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端是Agent主戰場,效率革命才是核心競爭力。
新眸原創·作者 | 李小東
當我們談論Agent時,究竟在談論什么?
是替代人類的數字勞工,還是輔助決策的智能伙伴?
今年初,一場由Manus引發的產品井噴,吸引了行業對“智能體價值”的集體審視。作為承接大模型落地的關鍵形態,Agent被普遍認為即將重構人與機器協作的基本范式。
這場熱潮中,對“時間窗口”的把握顯得尤為重要,楊通2016年創立的開為科技(KiWi),在Manus上線后的一個月內,迅速推出了對標產品Roles Space(螺絲空間),通過自然語言生成初步流程,自動拆解任務后輸出結果。針對“Agent技術護城河不高”的爭議,他坦言,“隨著LLM開源、MCP協議標準化,基礎技術確實不再是獨家秘方。”
在他看來,現在的AI創業早已過了技術壟斷的階段,而是進入“產品驅動+運營驅動”的綜合競爭。但也同時強調,Agent的壁壘,或許在于對場景的解耦——把多智能體協作、長周期規劃、工具調用等技術模塊,整合成可落地的“任務級解決方案”。
爭議的焦點在于,Agent是否真正解決了“復雜問題處理”的痛點。數據顯示,當前主流Agent產品在單輪對話場景(如信息查詢)的完成度可達80%以上,但在涉及多工具調用、長周期規劃的復雜任務中,成功率驟降。
作為一個連續創業者,從社交APP、計算機視覺,到如今的Agent,當行業陷入“Agent萬能論”與“泡沫論”的爭辯時,楊通對AI的看法帶著技術人的理性與創業者的敏銳。
他承認Agent的空間遠超機器視覺(“市場規模可能是百倍千倍”),但拒絕空談技術顛覆,而是聚焦“如何讓智能體真正進入企業workflows”;看好MCP協議的革命性,但也坦言“長周期規劃、多智能體協作仍有技術卡點”;相信人機協作是未來,但強調“人類永遠需要在關鍵環節‘踩下剎車’”。
“現階段Agent能完成70%的執行性工作,比如數據清洗、報告生成、流程自動化,但剩下30%的策略決策、創意判斷、風險鑒別,必須由人類主導。”
這個賽道的爭議從未停歇。
隨著百度、字節等大廠入局,Agent競爭愈發復雜。大廠的優勢是流量與資本,但也受制于“大象轉身”;創業公司的機會,或許是大廠不愿涉足的“深水區”,但當大廠開始復制小而美模式,他們的差異化能維持多久?
面對國內C端AI產品的盈利困境,用戶付費習慣尚未養成,高昂的GPU成本讓市場成為‘燒錢戰場’,如果轉向B端,又如何界定可量化的ROI,讓企業愿意為“數字員工”買單?
一系列追問之下,這個新興領域的未來,既不取決于技術參數,也不依賴資本故事的包裝,而在于那個最樸素的問題:它是否讓人類的工作與生活,變得更簡單、更高效、更有尊嚴?
在技術泡沫與務實創新的博弈中,問題的答案,將預言Agent是否真的是改變世界的開端。
以下是《新眸》和楊通的對話精選:
01
理性看待爭議,技術壁壘的相對論
新眸:從機器視覺轉型AI賽道,開為轉型的關鍵契機是什么?
