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城被公司派往巴黎的前夜,我們都沒有睡。新婚剛剛一年,可為了事業、為了賺更多的錢,我們就要分開三年。他抱著我說,只是三年而已,等我回來,我們會有很好的生活,會有錢買大房子、買車,將來送孩子上好的學校。我迎合著他,不停地要了再要。
林城到巴黎后,打來長途電話,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一再叮囑我照顧好自己,還讓我放心,說和他一起去的那位三十五歲的部門女經理對他很是照顧。
我聽著他的話,心里無限溫暖。可我的日子在他離開后忽然地就空了,婚后與女伴的聯系日趨減少,周末都不知道干什么好。而且我不再在家里做飯,每天晚上下班在街上吃碗米粉或者拉面就回家看電視、睡覺,悠閑得有點不知所措。偶爾與林城通電話,無非是要照顧好自己這樣略帶了客氣的情話,我不習慣身邊沒有他。一個人的夜晚,孤枕難眠,身體有種很奇怪的躁動,我知道這種感覺其實就是寂寞。
半年后的一個下午,我像往常一樣,下班后去附近的小店吃飯。小店里滿滿的都坐了人,我正四下找空位置,一個男人站起來喊我:“小玲,過來坐!”轉臉一看,是同一座大廈另一家公司的副總丁然。雖然有過兩次業務合作,但彼此私下并不怎么熟悉,我只知道他是從香港派遣過來的。
丁然熱情地幫我拉開椅子,并打趣地說:“好不容易碰到一起,就給個面子讓我請你吃飯吧。”我有些矜持地想要拒絕,他已經打開菜單點了幾樣可口小菜。餐館有免費送的菊花茶,色澤和味道很差,他立刻招手要服務員換上酸奶,這個小小的細節讓我不由對他多了些好感。我仔細打量他,這個清瘦的中年男人,五官輪廓清晰,屬于我喜歡的那種類型。飯后,他提議去旁邊的咖啡廳坐坐。我們像戀愛中的男女一樣,找了張小小的桌子相對而坐。
丁然說,妻子在香港工作,他在這里沒什么朋友,常常在下班時間出來吃飯泡吧。相似的經歷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二
周五下班的時候,我再次在公司樓下遇見丁然,他邀請我去新開的西餐廳吃飯,我想不出理由拒絕。在情調曖昧的燈光中,喝了一點紅酒,不知不覺就醉了。酒精溶解了最后的矜持,我的眼神開始迷離,他的動作也開始放肆,伸手攬過我的腰,輕輕地說:“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你很漂亮。”
女人對于恭維的話向來都是很受用的,我微笑著沉默不語,他更加熱切地說:“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種初戀的感覺。”我大笑著回道:“我們可都是結了婚的人。”他頓了一下,說:“我喜歡你,可沒有想破壞你的家庭,我在這里還有一年的時間,每天都很空虛,我知道你肯定也和我一樣,何不讓我們做一段時間的臨時情人?”
