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lve Migrants Sharing a Queens Apartment
在紐約市,地下經濟幫助新移民找到棲身之所。有時那只是一張床和一道簾子。
這些住在東埃爾姆赫斯特社區的房客共用一個四眼爐灶。室友們從凌晨三點開始輪班做飯。插圖:梅達·德·拉·克魯茲
本文即將刊登于2025 年 5 月 12 日和 19 日的《紐約客》雜志上,印刷版標題為Tight Quarters。作者:喬丹·薩拉馬 (Jordan Salama)是《沙漠中的陌生人:一個家庭的故事》一書的作者。
在我的社區,人人都知道移民等待工作的街角。我住在皇后區的杰克遜高地,在這里,只要出門就一定會聽到英語以外的語言。新來者如潮水般涌來,像沉積層一樣層層定居下來。我住的街區有一群波蘭老太太,她們在百年歷史的合作公寓里住了幾十年。往一個方向走幾個街區是“哥倫比亞街”——2009年起成為82街某角落的官方昵稱;無數次,我路過一個街頭小販,她守著高大的甘蔗,用機器將其榨成汁。往另一個方向走,留著橙色染須的孟加拉男子在人行道上用翻倒的牛奶箱兜售祈禱毯和其他宗教用品。
近年來,最新一批居民大多來自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和厄瓜多爾。這些移民每天黎明時分在“paradas”(西班牙語,意為“站點”)排隊,希望被選中做零工,比如貼瓷磚、蓋屋頂或刷漆。至少在講西班牙語的人中,紐約各地的paradas都有描述其位置或用途的名字,如“La de Limpieza”(“家政服務點”)或“家得寶”。這些站點的形成比人們想象的要簡單——人們學會從事該地區立即可找到的任何工作。主要的家政服務點在布魯克林的威廉斯堡,那里的女性經常在哈西德派猶太人家里找到工作。在綠樹成蔭的郊區,有更多園藝工人。在法拉盛,靠近一長排中國人經營的廚房和浴室陳列室的一個街角,等待的中國男子懂得如何安裝廚房和浴室。
這些口口相傳的地點遍布整個城市及周邊郊區,但沒有比皇后區更擁擠的地方了。我公寓附近最受歡迎的建筑工站點嚴格來說位于伍德賽德:“La 69”是羅斯福大道和百老匯之間的69街路段。多年來,看到幾十名男子在那里閑逛是很正常的事,但自2022年以來,每天早上都有數百名工人排隊,其中女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冬天,非營利組織和教會團體分發夾克和熱早餐;溫暖的月份里,在La 69的一端,有些人睡在一個叫“鴿子天堂”的小廣場上。今年早些時候,特朗普政府上臺并開始其所謂的“美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驅逐行動”后,人數一度減少——人們害怕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一位??透嬖V我,至少有兩次,一輛沒有標識的汽車開到站點,所有人都四散奔逃。但盡管存在明顯風險,站點的人流量后來又恢復到特朗普執政前的水平。人們必須工作。
在La 69,幾乎沒有什么體系,但人們按國籍在特定區域等待:墨西哥人和危地馬拉人在廣場附近,厄瓜多爾人和哥倫比亞人靠近羅斯福大道。這可能是因為承包商更喜歡來自自己國家的工人。去年夏天的一天,一輛汽車開到La 69。當時是上午10點,大約是站點里還沒被選中的人考慮回家的時間。一群仍在“鴿子天堂”附近等待的中美洲人在汽車減速停下時打量著它。當他們意識到這可能意味著一份工作時,便蜂擁而上。二十多名男子敲打車窗,用西班牙語喊出日薪:“150美元!”“140美元!”“120美元!”一名男子談妥了價格,跳上了車?!扒竽懔?,”其他男子像每天一樣懇求道,“再帶一個吧。”
“別太擔心那個,”這位日薪工人一邊用西班牙語說,一邊坐下并打開一罐可樂。他叫帕托,27歲?!拔以谶@里已經八年了,但從未像現在這么糟糕,”他說。帕托說,移民太多,工作太少。現在的男人們為了任何工作都愿意干。
移民們每天黎明在paradas(“站點”)排隊,希望被選中做零工,如貼瓷磚、蓋屋頂或刷漆。
我們去了附近的一棟公寓樓,帕托在那里花了幾個小時擰下架子,拆下舊鑲板,并整理成堆的垃圾碎片。午餐休息時,帕托給家里打電話——他的父母仍住在他在危地馬拉奇馬爾特南戈山區的成長地。他用自己的母語卡克奇克爾語和他們交談。后來,帕托告訴我,他正在用在這里掙的錢在那里蓋房子?!吧踔敛皇欠隆菑牧汩_始,”他說。建筑工作正在進行中,他希望兩三年內能完工,這樣他就可以回去終于成家了?!拔視形业男》孔雍托⊥恋兀彼f。“這才叫夢想。在這里,沒有生活,只有工作?!彼麚u了搖頭。“每天工作八年?!?