楊通:對于大廠來說,轉型可能意味著放棄原有優勢,但對初創公司,轉型是主動擁抱更大的機會。
當時主要考慮兩點,首先是技術迭代的窗口期。十年前ResNet的出現讓計算機視覺準確率明顯提升,催生了AI四小龍。但近年來,Transformer架構和大模型帶來了更顛覆性的機遇——NLP讓AI從“理解圖像”進階到“理解世界”,結合虛擬世界與物理世界的交互接口,Agent具備了規劃、協作、使用工具的能力,其中的商業價值和市場空間遠超單一的計算機視覺。
其次是考慮到市場邏輯的本質區別。我們原先業務主要是ToG和部分ToB,本質上仍是互聯網經濟的延伸;現在通過MCP協議將所有SaaS工具“智能化”,使其成為Agent可調用的模塊,徹底重構了軟件的使用方式。這種變革不僅覆蓋ToB領域,還延伸到ToC場景,市場規模可能達到計算機視覺的數十倍甚至百倍。
所以我們判斷,這是一個能在全球AI競爭中“換道超車”的關鍵節點。
新眸:Agent概念近兩年爆發式增長,尤其近期市場出現不少類Manus產品。你認為他們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
楊通:這個問題的核心在于AI創業邏輯的轉變。
現在技術壁壘確實不像十年前那樣高,大模型開源、開發框架普及,以及Cursor等工具提升工程師效率,基礎技術能力已相對標準化。比如Manus的核心優勢并非技術獨家,而是“先手”和“運營”。
Manus作為一款通用型Agent產品,搶占了市場窗口期,早期的營銷快速積累百萬級用戶,盡管留存率和使用時長未必理想,但憑借流量效應獲得BenchmarkCapital等機構大量的融資,估值飆升。這種“融資能力→技術投入→生態構建”的循環,本身就是競爭力的一部分。
簡單來說,現在AI創業進入“產品驅動+運營驅動”的全周期競爭。就像當年的Snapchat用濾鏡重新定義社交,Agent時代需要重新定義人機交互的“新界面”。
C端產品依賴用戶體驗和裂變能力,B端則更注重市場拓展與銷售落地。短期團隊需要在技術和產品設計上建立復合壁壘;長期則取決于資源整合能力——當行業進入成熟期,頭部效應會加劇,最終比拼的是融資規模、生態布局和全球化能力。
有爭議也并非壞事。對創業公司,市場聲量能快速建立品牌認知,只要產品有突出亮點,就能形成融資和迭代的抓手。
新眸:最近有款叫Fellou的產品主打“瀏覽器+AI+工作流”,聲稱要顛覆傳統瀏覽器,你對此怎么看?
楊通:Fellou定位是“Agent原生瀏覽器”,主打的網頁內容總結、自動化填表等功能,本質上是Agent在瀏覽器場景的工具化延伸,而ChatGPT、Manus等通用智能體通過插件形式已能實現類似效果(如用ChatGPT總結網頁內容)。用戶沒有強動機為“專用瀏覽器”遷移——畢竟Chrome、Safari等主流瀏覽器的用戶習慣、插件生態已非常成熟。
另外必須要考慮的是,瀏覽器作為入口級應用,成功依賴“自帶流量+生態綁定”。回想90年代的IE、如今的Chrome,背后是Windows系統、安卓生態的支撐。Fellou作為獨立產品,既沒有硬件/系統級流量加持,也未展現出超越現有Agent的獨特價值(比如更精準的網頁交互、更深度的工作流整合),用戶接受度可能會有限。
對比來看,通用Agent雖然也面臨留存難題,但聚焦“復雜任務處理”,場景更垂直、痛點更明確。在現有技術框架下,Agent與瀏覽器更可能是“功能疊加”,而非“顛覆”。
新眸:大廠也推出了一些產品,比如前不久百度的“心響”。
楊通:我也關注了“心響”。它跟Manus這些Agent產品思路不太一樣,和傳統大模型應用也有本質區別。大模型擅長“快問快答”,Agent是處理“復雜任務”
舉個例子:比如你問“新街口哪家咖啡店人氣高”,大模型幾秒鐘就能列出結果;但要是想深入分析“這些咖啡店的客群特點、盈利模式,以及位置對客流的影響”,就需要Agent花更長時間來回搜索數據、交叉驗證信息,還要調用不同工具(比如查地圖數據、扒行業報告),最后整合出一份完整的分析報告。
相比Roles把智能體拆成了“分工明確的助手”,大家按流程協作。“心響”走的是角色化路線,比如處理法務問題時,會分配不同專業的“律師角色”,做旅游規劃時搭配“向導角色”和講解的數字人。這種模式挺有意思,實際效果得看后續市場反饋。
02
商業化迷霧:C端的泡沫與B端的覺醒
新眸:國內AIC端產品大多面臨盈利困境,Agent的商業模式該如何破局?
楊通:這里有個殘酷的現實:國內用戶很難為通用型Agent買單。高昂的GPU成本、激烈的流量競爭,讓C端創業變成“燒錢游戲”。除大廠有流量和資本支撐外,大部分創業公司都把C端業務轉向海外了。
但B端市場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圖景,我們給企業做的方案,核心是讓Agent當“數字員工”,讓Agent用ERP、CRM這些軟件,幫助處理數據分析、報告生成等任務時,最終人工審核,價值變得可量化。
新眸:C端AI產品每天幾十款上線,大部分曇花一現,原因是什么?
楊通:隨著大模型API開放,創業團隊能在幾周內搭建出基礎Agent框架,不過功能集中在對話、內容生成,缺乏差異化。市面上80%的C端智能體都主打“全能助理”,實際體驗與ChatGPT高度重合。
就中美市場來看,用戶早已被頭部產品(如ChatGPT、Midjourney)占據心智,且對“虛擬助手”的付費閾值很低,每月20美元已是敏感帶。創業公司為獲取流量,不得不投入高額營銷費用,容易獲客成本高于收入。
B端的Agent主要是“替代低端操作”,客戶愿意為效率提升付費,這也是我們篤定ToB的核心,更看重“可量化的ROI”。
新眸:哪些領域對Agent的需求度較高,愿意付費買單?
