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碼頭的海風里,3歲女孩攥著黏膩的口香糖,仰頭望著美國水兵藍灰色的眼睛。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認真說“我愛你”,卻不知道,這句粵語表白會成為貫穿一生的情感錨點。
若干年后,當她頂著“打女”的傷痕站在金像獎獎臺,當她在40歲的深夜吞下整瓶安眠藥,當她65歲對著鏡頭顫抖著說出“我還在等”……
惠英紅的人生,從來都是一場與命運的貼身肉搏。
1960年出生的惠英紅,人生開端本該是美好的,可惜她的父親卻在人生路上翻了大跟頭。
在惠英紅家人對她描述的過往中,全家原本生活在青島,但伴隨著解放前的動蕩,身為葉赫那拉氏,有著慈禧太后后裔身份,屬滿族正黃旗的父親,帶著全家人到香港定居。
有著優渥家產的父親,秉著多子多福的思想,和母親生育了8個子女。
惠英紅出生于香港,排行老五。
對經商不甚了解又心思單純的父親來到香港后,先是用家中的資產買下了香港太子道一半的物業,此舉引起了部分賭徒的注意,他們拉著父親前往賭場。
單純的父親隨其前往,很快沉迷賭博無法自拔。
不久后,家中值錢物件被拿走,房產也被拿走變賣,全家在父親的一時糊涂下竟然走上了居無定所的人生路。
郊外的破舊木屋成為了全家人的落腳地,但苦難并沒有放過他們一家。
一場意外大火致使姐姐失明,隨后又來了一場臺風,被大火燒過的木屋被臺風徹底摧毀,全家人不得不再次尋找居所。
沒錢成為了他們最大的困境,一家10個人到最后只能擠到一棟高樓的樓道里生活,靠著飯店飯桶里的剩菜剩飯過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有8個孩子要養活,父親不得不出門找工作,但從小養尊處優的父親在找工作時和人起了爭執,眼睛和耳朵被打傷,眼看家中頂梁柱成了這樣,母親不得不扛起家庭重擔。
為了給父親治病,母親將家中4個孩子送到了戲班,然后帶著3歲的惠英紅和妹妹到街上去乞討。
讓人嘆息的是,惠英紅的父親因找工作之事自尊大受打擊,病好之后不愿再出門工作,惠英紅的童年就此走在了風雨中。
為了生存,她也在街頭向在香港短暫停留的美國水兵兜售口香糖、筷子和撲克牌,賺取些許糊口費。
這灰暗的童年讓她早早學會了看人眼色,為了生活她也擁有了比同齡人更加堅韌不屈的性格。
而在苦難的歲月里,她也遇見了人生中青春懵懂的美好。
一位來找她購買商品的美國混血水兵,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看到被欣賞被認可。
只可惜,美好總是轉瞬即逝,她甚至不知道這位水兵的名字,兩人就匆匆告別。
12歲那年,她一邊在教會學校斷斷續續學習識字,一邊利用課余時間到夜總會做舞藝員。
她年輕又長相漂亮,善解人意又努力上進,在舞臺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存在價值,一個月能拿到1500元的收入。
這筆可觀的薪資極大的改善了家中的經濟狀況,她也因為經濟獨立,逐漸有了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在夜總會跳舞的惠英紅渴望更大的舞臺。
一個試鏡會上,14歲的她被張徹導演賞識,簽約進入了邵氏,每月底薪500元。
張徹心疼也欣賞她這樣一個小女孩在社會摸爬滾打不容易,便將她認作了干女兒。
在積累了一定演藝經驗后,她在《射雕英雄傳》中出演了深情又堅韌的穆念慈,憑借此角被更多觀眾熟知。
自此進入娛樂圈拍戲的惠英紅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擁有了不同以往的人生。
對工作機會十分珍惜的她,在不斷的努力下被邵氏的大導演劉家良所看見,她開始朝著“打女”的方向發展。
說來也是唏噓,家庭條件稍微好點的女孩子做演員,都是不愿意去做打女的,不僅看起來沒有時下受大眾追捧的溫柔端莊,還特別辛苦容易受傷。
那時沒有科技合成和武術替身一說,講究一個“真打真摔”。
所有動作戲,她都必須要親自上陣,骨折、脫臼是家常便飯。
最為嚴重的一次是從16樓高空墜落的戲,即使做了防護措施,還是使得她全身多處骨裂,臥床三個月才逐漸康復。
如此嚴重的身體創傷之下,拍攝《八寶奇兵》時因吊威亞摔斷頸椎,當場昏迷;
拍攝《夏日福星》時,她被外籍演員意外踢斷鼻梁骨,鮮血直流拍完鏡頭,都已經顯得稀疏平常。
也是因為她的拼命,21歲時她就拿下了首屆香港金像獎的影后,直到如今也是唯一一位“打女”影后。
可即使她曾如此萬眾矚目,卻也逃不過人生的低谷。
到80年代中后期,香港武打片開始走向低迷,風月片開始流行,以“打女”出身的她,急需轉型。
