飯端了過來，百合看都不看一眼，問啥也不回答，簡直就像個傻子一樣。

她的眼睛紅腫著，已經沒有了淚水，滿頭的秀發亂蓬蓬地披散著，吳大媽看了，也不知道該說些啥好，只是不停地嘆氣！

“我說妮兒啊，你就將就著吃點東西吧，身子要緊。”

吳大媽盡量放緩語氣，和顏悅色地勸說道：“聽李秀珍說你媽改嫁了，父親又死了，只有個后媽。你的命真夠可憐的。這樣吧，你想開點，以后在這里，我就把你當親閨女對待，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看，日子還長著呢，不吃飯可怎么行？”

吳大媽這一番溫暖人心的話，說得的確是讓人感動，本來就心地善良的百合不由得又流下了眼淚！

“你就可憐可憐我，放我走吧！”百合終于可憐巴巴地低聲哀求道！

“啥？你說讓我放你走？”

吳大媽頓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擺著手連連說道：“不行、這個不行！我放你走了，我兒子咋辦？你可是他的媳婦兒啊！”

“啥？他是你兒子？”

百合想起昨天晚上被吳有良欺凌糟蹋的事情，渾身立刻顫抖起來，她想吼叫：難道他就是你兒子？他是人嗎？他就是個禽獸都不如的大壞蛋！可是，她強忍著沒有說出來，她心里清楚，和眼前這個老太婆說啥都是白費口舌。

此時的百合簡直后悔得要死！這世界上的人啊太多了，但人與人真是沒法相比啊！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繼母王淑香，其實繼母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她也很關心自己，只是她們之間的溝通、交流實在是太少了。

她也想起了那個相處了一天的劉永生，那是一個多么善良而又實在的人啊。她還后悔為啥昨天沒有聽劉永生的好心勸告，如果昨天自己聽了他的話，一切都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她甚至后悔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劉永生那里，至少他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人，和他在一起過日子心里踏實。可是，如今該怎么辦啊，還后悔啥啊？想這些還有什么用嗎？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突然，百合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對吳大媽說：“我想出去走走！”

“這可不中，你可不能出去，說啥也不能出去，你就在屋子里，哪兒也不能去！”

吳大媽一邊斷然拒絕著，一邊用身體擋在百合面前：“你哪兒也不能去，要買啥東西我替你去買！”

“我不買啥，我只是覺得悶得慌，想到外面透透氣兒。”百合說道。

“不中、不中！有良給我交代過，哪兒也不讓你去，就連院子也不讓你去。”

“我出去看看都不行嗎？”百合哭泣著央求道！但是，就連這這最平常不過的要求也是無法得到滿足的。

百合清楚地知道，從今天起，她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她已經被這個老太太牢牢地看管起來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吳老憨家的大門外突然響起了鞭炮聲！長長的鞭炮炸響聲引來了不少街坊四鄰，很快，吳老憨的家門前聚集了不少滿臉疑惑的人：沒聽說吳老憨家有啥喜事！這放鞭炮是為啥啊？

原來，這吳有良并沒有把自己的打算告知父母，他自作主張地要把自己“娶”到媳婦兒的事兒告訴村子里的人，讓大家都知道吳二混子也不是個窩囊廢。

他是這樣想的，這娶媳婦兒是人生中的大事兒，不能偷偷摸摸的，如果把這個想法跟老爹說的話，老爹肯定不會答應，那就自己來弄唄。

他買來了一掛長長的鞭炮和一些水果糖，趁著吃中午飯的當口，自己一個人悄悄地把長長的鞭炮放在大門外的地上點燃，這樣就噼里啪啦地響了好一陣子。

吳有良看見門前圍的人越來越多，更來勁了，順勢把水果糖像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惹得不少小孩兒和婦女們亂接亂撿，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他高興得大嘴一咧“哈哈”，不停地笑著，還來了個即興演說。

“各位叔叔、大爺、嬸子、大嫂們，我今天特別高興，因為我吳有良今天娶媳婦兒了，不過，今天沒有酒席，這個嘛。以后一定會補上。現在就是先給大家說一聲，有時間了請到家里來坐坐！”

“哎，吳有良，這是咋回事兒啊？還沒有聽說呢，你媳婦兒就娶到家了？新娘子呢？讓我們大家都看看，認識、認識！”