楊通:一類是面向辦公場景,比如一些嵌入式的工具幫用戶自動生成PPT大綱、整理會議紀要,替代了Trello、Notion等傳統協作工具功能。再者是傳統BI工具,比如Tableau、PowerBI,痛點是操作門檻高,而Agent能通過自然語言指令完成各類任務。最后是AIGC,從圖文創作到視頻剪輯,Agent正在重構營銷內容生產鏈。
至于C端市場,付費場景集中在“應急”,比如學生寫論文時用Agent做文獻調研、職場人用其生成PPT大綱,典型產品如Jasper、NotionAI,采用訂閱制,用戶群體以高頻文案工作者、科研人員為主。
新眸:這些產品在國內B端市場的商業模式,和傳統SaaS軟件有什么區別?
楊通:商業模式并無本質區別,依然以訂閱制服務為主,但產品形態和價值交付方式更“智能化”。
新眸:如何突破傳統SaaS的瓶頸?
楊通:我們的核心優勢在于“AI驅動的降本效率”:傳統SaaS開發一個復雜功能可能需要6-12個月,而我們基于大模型和MCP協議,能在1個月內完成同等能力開發。再直白點,盈利周期更短,依托AI自動化,我們2025年三季度基本盈利,而傳統SaaS企業平均需要3-5年實現盈虧平衡。這種效率提升讓我們能以更低價格提供更優質服務。
新眸:現在AI行業也常提到“先燒錢買流量,再思考變現”的舊模式,您認為未來AI產品的變現邏輯會如何演變?
楊通:AI時代的變現邏輯與傳統互聯網有本質區別,十年前互聯網產品核心成本是人力與獲客,而AI產品的算力成本占比超過80%。以200萬用戶規模為例,僅算力設備投入就可能高達3000萬美元,遠超人員與獲客成本之和。
這種變化導致AI產品必須“上線即變現”,流量越大,算力虧損越嚴重。例如OpenAI雖用戶基數龐大,但高昂的算力成本倒逼其必須快速推出付費版和企業級API收費。
就現在看,C端靠場景化付費。像Cursor、Perplexity等產品,解決高頻剛需,以訂閱制實現盈利。這類產品的核心是“單次使用價值明確”,用戶為具體功能付費。B端是ROI導向的企業服務,客戶付費意愿強于純流量型產品。
新眸:廣告模式會被最終選擇嗎?
楊通:存疑。通用型Agent的用戶使用時長碎片化,難以形成穩定廣告流量;另一方面,企業級AI產品更注重數據安全與效率,廣告植入可能破壞用戶體驗。目前來看,廣告可能僅適用于低算力成本的輕量工具類產品。
新眸:總結來看,AI變現的核心邏輯是什么?
楊通:核心在于“價值可量化”與“成本可覆蓋”——無論是C端的“場景剛需付費”,還是B端的“效率提升收費”,本質都是讓用戶清晰感知“使用收益超過支出”。
與互聯網時代“先圈地后變現”的模式不同,AI產品必須在上線初期就證明“商業價值≥成本”,否則將陷入“流量越大、虧損越重”的陷阱。未來成功的AI企業,一定是在垂直場景中實現“高價值密度”的玩家。
新眸:能否舉例說明您看好的AI變現案例及其優勢?
楊通:C端垂直場景的剛需型產品,比如Cursor,精準定位高頻場景,通過“免費試用+高級功能訂閱”,程序員日均使用時長超過2小時,付費轉化率達15%。還有Perplexity,幾乎使用3-5次復雜調研后,付費轉化率超過20%,因為“節省的時間成本遠高于訂閱費用”。
B端企業效率的工具型產品,比如微軟Copilot for Business,綁定企業現有工作流成為剛需,還有我們的Roles解決客戶實際難題,按任務收費,年度訂閱,有60%的客戶復購率。
03
大廠的焦慮與創業公司的生存空間
新眸:之前微軟把Copilot嵌入Office和Teams,定位成企業工作流的中樞。它和Agent的關系關系是什么,為什么當時會有定位上的爭議?