內心掙扎之下,已經28歲的她決定隨大流也試水“風月”,于是她前往巴黎拍攝了一組全裸寫真。
可誰曾想,她這樣的轉型不但沒有帶來鮮花和掌聲,反而讓她口碑崩盤聲名狼藉,成為了被人唾棄的女演員。
流言蜚語各種惡評如滔滔江水將她淹沒,她被淹沒在了排山倒海的情緒之中。
她渴望重回事業巔峰卻始終未能如愿,她想要屬于自己的感情避風港,也充滿波折。
媒體曾用“強勢到讓男人卻步”定義她的單身,年齡一天天的增長也讓她越發焦慮。
1999年,在長期的事業不順和生活壓力下,她感覺自己像是個沒用的人,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
好在家人發現及時,被送醫檢查后,她被確診為重度抑郁癥。
得知自己只是生病后,她反而輕松了很多,開始了積極治療。
在家人和朋友的幫助下,她逐漸走出了抑郁癥的陰影,而這場自殺未遂讓她開始重新思考人生,選擇重新出發。
40多歲的她以新人姿態在娛樂圈低調復出,沒有打戲也不再做打女的她從配角演起,認真對待每一個小角色。
她的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回報。
她先是憑借《幽靈人間》中出演母親角色獲得了金紫荊獎的最佳女配角。
隨后她又因出演《心魔》中占有欲極強的母親拿下了金馬獎、金像獎、華語電影傳媒大獎、長春電影節、俄羅斯海參崴國際電影節等多個專業性獎項的認可。
自此她在娛樂圈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她開始了事業路上的高歌猛進。
她的感情路卻依舊是充滿波折。
年近50歲的惠英紅早已是娛樂圈公認的老戲骨,她出神入化的演技,敬業認真的精神,值得敬佩。
可有著如此亮眼事業成績的她,卻始終沒有得到美滿的感情。
事業低谷期時,29歲的惠英紅與小她7歲的同門師弟黃子揚互生情愫,開啟了一場浪漫的姐弟戀。
然而粉色愛情泡泡剛剛升起,就有媒體拍到黃子揚與其他女明星接觸過密。
頻頻傳出緋聞讓惠英紅無法接受,關鍵是在這些緋聞之后,黃子揚對惠英紅也愈發冷淡,甚至常常冷暴力解決問題。
社會地位不對等,年齡差異,對愛情的定義不同,讓兩人的感情分崩離析。
也讓渴望細水長流般感情生活的惠英紅深感被騙財騙色,這段感情成為人生污點。
后來,她也有和一位富商交往,但她在28歲時曾拍攝過全裸寫真的事情被富商知道后,不再讓她陪同出席酒會。
她意識到了對方對此事的介意程度,知道這段感情再走下去,即使到了婚后,也會因此產生矛盾,兩人就此分手。
年過40歲之后,面對愛情她逐漸理智,雖也曾嘗試與圈外人戀愛,結果不過半年左右,再次因性格不合分手。
面對愛情的開始和結束,她沒有在公眾面前撕心裂肺,她是自己人生的大女主,像是已經對愛情沒有了太多的渴望,但她的心底卻始終有個忘不掉的人。
還記得13歲那年,惠英紅在街頭賣口香糖,一個18歲的美國混血水兵走來,買了她的東西,和她聊起了天。
青春懵懂的戀愛卻只有七天,但也是這七天里,水兵的關心和溫柔,為惠英紅那段晦暗的生活帶來了溫暖,驅散了她心頭的陰霾。
分別時刻,水兵要前往越南打仗,離開前水兵問惠英紅“我愛你”用粵語怎么說。
惠英紅教會了這位水兵后,水兵對她說了這句話,隨后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自此杳無音訊。
時過境遷,她始終沒有忘記這位水兵,40歲時她還表示,如果那個水兵回來找她,她一定會哭著吻他,讓他再說一次我愛你,如果他求婚,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后來,她在美國頒獎時,公開向媒體求助尋找那位水兵,可到如今已經65歲的她,依舊孤身一人,沒有得到任何這位水兵的相關消息。
靠著努力拼搏在事業上風光無限的她,卻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美滿的愛情,實在讓人感到可惜。
但人生也正因為有了這些缺憾,才讓人擁有了更為獨特的色彩。
惠英紅的人生從來不是平鋪直敘的童話,而是一部用傷痕寫就的史詩。
那些被折斷的鼻梁骨、從16樓墜落的夜晚、在輿論漩渦中浮沉的歲月,都成了她靈魂的砂紙 , 磨去世俗定義的“女性該有的樣子”,露出最本真的光芒。
后來,她站在領獎臺上,眼角皺紋里藏著比少女更亮的光——那是閱盡千帆后懂得“人生不必圓滿”的通透,是被命運反復背刺卻依然敢說“我值得”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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