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向應
懷念關向應政委
劉元魁
抗戰初期,我在八路軍一二0師三五八旅七一六團特務連當戰士。當時部隊一面行軍作戰,一面接受政治教育。政治教育的內容主要是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及黨中央一系列抗日主張等,還有對八路軍的前身——中國工農紅軍一、二、四方面軍的歷史教育以及我黨領導的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一一五師、一二0師、一二九師主要領導人的介紹。當時連隊都有毛主席、朱總司令、彭副總司令和賀龍師長、關向應政委的肖像,部隊一休整就把這些像掛在救亡室里。所以,那時我就對毛主席、朱總司令、彭副總司令、賀龍師長、關向應政委印象很深。
1938年12月,賀師長、關政委率領三五八旅由晉西北挺進冀中開展平原游擊戰爭時,部隊在晉東北孟縣上社鎮過1939年元旦。部隊休息了幾天,師部召開元旦晚會,戰斗劇社演戲。我們七一六團距師部很近,參加了晚會。晚會開始時,由關向應政委講話。在我想象中,師政委一定是穿著筆挺的。可他一上臺,我看到他和我們普通戰士沒有多大差別,穿的是粗布灰棉衣,不同的是他的棉褲是馬褲式的。他腳穿布鞋、布襪,腰里扎著皮帶,佩一左輪手槍。關政委說完話后,到臺下前排席地而坐,正好在我們連的前面,我正坐在關政委的后面。戲未開演,關政委回過頭來,看我個子很小,身體也單薄,就問我:“小同志,你多大了?”我說:“17歲。”他又問:“你打過日本鬼子嗎?”我說:“打過。”他又問:“這次要離開你們山西,你不怕嗎?”我說:“不怕!窮人到哪里都一樣。”他說:“對!好好干吧,打倒日本鬼子窮人好翻身。”正說著,賀師長來了,演出也開始了。從此,關政委在我腦海中留下了和藹可親和平易近人的印象。
我第二次見到關政委是在1940年4月間。1940年2月,我由旅教導營調去給三五八旅李井泉政委當警衛員。4月間,我隨李井泉政委去師部開會。師部住臨縣窯頭村,我們去師部后,因參加開會的干部多,李井泉政委就和關政委住在一起。晚上,我去給李政委鋪炕,打開“馬褡子”一看,發現李井泉政委墊的毛毯和床單沒有帶來。當時李政委正和關政委談話,我請示李政委,要回旅部取墊毯。李政委批評我說:“你怎么沒搞好!”關政委說,“不要回去取了,和我墊一個毛毯睡吧!”說著,關政委注視著我,停了一下說:“我們好像見過面?”我給他敬了個禮,說前年元旦在孟縣上社鎮見過政委。“哦,你長高了,身體也比那時好了,我們還是老熟人呢。你要好好照顧李政委,今后做事細心點。”從那以后,我跟李井泉政委去師部開會,關政委見到我總跟我打招呼,有時還問這問那。
在紅二方面軍時合影。左起:甘泗淇、蕭克、王震、關向應、陳伯鈞
1940年五一勞動節,一二0師在興縣李家灣召集各旅、縱隊、暫一師、工衛旅進行軍事三大技術體育比賽。各部隊都有一、二個建制連參加,旅、縱隊首長都參加了比武大會,我也跟李井泉政委去了。到師部后,天氣已很熱了,李井泉政委還穿著棉衣,襯衣也只有兩件,一條短褲已破了好些洞,補的幾個補丁也破了。一天晚上,李政委要我給他搞一桶熱水洗個澡。我把水搞好后,去關政委屋叫李政委洗澡,并對李政委說,你短褲又破了還沒有補好。這時,關政委要看那條短褲。李政委責備我說,破了再補一補就行了。關政委看后說,也太破了,馬上要我去師部警衛排找甘義清來。甘來后,關政委要他去副官處跟杜世興處長講,明天要師后勤部軍需科給李政委做兩套襯衣并給李政委拿兩雙鞋來。他對李政委說,他還有兩條短褲,讓李政委先換上,明天做好再還給他。這雖說是一件小事,但體現了上級對下級的關心。關政委生活非常儉樸,常年穿粗布灰軍裝,襯衣從不穿白的,總是穿灰色和黑色的,褲膝蓋上經常補個大補丁。記得1940年7月,師部召開各旅、縱隊干部會布置軍事行動。那時開會的干部多,房子很緊張,有的干部就住在關政委的屋里。碰巧,關政委的愛人馬丹去看望關政委。勤務員問關政委,馬丹來了怎么住?關政委說,現在房子很少,你去副官處衛生所講一下,要馬丹和他們那里的女同志住在一起。