有幾個年輕小伙子聽說這吳二混子娶了媳婦兒，都非常好奇，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院子里看去，但是并沒有看到有啥變化，就一起起哄起來，看樣子還躍躍欲試地想要沖進去鬧鬧新房。

吳有良知道這幾個人的意圖，他急忙把身子擋在大門前說道：“我說兄弟們，別著急，這個嘛，早晚是要和你們見面的，只是這新娘子老家在遠處，這幾天車上車下的，早就累壞了！今天就不看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請你們鬧洞房。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那個新媳婦兒可真是美若天仙啊！”

“不行，吳二混子，你說這個可不行！都兄弟一場了，這個可太不夠意思了！”

這些人還想往里闖，吳老憨過來了！他本來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就在準備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大門外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他不禁吃了一驚，這是誰在自己門前放炮啊？這是咋回事兒？他急忙向大門外走去。

當他一看到是自己的兒子有良在那里滔滔不絕時，頓時就明白了。他看著自家門前亂哄哄地鬧成一團，心里不停地暗罵自己的兒子：“你他娘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底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你就在這里瞎顯擺。”當看到那幾個小伙子還想進到院子里來湊熱鬧時，覺得需要出去阻攔一下。

“哎、哎、哎，我說各位大侄子，各位鄉鄰，今天這事實在是太突然了，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這事兒啊就先到此為止吧，改日我再請你們到我家捧場。大家就散了吧！散了吧！”

人們看見吳老憨十分尷尬地又是抱拳又是點頭的，就竊竊私語著四散走開了！吳老憨看大家走遠了，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他一把把兒子拉到院內，厲聲喝道：“你這是瞎折騰啥？你嫌自己捅的婁子還小嗎？”

“爹，你說我這是瞎折騰？”吳有良一脖子犟筋蹦起老高，翻著白眼說道：“我娶媳婦兒是光明正大的事，是我一生應該高興的大事兒，我就不能通知大家一下？你看看，誰家娶媳婦兒不是熱熱鬧鬧的？就我娶媳婦兒和死了人差不多啊！我給你說，爹，說不定我一高興，改天還真的要請幾個人來喝酒慶祝呢！哎，我可是聽我媽說過的，你們結婚那會兒，還騎大洋馬呢！難道我就不能熱鬧、熱鬧？真是的！”

“你，你能不知道那妮兒是李秀珍拐騙來的？這可是犯罪啊，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啊，咋不知道！這妮子是她李秀珍拐騙的，又不是我拐騙，我們可是掏了錢的，掏了錢就是自己的了。我可是跟你說，這媳婦兒可是沒有花出去多少錢，比別人家的少多了，你不知道我這完全是為你們二老著想的？我覺得你們掙錢太辛苦，太不容易了，所以，才這樣辦的。再說了，就是將來犯了案，牽涉到的也只有我一人，往大了說也無非是再坐幾年大牢，告訴你，這個我不怕！那里我又不是沒去過。”

吳有良一番話就像機關槍一樣，把個吳老憨氣得直翻白眼，他愣愣地看著兒子，一時被噎得竟然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吳老憨作為一個歷經世事滄桑的人，心中十分清楚這件事情的厲害程度。

倘若處理稍有差池，那妮兒一旦與外人有所接觸，將她的情況宣揚出去，整個局面將會瞬間失控，最終的結果必然是雞飛蛋打，自家兒子也會落得個身陷囹圄的悲慘下場。

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地把這事兒壓下來，在自己家里將那妮兒嚴加看管，嚴禁其外出，更不能讓外人知曉此事，以防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可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竟然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唯恐外人不知道，萬一出現意外狀況，那可如何是好？

吳老憨簡直被氣得怒火中燒、七竅生煙，雖然他也深知事情的嚴重性，然而面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卻也是毫無應對之策。

他怒目圓睜地瞪著那滿不在乎的兒子，心中恨不得立刻沖過去狠狠扇他幾個耳光，但一想到兒子的性情脾氣，也只得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背著手緩緩往屋里走去。

他心里明白，此刻不是慪氣的時候，需要先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好好地斟酌謀劃一番。既然這個混蛋兒子已經把事情張揚了出去，要不請村子里那幾位有頭有臉、德高望重的人過來坐坐，一起商量商量，說不定還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是，他還在思考著究竟把時間定在什么時候比較合適呢？

突然，大門外傳來了一陣人聲鼎沸的吵鬧聲！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董宏偉，洛寧縣特殊教育學校退休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