丁然的話讓我有一種被輕賤的感覺,我有些不爽地站起身,拉開門打車離去。
回家后躺在床上,我再次被莫名的欲念包裹著,抑制不住地想起和林城在一起纏綿的夜晚,我不想背叛林城,可又是那么需要一個男人的身體給予的安慰。
我問自己,或許找個臨時情人也未嘗不可,在彼此需要時在一起,等到各自要回去的時候再分開。
思忖良久,我還是撥了丁然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他接起,他說:“我就在你樓下,我可以上去嗎。”我輕輕“嗯”了一聲。
一進房間,他立刻摟住我,飛快地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或者說是我們同時吻住了對方。在那一瞬間,我全線崩潰。
事后我問他:“整個大廈有很多女人,我既不是最年輕,又不是最漂亮的一個,你為什么選擇我?”他說:“因為你是個有家庭,并且很寂寞的女人,和你在一起不必像她們那樣麻煩。”
我有些酸酸地笑起來。好聰明的男人,他無非是想告訴我:我們只是性伙伴的關系而已,沒有什么責任可言,大可不必那么認真。
三
因為知道彼此只是一段暫時的情緣,也更珍視在一起的日子。他帶我去附近的農家吃飯,去游樂園蹦極游泳,那些原本屬于無聊寂寞的日子,就這樣充盈而愉悅。
每隔半年或八個月,林城都會找機會回來一次,每次他都打電話讓我接機。因為久別重逢的火熱,也因為負罪和愧疚,我充分扮演了一個好妻子的角色,我們的婚姻顯得更加甜蜜溫馨。而我和丁然的交往,也因此帶上了幾分高枕無憂的從容與鎮定。我以為臨時情人讓我找到了既保全婚姻又滿足情欲的最佳途徑,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有一次,我感冒發燒,想讓他陪我去醫院,他卻以有應酬拒絕了,甚至冷冰冰地教育我說:“既然是臨時情人,就要保持相對的獨立與空間。”我躺在床上,渾身虛弱乏力,想著他如此的涇渭分明,心里不是滋味。
幾天后,我跟同事去逛街,在一家商場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是丁然!他親昵地摟著一個長發女孩的腰,看起來是那么的甜蜜與溫馨。
晚上我問他那個女孩是誰,丁然驚訝地看了我幾秒后,非常鎮定地跟我說:“是一個朋友。”我問:“是新的情人?”他沒有否認。半晌,他說:“我不以為我有什么錯,你我不是法定的夫妻,說白了我們不過是臨時的性伙伴而已……”丁然接下去說了什么,已經不重要,我也無心去聽。
看著身邊那些相親相愛、不分彼此的戀人,我的心開始動搖,我懷念和林城在一起的日子。我需要的是那種為愛真誠付出的感情,需要那種坦誠與真心。臨時情人的浪漫甜蜜和獨立自由只是一個表面現象,里面包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丑陋與齷齪?我和丁然的這場夢,做得太長太沉迷。
恰好那幾天忽然開始惡心嘔吐,我以為是腸胃炎犯了,去醫院檢查,結果是懷孕了。
幾乎是晴天霹靂。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按時間算,它應該是林城的,而且我和丁然在一起都非常注意避孕。可是如果有萬一呢?
那幾天,我徹夜難眠,坐立不安,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意外,想把它做掉,可又不忍心。我打電話給林城,想知道他對孩子的反應。巴黎那邊正是深夜,電話接通以后,林城剛喂了一聲,我就聽到他旁邊有一個并不年輕的女聲說:“這么晚了,誰呀?”
平時我很少給他打電話,常常都是約好了時間他打過來。這個深夜里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女聲,帶著微微沙啞的傲慢,一刀插進我心里來。
我沒有再說一句話,掛斷了電話,關掉了手機。
四
林城提前結束巴黎的工作,申請調回來,他跪在我面前泣不成聲。他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們半年才能在一起一次……我只不過是身體的出軌,我的上司對我幫助很大,她離婚多年了,是她主動的,她說她不會影響到我和你……”
我的眼淚一顆一顆跌落,我說:“我們都沒有精力去折騰婚姻,我原諒你。”我什么都沒說,第二天一早,去醫院做掉了孩子。我一直都在為此恐慌,現在終于找到了不要它的理由。林城像我背叛他一樣背叛了我,可是單純的背叛可以在漫長的婚姻里被原諒甚至被遺忘,但一個孩子見證的背叛將是一生。我沒有力氣去折騰婚姻,所以我不能讓這個生命毀了我的家庭,哪怕它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不是林城的。
此后,我們都不再提過去的傷疤,我對丁然提出分手,他沒有一絲挽留。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和林城生活在一起,希望婚姻以后能安好。可是,感情一旦出現了裂縫,原諒和包容只是一時之言,所有愛過的人都做不到永遠灑脫。半年后,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我和林城相互之間所有的猜疑和不滿統統爆發,他提起一只旅行箱,抓了幾件衣服就出了門……
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們為了前途和更美好的生活,不得不分隔兩地,而因為距離和寂寞,又不得不上了癮般地用更多的欲念去填補空虛,到頭來失去的卻是原本最平淡無奇卻又珍貴無華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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