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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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后的黃崢,已經沉寂了好久。
與此同時,他一手打造的,靠「砍一刀」、「百億補貼」和「僅退款」如日中天的拼多多電商帝國,也似乎在當下面臨著「日中則昃」的局面。
一個典型的例證是,在拼多多最新發布的2024 第四季度及全年財報中,拼多多雖然給出了一份營收 1106 億的成績單,但依舊比市場預估 1160.3 億元差了一大截——這意味著,拼多多在第三季度營收不及預期后,第四季度依然沒有讓市場滿意。
誠然,利潤方面,拼多多一如既往保持了它的吸金體質。
但無論從數據趨勢還是商業勢態,拼多多的表現都不禁讓人感到一種趨勢:曾經如日中天的拼多多,是否正在遠離時代的眷顧?
畢竟,在大模型火熱的當下,拼多多的老對手們都在或多或少的布局,但回過頭來看,這場 AI 盛宴中卻缺了拼多多。
拼多多的明日之星,Temu 在登陸美國,打完廣告+補貼+拉人三板斧后,面臨特朗普政府的關稅和一去不復返的小單免稅后,似乎也啞了火。
就連「僅退款」這樣曾經大殺四方的商業操作,也成為明日黃花。
江水滔滔拍山而去,至少從目前的趨勢來看——時代的浪潮,正在離拼多多遠去。
有錢,但故意不趕場子
“本分是在你的位置上應該干什么事”——黃崢
從 2023 年的蹣跚學步,到 2024 年的群雄逐鹿,再到 2025 年的天下三分,國產大模型領域用了近兩年的時間完成了起步、發展到穩步的行業路徑。
電商領域拼多多的老對手們,淘寶和抖音電商背后的阿里系和字節系,分別拿出了通義千問和豆包大模型。
通過多版本的改進迭代,二者在性能和用戶接受度上也都有目共睹,長期與百度、kimi 等廠商爭奪第一。
即使在 Deepseek 異軍突起的當下,通義千文和豆包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在電商領域被拼多多反超的京東,也拿出了言犀大模型,和基于此的「采銷東哥」數字人。
雖然京東做大模型的初衷是解決自身客服、直播等問題,并沒有像字節和阿里一樣, 2C、2B 的生意做的火熱,但無論是客服、物流助手還是采銷東哥的直播都話題拉滿,賺足了眼球。
哪怕美團,CEO 王興在財報電話會上,被問及 AI 相關的布局時說:“美團在人工智能技術方面的策略始終是主動進攻而非被動防守”。
同時,王興還提出了 AI at work、AI in products,和 Building LLM 的三部曲,并表示在 AI 領域已經取得了一些成就。
更重要的是,美團在 AI 領域的布局并不僅僅是開發大模型,美團也是新晉人型機器人公司宇樹等 AI 創新企業的重要股東。
這么說,聲量較小的美團也在默默發力,并未掉隊。
無論是將 AI 作為下一條增長曲線,還是助力自身業務,各家大廠八仙過海。
(拼多多 CTO 陳磊在 2019 年極客公園創新大會上大談 AI,但至今拼多多在 AI 方面的布局仍難以與友商匹敵。圖源:網絡)
這個時候,站在從整個互聯網行業角度整體來看,有錢但沒趕上場子的——似乎也只有拼多多一家。
2023 年末,拼多多就被爆出組建 AI 大模型團隊。不過,面對外界的問詢,拼多多內部在回應騰訊《深網》的時候明確表示:公司在 AI 大模型上暫時沒啥布局,內部確實在做 AI 智能客服,但算不上大模型量級。
當然,拼多多不可能完全不做 AI,內部業務也著實有類似的需求。但它似乎在有意做出后退的姿態,不愿意出意愿風頭。
2024 年,拼多多 AI 全線啞火,甚至并未參與當年的中國國際大數據產業博覽會。
雖然商品詳情頁推出了 AI 總結,但總結是基于全部評論的,適用性存疑。
2025 年 2 月,拼多多被爆出招聘前百度專家開發電商推薦模型,應用于價格對比、廣告、搜索等。
有消息稱,拼多多內部有多個大模型小組,小組之間會根據收益互相賽馬。
所以即使到了 2025 年初,拼多多也沒有大張旗鼓地跑出來宣傳。