楊通:Copilot是Agent在辦公場景的垂直化應用,爭議簡單理解,是大公司在新舊技術銜接時的矛盾。
2023年剛推出時,Copilot以“插件”形式存在于Word、Excel中,用戶通過對話框下達指令,本質是Agent調用Office功能的輕量化形態。這種模式貼合企業現有工作流,降低了使用門檻。
2024年迭代后,Copilot試圖整合視覺語言模型、復雜任務和自動化任務,功能更接近通用Agent。但微軟面臨一個核心矛盾:作為靠Office軟件盈利的巨頭,既要讓Copilot展現智能體的先進性,又不能動搖Office的主體地位,導致功能“既像工具又像平臺”,用戶難以清晰認知。
對比創業公司,Copilot綁定了億級用戶的辦公生態,但傳統軟件的架構限制了智能體的自由度,高昂的定價策略也讓中小客戶望而卻步。
新眸:百度、字節等大廠產品紛紛入局,創業公司的生存空間在哪里?
楊通:大廠的優勢是流量與資源,但龐大的組織架構讓他們難以快速轉身。比如微軟Copilot的轉型陣痛。創業公司的機會在于“小而美”的場景深耕,我們之前服務的某跨境電商客戶,需要Agent同時對接ERP、CRM、海外社交媒體,這種垂直場景的深度適配,是大廠標準化產品難以覆蓋的。
更關鍵的是,Agent時代正在打破“贏家通吃”的互聯網定律。就像OpenAI與Anthropic的競爭推動技術進步,正在構建多元共生的生態。大廠搭建基礎設施,創業公司在細分領域開疆拓土,這種“熱帶雨林式”的生態,最適合技術創新。
新眸:創業公司與大廠競爭比,各有哪些優勢?
楊通:這一輪AI革命讓所有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線,我覺得創業公司的優勢更明顯:更靈活、更專注、更純粹。大廠往往受限于原有業務框架,比如百度可能得需兼顧搜索生態,微軟要平衡Office原有功能,而創業公司可以徹底聚焦Agent原生設計。小船掉頭快,大船資源足,在技術變革期,創新力或許比規模更重要。
新眸:Agent會有終極形態嗎?未來三年可能有哪些關鍵變化?
楊通:終極形態難以定義,但下一階段的核心變化一定圍繞“人機協作深化”,當前Agent需要用戶頻繁介入每一步操作,未來會進化為“隱性協作”——AI自主規劃復雜任務,僅在關鍵節點請求人類決策。隨著多模態交互普及,結合語音、視覺的交互方式會成為主流。用戶通語言描述,Agent同步生成演示,過程中自動識別用戶表情反饋,動態調整內容。
預計未來3個月內,市場會出現至少5-10款聚焦“低介入度協作”的Agent產品,我們也在研發類似功能,目標是讓用戶在8小時工作中,有4小時能通過Agent提升效率。
新眸:近兩年,您對Agent的認知發生了哪些關鍵變化?
楊通:確實很多變化。
早期認為Agent是“替代人力的工具”,現在意識到它是“連接一切的生態節點”。以后Agent不僅能調用ERP、CRM系統,還會接入更多企業私有工具,形成“Agent+X”的協作網絡。
過去關注模型精度、工具調用效率,現在更注重“場景價值密度”。比如為零售客戶開發的智能定價Agent,不是比拼技術參數,而是看能否將定價周期從3天壓縮到2小時,是否真正降低了人力成本。
這種變化讓我們更聚焦客戶真實需求,不是做“全能Agent”,而是成為特定場景的“效率剛需”。
新眸:“人機協作”是Agent的核心形態,這種協作模式會如何改變工作方式?
楊通:理想的Agent不是獨立的智能體,而是人類的“數字影子”。比如律師使用Agent會自動檢索法律數據庫、生成訴訟提綱,但最終決策仍由人類決定,整體來看,最好是“70%機器執行+30%人類決策”。
技術層面,我們正在解決“長周期規劃”與“多智能體協作”的難題。當Agent能自主規劃復雜任務、動態調整執行策略,并在出錯時主動請求人類介入,才算真正協作智能。這不是簡單的技術疊加,而是需要將“人類反饋機制”深度融入模型訓練,讓Agent學會“用錯誤學習”,而不是一味順從。
新眸:如何去期待Agent的普及?
現在C端用戶感知較弱,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是場景不斷下沉與交互不斷簡化,如同2000年的瀏覽器、2010年的移動應用,Agent可能經歷“工具化→平臺化→基礎設施化”三階段:現階段作為效率工具服務企業與高頻用戶,未來可能嵌入手機、汽車等終端,成為類似“操作系統”的底層設施,實現“無感化普及”。
新眸:未來五年,開為希望以怎樣的定位被行業記住?
楊通:證明Agent的商業價值,留下“AI產品化”的方法論遺產,比如如何將實驗室技術快速轉化為可落地的企業級解決方案,為后來者提供路徑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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