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梧桐葉簌簌飄落，顧延之的指尖在辦公桌上敲出規(guī)律的聲響，像極了許輕意昨夜聽見的、從他書房傳來的打字機節(jié)奏。屏幕里的奶團子抱著臟兮兮的小熊玩偶，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每一聲 “媽媽” 都像一把鈍刀在剜她的心。

三年前生產(chǎn)時的陣痛突然在記憶里翻涌，她還記得顧延之握著她的手說 “我們的孩子要叫慕意”，可此刻這個男人卻像捏碎一只螞蟻般輕易地將兒子扔進荒野。

“把兮兮還給我。” 他的聲音冷得像冬日護城河的冰，辦公桌上 “顧氏集團” 的鎏金 logo 在落地燈下泛著冷光。許輕意盯著他腕間的百達翡麗腕表，那是她去年結(jié)婚紀念日送的禮物，此刻秒針的跳動聲卻如同催命符。

“顧延之，你看看清楚，那是你的親生兒子！”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視頻里的木門又發(fā)出吱呀聲，不知從哪兒竄來的野風卷著枯葉撲在門板上，像極了昨夜她獨守空房時，窗外那棵老槐樹的影子。

男人忽然傾身，指腹輕輕擦過她顫抖的眼角，仿佛在安撫一只受驚的獸：“人還我，慕意就能回家。” 這個曾在婚禮上對她承諾 “永不相負” 的男人，此刻眼底映著的只有屏幕里葉憐兮的照片 —— 那是上個月慈善晚宴上，他親手為那個女人戴上翡翠項鏈的畫面。

許輕意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快遞，二十張高清照片鋪滿整個床：葉憐兮穿著她去年設(shè)計的高定婚紗，在顧延之的私人游艇上笑得璀璨。而照片背面，是用口紅寫的 “謝謝姐姐的婚紗”，筆跡與今天視頻里木屋墻上的 “顧太太” 如出一轍。

“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她強迫自己直視那雙淬了冰的眼睛，卻在瞥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時，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17:45，距離天黑還有 1 小時 15 分鐘。木屋外的腳印里混著狼的糞便，三個月前新聞里那只襲擊牧民的頭狼，項圈上的編號她至今記得。

顧延之忽然站起身，西裝袖口掃過桌上的相框 —— 那是他們的結(jié)婚照，她穿著自己設(shè)計的婚紗，他的嘴角還帶著難得的笑意。“還有一小時。” 他拿起車鑰匙，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聲響，“輕意，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當辦公室只剩下她一人時，許輕意終于崩潰地蜷在椅子里。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管家發(fā)來的消息：“夫人，先生的私人飛機已在停機坪待命，目的地不明。”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她抱著高燒的慕意冒雨求醫(yī)，顧延之卻在陪葉憐兮看畫展。那時她就該知道，有些承諾就像 “永恒之心” 的藍圖，再美也只是沙上建塔。

指尖劃過通訊錄里那個被設(shè)為 “緊急” 的號碼，她終于按下通話鍵。電話接通的瞬間，背景音里傳來熟悉的鋼琴曲 —— 是葉憐兮最愛的《月光奏鳴曲》。“許姐姐，” 那甜膩的聲音裹著笑，“延之哥哥送我的島嶼真美，連沙灘都是粉色的呢。”

許輕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窗外的暮色已經(jīng)漫上來，像極了視頻里木屋外的陰影。她摸出抽屜里的鋼筆，在便簽上飛速寫下一串坐標 —— 那是她上周整理書房時，在顧延之的航海日志里發(fā)現(xiàn)的暗碼。鋼筆尖劃破紙張，血珠滲出來，在 “永恒之心” 四個字上暈開暗紅的花。

當顧延之的直升機降落在粉色沙灘時，天邊最后一絲晚霞正被夜色吞噬。葉憐兮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礁石上，發(fā)間別著他送的鉆石海星發(fā)卡，身后的木屋門上，用珊瑚擺著大大的 “LOVE”。而在三十米外的廢棄燈塔里，許輕意正抱著渾身發(fā)抖的慕意，用自己的大衣裹住他被灌木劃傷的小腿。

“顧延之，” 她的聲音混著海浪聲，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你要的‘兮兮’在這里，可我的‘永恒之心’，早就碎了。” 男人的腳步頓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月光照亮他眸中翻涌的暗潮，像極了他們新婚夜，他為她戴上戒指時，眼底的那片星子。

慕意忽然伸出小手，抓住顧延之的領(lǐng)帶，奶聲奶氣地喊：“爸爸抱抱。” 男人的喉結(jié)滾動，卻在觸碰到許輕意冰冷的目光時，慢慢收回手。遠處傳來游輪的汽笛聲，新的夜幕已經(jīng)降臨，而有些東西，注定要消失在舊時光里。

“以后每周三、六，你可以來看慕意。” 許輕意站起身，拍掉裙擺上的沙粒，“至于我們 ——” 她望向遠處被夜色籠罩的 “永恒之心”，嘴角勾起苦澀的笑，“就到此為止吧。”

海風吹亂她的長發(fā)，卻吹不散記憶里那個男人的誓言。原來有些愛，終究是困獸之斗，而她，終于決定走出這座用謊言堆砌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