吃飯對關政委來說最好應付。拿什么他吃什么,從不挑三揀四。記得1940年10月間,師部在興縣李家灣開會,布置冬季反“掃蕩”。各旅、縱隊首長剛到,日本軍隊就分三路向興縣開始“掃蕩”。頭一天下午,六七架日本飛機輪番轟炸了李家灣蔡家崖,這樣,很多高級干部都暫時回不了部隊,就和師部一起行動。冬季反“掃蕩”繼續了20多天,師部活動在興縣、臨縣、保德,靠黃河邊一帶山區。由于隨師部的高級干部多,加上山區人煙稀少,機關又大,部隊只有一個警衛營,一個騎兵營,生活條件非常艱苦,有時候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在這種情況下,關政委除和賀師長指揮部隊反“掃蕩”外,還非常關心隨師部行動的高級干部,特別對暫一師師長續范亭老人,格外關心。因他身體不好,年紀也大,關政委還經常在行軍中和續范亭老人一起走,講解當前敵情、我情。有一天,我們一天多沒有吃上飯,轉移到興縣羅峪口后面的一個大山上時,天已經亮了,人困馬乏,便在半山上原地休息。當時,賀師長要警衛員到附近村莊買點吃的東西。出去的幾個組,都沒找到什么吃的,只有師長警衛員和周士第參謀長的警衛員弄回七八個醋糟子糠窩窩頭。不說吃,一聞就惡心。首長們都不愿吃。關政委看大家都不吃,他拿起一個掰一小半就吃起來,并說,這比過草地時吃野菜、樹皮好多了。在他的帶動下,每個首長分了一塊都吃了。
1941年2月,我隨李井泉政委回到延安。剛住下,李政委就去中央醫院看望關政委。關政委患了嚴重的肺結核病,很消瘦,但精神還好。一見李政委進窯洞,就從床上坐起來和李政委打招呼。我隨李政委進去,給他敬了個禮,他看是我,就說:“小同志,快坐吧!”4月間,李政委又去看他,關政委的病比以前更厲害了。關政委問李政委,說最近有沒有人回晉西北去?李政委說,我最近要劉元魁回旅部去一趟,你有什么事,要他給你辦。關政委把我叫到他床邊說,讓我回晉西北代他去看看馬丹同志。并問我認識馬丹嗎?我說認識。關政委說她在晉西北黨校工作,讓我見到她就說他很好,要她不必掛念,如果她有什么要帶的東西,讓我就給帶回來。又告訴我從黑峪口過黃河,到蔡家崖問一下就知道她在哪里。回來時,讓我到沙峁頭師衛生部找賀彪部長,看有什么藥帶一些回來。
賀龍與關向應在晉西北前線
我5月初從延安回晉西北,到興縣蔡家崖。在行署住了一晚,第二天去看望馬丹。見到她后,我把關政委對她的問候并將關政委的病情向她匯報后,馬丹很悲傷,問我什么時候回延安,我說明天去界河旅部,辦完事去旅后勤部。我問馬丹,有什么要給關政委帶的沒有?她想了一下,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用白布包好的小日記本,要我帶給關政委。讓我告訴關政委,安心治病,有機會她去看他,要他不要掛念。
我從晉西北辦完事后,過黃河到沙峁頭師衛生部找到賀彪部長,把關政委要我托他辦的事報告給他。他說,你今天在這里住一晚,明天再走。他給關政委弄了兩瓶羊糟粉,這在當時是最好的治肺病的藥,要我問候關政委,安心養病。
5月底,我回到延安后即去看望關政委,并轉達了馬丹同志對他的問候,把那個用布包好的小日記本交給關政委。同時,把賀彪部長送的兩瓶藥給他,轉達賀彪部長對他的問候。當時關政委病情嚴重,咳的很厲害,但得到親人的口信和日記本后非常激動。臨走時,他握住我的手說:“小同志,謝謝你。代問李政委好!”從那以后,我就去抗大三分校學習去了,從此再沒有見到敬愛的關向應政委。
在紀念關向應政委逝世40周年的時候,我想,我們國家能有今天,是與那些為共產主義奮斗一生的老前輩們分不開的。古語說“飲水思源”。關向應政委不愧為偉大的共產主義戰士。他的一生是艱苦奮斗的一生;是關心他人比關心自己為重的一生;是團結同志,光明磊落的一生;是熱愛黨的事業,熱愛工作,平易近人的一生。他是一二0師干部、戰士中最有威望的首長之一。他的模范作用,對一二0師在抗日戰爭中的發展壯大,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選自《關向應紀念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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