拼多多與 AI 技術的融合僅限于自身業務,并未帶來如火山引擎、阿里云等的想象空間。
即使在拼多多計劃的服務現有業務的目標上,AI 技術也僅能在 APP 的局部體現,界面設計和功能創新未見全面升級,難以與淘寶的短視頻社區、京東的智能物流助手等相比。
黃崢所說的“本分”,反而成了不差錢的拼多多在 AI 時代的“祖宗之法”。
僅退款:一個利劍的消失
“把資本主義倒過來”——黃崢
無論業界對僅退款如何評價,但不得不說僅退款確實徹底的改變了電商行業。
(社交媒體上商家對拼多多羊毛黨的不滿,圖源:小紅書)
世界上最早推出僅退款的企業是亞馬遜。
2017 年 5 月,電商巨頭亞馬遜正式上線了僅退款服務,允許顧客在不退還所購買的商品的情況下辦理退款。
當然此舉也有因地制宜的成分。據美國保險公司 Safewise 數據顯示,2023年超 11% 的快遞包裹丟失。
美國安全咨詢公司 Security.org 研究顯示,2023 年超 44% 的受訪者遭遇過網購包裹丟失或被盜。
這還是智能手機普及后,美國快遞公司如 Fedex 等已經將派送后拍照作為基本工作流程后的情況。
一些其他情況,如運輸時貨品損壞,難以二次銷售,在快遞、客服等人工費用居高不下,除東西部大城市外其余大部分國土地廣人稀的美國,在商品價值在一定范圍內的僅退款便成了一個更經濟、更效率的方法。
但亞馬遜商家可以自行選擇僅退款商品的范圍和價格限制——而對于拼多多來說,黃崢有著別樣的想法。
早年黃崢曾在公眾號中發文,以巴菲特賣保險為切入,將資本主義模式定義為窮人出賣財富,向富人夠得未來更高的確定性。
在隨后的文章中黃崢提到,如果有大量買家聯名在夏季向廠家訂購羽絨服,在訂金可接受的情況下,廠家甚至整個供應鏈都可能為了眼前這比較確定性的訂單,而給出諸如 30% 的讓利。
窮人也可以向富人出售確定性,黃崢在文章中認為。而這種模式,被他稱為,將資本主義倒了過來。
工業革命后,以制造業為主時期的西方資本主義模式,至少在歷史上看,擁有生產資料的一方話語權更大。
因為制造業的基石是集中化生產資料,而需求端往往是普羅大眾,缺乏有效組織,在商業博弈上往往一盤散沙。
所以“挾消費者以令廠家”,就是黃崢想要做的模式,也是拼多多的模式。
也因此,黃崢的目的已不僅僅是做電商。
無論在何種政治經濟學理論中,學術派們大多在強調生產資料的控制,而是黃崢要做的是如同控制生產資料一樣籠絡“消費資料”,做一個購買力上的“無冕之王”。
于是,砍一刀、砸廣告、病毒營銷、推薦返利等等諸多比淘寶和京東更激進的推廣手段,會出現在拼多多和 Temu 的運營中也就不足為奇。
所以,僅退款的出現就是一個必然。
在友商眼中,拼多多可能是一條攪動電商市場的鯰魚。但站在拼多多的視角,挑戰已有格局,卷死在座各位,可能并非是它推出僅退款的初衷。
消費者就在那里,如何更透徹的研究他們的心理,如何做到更好的把他們歸攏組織起來,就是拼多多的“本分”。
站在拼多多的角度看,消費者誰都想薅羊毛,搞出僅退款也并沒有影響平臺財報。
這樣友商就面對著這樣一個情況:毀滅你,與你無關。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物極必反的時候——到了 2025 年 4 月,在管理部門的指引下,這個標志著拼多多劈開整個行業的利劍,最終黯然退場的時候,也標志著行業話語權的改變。
可能被黃崢定義為“資本主義”,被拼多多處罰、遭受僅退款往往欲哭無淚的小商家,并沒有那么容易被“倒過來”。
被鎖死的「想象空間」
支撐起拼多多巨大想象空間和市場價值的其中一根柱子,是 Temu。
Temu 有多火,已經不需要再被重復。
(Temu 超級碗廣告)
2022 年 9 月,Temu 正式登陸美國。11 月,Temu 就已經登頂谷歌商店下載數量排行榜。
與在國內類似,Temu 也打出了三板斧:拉人 + 廣告 + 低價。
Temu 在美國做起了與國內拉上親朋好友的“砍一刀”策略類似的“Temu 加盟計劃”,鼓勵美國人拉人頭賺錢。
Temu 官網信息顯示,“Temu 加盟計劃”成員每邀請來一人注冊 App,即可獲得 10 美元的現金獎勵。
同時,受邀者在 Temu 上消費額的 5% 至 20% 將作為獎金贈與邀請者。
