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風總是帶著咸澀的味道,在望鮫村的漁港上空盤旋。阿海蹲在船頭修補漁網,古銅色的手臂隨著動作起伏,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甲板上,發出"啪嗒"的輕響。
"阿海哥,今天還出海嗎?"隔壁船的小六子扯著嗓子問,"天邊那云可不太對勁。"
阿海抬頭望了望西邊壓過來的鉛灰色云團,咧嘴一笑:"再下一網就回。"他利落地收起補好的漁網,小船隨著波浪輕輕搖晃,像一片樹葉飄向深海。
海風突然變得狂暴起來。阿海剛把漁網撒下去,原本平靜的海面就翻起了白沫。烏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最后一片藍天,雷聲在頭頂炸開,震得人耳膜生疼。
"見鬼!"阿海咒罵一聲,急忙收網。可已經來不及了,狂風卷起三層樓高的浪頭,小船像核桃殼一樣被拋上拋下。他死死抓住船舷,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葬身海底時,一道幽藍的光芒在渾濁的海水中閃爍。阿海抹了把臉上的海水,看見漁網里纏著個奇異的身影——那是個上半身似少女、下半身覆滿鱗片的生物,湛藍的魚尾正痛苦地拍打著水面。
"鮫人!"阿海倒吸一口涼氣。傳說中深海里的神秘種族,此刻正用琥珀色的眼睛哀求地望著他。
又一個大浪打來,小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阿海咬了咬牙,抽出腰間的匕首,頂著風浪爬到船邊。"別動!"他對鮫人喊道,"我幫你割開網!"
匕首在濕滑的漁網上艱難地劃動,有好幾次阿海差點被甩出船外。終于,隨著"嗤啦"一聲,漁網應聲而裂。鮫人如箭一般竄出,卻在幾米外停了下來。
她脖頸處泛起珍珠般的光澤,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她指間飄向阿海。"謝...謝..."生澀的人類語言混在風浪中幾乎聽不清,轉眼間她就消失在翻騰的海浪里。
阿海怔怔地看著掌心的珍珠,它散發著淡淡的藍光,竟讓周圍的海水平靜了些。靠著這奇異的力量,他奇跡般地駕著破船回到了岸邊。
"你瘋了嗎?這種天氣出海!"老村長氣得胡子直翹,但當他看到阿海從魚簍里倒出滿滿的海貨時,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怎么可能?"
接下來的日子,阿海每次出海都收獲驚人。更奇怪的是,暴風雨來臨時,他總能提前感知到危險。那顆珍珠被他串成項鏈貼身戴著,在月光下會發出微弱的光芒。
"肯定是鮫人報恩。"小六子信誓旦旦地說,"我奶奶說過,鮫人的珍珠能帶來好運。"
消息像海風一樣傳遍了整個漁村,也傳到了周員外的耳朵里。這個腦滿腸肥的惡霸正躺在自家雕花大床上,聽著管家匯報。
"老爺,那窮小子肯定得了什么寶貝。"管家搓著手,"聽說他救了個鮫人,得了顆會發光的珍珠..."
周員外的小眼睛里閃過貪婪的光:"鮫人?就是傳說中能泣淚成珠、織水為綃的寶貝?"他突然從床上彈起來,肥厚的巴掌拍在案幾上,"去!把村里所有漁船都征用了!"
第二天清晨,二十多艘漁船被迫駛向深海。阿海被兩個壯漢按在碼頭上,眼睜睜看著周員外帶著特制的鋼索漁網出海。
"你們會遭報應的!"阿海掙扎著喊道,脖子上的珍珠突然發燙。
三天后,船隊回來了。周員外得意洋洋地站在船頭,身后是個注滿海水的鐵籠子,里面蜷縮著個藍色身影。
"放開她!"阿海沖上前,卻被家丁一棍子打翻在地。
周員外蹲下來,油膩的手指掐住阿海的下巴:"小子,多謝你給我們指了條財路。"他轉向籠子,獰笑道,"這小畜生還挺倔,不過我有的是辦法讓她開口。"
地牢里潮濕陰冷,鮫人被鐵鏈鎖在墻上,漂亮的魚尾上鱗片剝落了大半。周員外拿著燒紅的鐵鉗在她眼前晃悠:"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給我哭珍珠!不然..."鐵鉗猛地戳向魚尾,鮫人發出凄厲的尖叫。
阿海在村里急得團團轉。珍珠在他胸口發燙,仿佛能感受到鮫人的痛苦。"得救她出來..."他喃喃自語。
夜深人靜時,阿海帶著十幾個青壯年摸到了周府后院。小六子靈活地翻上墻頭,放下繩索。
"地牢在東廂房下面。"阿海低聲說,"我白天打聽到了。"
他們像影子一樣溜過庭院,打暈了兩個看守。地牢入口散發著霉味和血腥氣,阿海的心跳得像擂鼓。順著石階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鮫人被吊在半空,魚尾無力地垂著,藍色的血液從傷口滴落,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天殺的!"小六子捂住嘴。阿海沖上前,顫抖著手解開鎖鏈。鮫人虛弱地睜開眼,干裂的嘴唇動了動。
"別說話,我們帶你走。"阿海脫下外衣裹住她,突然聽到頭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有人劫獄!"守衛的喊聲像炸雷般響起。
阿海抱起鮫人就往外沖。他們在庭院里被團團圍住,周員外提著燈籠走來,臉上的橫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子。"他揮了揮手,"給我往死里打!"
棍棒如雨點般落下,阿海護著鮫人蜷縮在地上。就在他以為要命喪此時,懷里的鮫人突然掙扎著抬起頭,發出一串奇異的音調,像是某種古老的歌謠。
海風驟然變得狂暴,遠處傳來隆隆的聲響,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老爺!海...海水!"管家驚恐地指著遠處。
一道十丈高的水墻正朝村莊壓來,浪尖上隱約可見無數鮫人的身影。周員外面如土色,轉身想跑,卻被第一個浪頭吞沒。
奇怪的是,海水在阿海和村民面前自動分開,像有生命般繞過了他們。鮫人虛弱地笑了笑,手指輕輕拂過阿海的臉頰。
"謝謝你...朋友..."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我...回不去了..."
阿海驚恐地發現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不!堅持住!"
鮫人的身體漸漸化作泡沫,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最后只剩下一顆比之前大得多的珍珠,靜靜躺在阿海掌心。
海面恢復了平靜,周府成了一片廢墟。村民們敬畏地望著阿海手中的珍珠,老村長顫巍巍地跪下:"海神保佑..."
從此以后,望鮫村的漁民出海前都會向阿海求一瓢海水——據說用那顆珍珠浸過的海水能保佑平安。而每當月圓之夜,有人看見阿海獨自坐在礁石上,對著大海吹奏一首憂傷的曲子,海面會泛起藍色的微光,像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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