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張建國，今年五十六了，中專畢業(yè)。要說學歷，在咱們這個小縣城，八十年代那會，也算是不低了。

我愛人叫李秀梅，和我一樣大，小學文化，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人。我倆結(jié)婚三十多年，有個兒子，在外面跑銷售，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趟。

我在縣里的供銷社上班，年輕的時候是個售貨員，后來熬資歷，現(xiàn)在也算是個小領導，一個月退休金能有個五千多，在這個小地方，日子過得也算舒坦。

我有個堂弟，叫張建軍，和我同年畢業(yè)。他小時候可皮實了，成天爬樹掏鳥窩，沒少挨我叔的揍。

我們倆的命運，卻在中專畢業(yè)那年，徹底分開了。 他選擇了去當兵，而我，進了縣里的供銷社。

那時，誰都覺得我叔家建軍更有出息，畢竟“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嘛！誰又能想到，幾十年過去，我們倆的境遇，竟是天差地別。

02

那時候，供銷社還是個香餑餑，能進去就等于端上了鐵飯碗。我爸費了不少勁，才把我塞了進去。

剛開始，我在柜臺賣百貨，每天站得腿都腫了。那時候的人們，都實在，買東西都認準供銷社，覺得這里的貨真價實。

我每天笑臉迎人，熱情地招呼著顧客，生怕得罪了誰。

還記得有一次，有個老太太要買一斤紅糖，我給她稱好，她嫌貴，說：“小張啊，能不能便宜點？我老太婆不容易啊！”

我看著她滿臉皺紋，顫顫巍巍的樣子，心一軟，就少收了她幾毛錢。

結(jié)果，被主管看見了，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我壞了規(guī)矩。我心里委屈，但也不敢頂撞，只能默默地把眼淚往肚子里咽。

建軍當兵那幾年，很少回來。每次過年，叔叔嬸嬸都會念叨他，說部隊管得嚴，想回來也不容易。

聽他們說，建軍在部隊里表現(xiàn)很好，入了黨，還當了班長。那時候，我覺得他真了不起，比我這在供銷社里混日子強多了。

我每個月都會省下一些錢，偷偷地寄給叔叔嬸嬸，讓他們給建軍買些好吃的。

轉(zhuǎn)眼間，幾年過去了，建軍退伍回來了。按理說，當過兵的人，應該很容易找到工作，可那時候，政策還沒那么好，安置退伍軍人也沒那么到位。

建軍托人找關系，想進個好單位，可處處碰壁。最后，還是我爸幫了忙，把他安排到了縣里的水泥廠。水泥廠雖然辛苦，但好歹也是個正經(jīng)工作，總比在家閑著強。

可建軍這人，從小就野慣了，受不了水泥廠的約束。干了沒幾個月，就辭職了，說要去外面闖蕩。叔叔嬸嬸氣得直跳腳，說他不務正業(yè)，可他就是不聽。后來，他去了南方打工，聽說是在一家電子廠上班。

這些年，我一直在供銷社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趕上了好時候，供銷社也改制了，我也跟著水漲船高，慢慢地當上了個小領導。雖然工資不高，但旱澇保收，日子也算穩(wěn)定。

這些年，我兒子也長大了，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留在了外地工作。我和秀梅省吃儉用，攢了些錢，給他在城里買了套房子。兒子也爭氣，工作很努力，很快就升職加薪了。

反觀建軍，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泊，換了好幾份工作，也沒攢下什么錢。前幾年，他回到了縣里，開了一家小飯館。剛開始生意還不錯，可后來，縣里飯館越開越多，他的生意也越來越差。

有一次，我去他飯館吃飯，他跟我抱怨說：“建國哥，你說我這輩子怎么就這么倒霉呢？當初當兵的時候，以為能混出個人樣來，結(jié)果退伍回來啥也不是。現(xiàn)在開個飯館，生意也不好，真是愁死我了！”

我看著他滿臉愁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我說：“建軍啊，別灰心，日子總會好起來的。你還年輕，多想想辦法，總能找到出路的。”

建軍嘆了口氣，說：“唉，我也知道，可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沒啥指望了。”

從那以后，我就經(jīng)常去他飯館吃飯，也幫他介紹一些客人。可是，他的生意始終沒有起色。沒過多久，他的飯館就倒閉了。

飯館倒閉后，建軍又開始四處找工作。可是，他年紀大了，又沒有學歷，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最后，還是我?guī)退榻B了一個保安的工作，一個月也能掙個兩千多塊錢。

雖然收入不高，但總算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建軍也安穩(wěn)了下來。可是，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去年，建軍查出了肺癌，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他本來就沒啥積蓄，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叔叔嬸嬸也老了，身體也不好，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我得知情況后，二話沒說，就拿出了一筆錢，給建軍治病。兒子也給建軍捐了一些錢。

建軍住院期間，我和秀梅經(jīng)常去看他。看著他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樣子，我的心里也很難受。我想起了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的場景，想起了他為了保家衛(wèi)國，毅然選擇去當兵的樣子。

03

建軍最終還是走了，沒能戰(zhàn)勝病魔。他的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幾個親戚朋友參加。我看著他的遺像，心里感慨萬千。他和我是同年畢業(yè)，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最終卻走向了不同的結(jié)局。

也許，命運就是這樣，充滿了變數(shù)和無奈。我們無法預知未來，只能努力地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當初建軍沒有去當兵，而是和我一樣，進了供銷社，他的命運會不會有所不同？也許，他也能像我一樣，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娶妻生子，頤養(yǎng)天年。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我們只能接受現(xiàn)實，珍惜當下。

如今，我已經(jīng)退休了，每天在家種種菜，養(yǎng)養(yǎng)花，日子過得悠閑自在。兒子也經(jīng)常打電話回來，關心我和秀梅的生活。

有時候，我也會想起建軍，想起我們一起走過的那些歲月。 我希望他在天堂里，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沒有病痛，沒有煩惱。也許，在那里，他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