如果受邀者也加入“Temu 加盟計劃”,他的邀請者會獲得受邀者獲得的獎金的 20% 作為次級獎勵。
不同于國內“砍一刀”永遠差臨門一腳,Temu 的獎勵是拿出了真金白銀的。在油管、Reddit 等社交媒體上,不乏有人靠 Temu 獎勵每月躺賺上千美元,而“認證大 V”們更有拿到每月5000美元的例子。
廣告方面,2023 年和 2024年兩次超級碗廣告將 Temu 的影響力推向新的高度。據美國咨詢公司 Morning Consult 數據顯示,2024 年超級碗結束后的 3 月,已有超 86% 的美國人知曉 Temu。
Temu 當月 App 下載量達 4134 萬次,同比增長 217.02%,第一季度 MAU 達 5040萬,同比增長 134.42%。
當然,拉人和砸錢在報表上都是花銷,拼多多布局 Temu 的目的也肯定不是給老美發福利。
如何把人留存在平臺上轉交易傭金廣告費才是 Temu 盈利的重點。對此拼多多第三板斧砍出,就是低價。
但 Temu 依靠的低價,絕大部份是依賴美國小包免稅政策實現的。
在老特上任之前,原產于大陸和香港,價值低于 800 美元的電商包裹,在進入美國時享受免稅待遇。
根據美國市場調研公司 Numerator 數據顯示,2024 年 Temu 用戶年均消費額約為 240 美元。
根據 SEO 營銷機構 Backlinko 統計,2023 年四季度 Temu 訂單平均價格約為 38.9 美元。
所以,Temu 能保持低價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小包免稅政策。
(圖片來源:CNBC)
于是今年 5 月 3 日,美國媒體 CNBC 報道稱TEMU宣布停止通過平臺向美國客戶直接銷售從中國進口的商品,未來美國市場的銷售將轉由本地賣家處理,從美國本土倉庫發貨。
本地化供給雖可能在配送時效上好于跨國運輸,但對于 Temu 最關鍵的價格優勢的沖擊是不言而喻的。
從登陸來未落下一屆“超級碗”的 Temu,今年默默停掉了天價廣告。
即使中美最終因關稅達成共識,稅率也不大可能回歸早前標準。小單免稅政策在拜登任內就飽受詬病,恢復回來只能說可能不大。
如果 Temu 不能找到應對方法,在海外再造一個拼多多,也只能是遙不可及。
至少從拼多多誕生以來的一系列的動態來看,拼多多這家企業在「洞察人性」「進攻性強」等標簽之外,還有一個標簽:「近乎無情的務實」。
甚至于到了這兩年,到達一定的體量之后,拼多多儼然呈現出一副擔當社會責任的姿態——「百億減免」「電商西進」「新質商家扶持計劃」「千億扶持」「惠民助農」這樣的標簽,賺取了不少好感。
但從行業發展的大面上來說,拼多多已經開始與其他的互聯網大玩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筆者一直認為國內互聯網企業,大致可以分兩類,一類是互聯網科技企業,一類是把人用互聯網組織起來的企業。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后者完全不搞技術創新,前者完全不做 2C 或重人力成本的生意。事實上,企業的科技屬性,除非創始時已經定位,往往是因為組織的人多了,被業務量倒逼出來的。阿里如此、騰訊如此、亞馬遜、谷歌和 Meta 亦如此。
但拼多多的科技屬性,被有意或無意、莫名其妙地淡化了。
別忘了,拼多多缺席了年初的民營企業家座談會,缺席了 AI 大模型;甚至在多多買菜折戟后,拼多多也缺席了新一輪即時零售的大戰——而拼多多前幾年掀起來的關于「低價」的電商大戰,似乎又在逐漸放下。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當然,拼多多可以繼續在它已經建立的商業帝國上做自己的事情,它依舊可以賺取讓所有的電商玩家都眼紅的凈利潤,這依舊是一條被需要、被關注的商業大船——但時代的浪潮不會為任何一個玩家而主動停留,即使是曾經被無限眷顧的拼多多,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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