帕托整個下午都在干活,他告訴我,他住在科羅納的一個合租房里,離La 69大約四十個街區,和其他來自危地馬拉、墨西哥和厄瓜多爾的移民一起住。他覺得自己很幸運:他說,除了家人,你永遠無法完全確定和別人一起生活是否可靠,但他和其他房客相處得相當不錯。
我聽說過像帕托描述的那種移民合租房。杰克遜高地、科羅納和埃爾姆赫斯特到處都是這樣的房子——在很多情況下,你可以從金屬陽臺上塞滿的黑色垃圾袋里的個人物品認出它們,因為室內空間不足。這些住所從擁擠但合法的轉租到危險的非法寄宿房不等。最糟糕的情況下,它們就像現代的廉租公寓:整個家庭擠在單人間里,任何公共空間都用窗簾、床單或隔墻分隔,以盡可能多地增加床鋪。它們通常陰暗、狹窄、通風不良,幾乎沒有隱私。
疫情爆發后,很快就清楚哪些紐約社區因過度擁擠而受災最嚴重,因為它們的感染率極高。(皇后區中部被稱為“震中的震中”。)2021年,在“艾達”颶風期間,十名住在無監管地下室公寓的人被洪水淹死。上個月,牙買加莊園的一間過度擁擠的移民租戶住宅發生火災,三名男子死亡;據報道,房東住在房子的后面,長期以來一直在用隔墻分隔的小臨時房間里出租床鋪。紐約的移民們還私下談論一種更便宜的安排:按小時租床,按時間表與他人輪用。這在西班牙語中有時被稱為“cama caliente”(熱床),因為當夜班工人早上回家睡覺時,床還是熱的。
今年2月,我為一名移民支付了他在東埃爾姆赫斯特一棟雙戶聯排別墅里的床位租金的一部分。一樓住著十二名移民,都來自厄瓜多爾。室友們告訴我,二樓住著另一大群人,不過他們不被允許上樓,也很少和鄰居說話。房子的主人——一位老婦人和她成年的兒子——住在地下室。
一樓有四間臥室,每間都住著一對年輕夫婦,每月支付800到1100美元的租金;其中一對夫婦和他們五歲的女兒——家里唯一的孩子——以及她的叔叔共用一間臥室。在狹窄的走廊里,棕色和紅色的浴簾隔開了第五間“房間”,里面有兩張幾乎緊挨著的單人床(每張約700美元);兩名單身男子睡在那里。所有人共用一間狹小的浴室,馬桶上方有一個手寫的西班牙語標志,上面寫著:“先生們,請準確瞄準馬桶。謝謝?!?
一個小廚房是唯一的公共區域。一側是布滿污漬的木制櫥柜,因多年的油脂而發粘;另一側墻上是一個剝落的吧臺,配有三把椅子。冰箱和櫥柜里沒有足夠的空間存放十二個人的食物,所以很多食物都敞開放著。吧臺上放著三大塑料桶大米。在一些櫥柜里,未冷藏的剩菜,如烤魚或點綴著豌豆和胡蘿卜的熟米飯,放在有蓋的鍋碗瓢盆里。大袋的糖未密封地放在瓷磚地板上,蟑螂日夜在那里爬來爬去。
2月中旬一個寒冷的下午,整個房子都彌漫著洗甲水的味道。我走進廚房,看到一位名叫莉莉亞的住戶正在修指甲。柜臺上散落著各種用品:刷子、棉球、丙酮瓶、各種顏色的指甲油。莉莉亞的兩位室友,伊莉莎和梅西,正在給她涂指甲——每人負責一只手?!拔覀兘裉煸谡军c沒找到工作,所以就做這個,”梅西用西班牙語對我說,眼睛沒有離開她正在涂的光滑的紫色指甲油?!拔覀兛偟孟朕k法打發時間?!?
“真有趣,”我試探性地說。
莉莉亞26歲,留著黑色長發,穿著印有“哈特拉斯”字樣的T恤——那是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個海濱小鎮。(她從未去過那里。)她有一種自信的氣質,使她與其他室友不同。她在西班牙語句子中夾雜著更多英語單詞,即使不正確,而且她在這個國家比大多數人多待了一兩年。我很驚訝她能讓這兩位女性如此努力地為她修指甲。有那么一刻,我想知道莉莉亞是否真的在付錢給她們。然后我意識到,每當伊莉莎或梅西涂完一層,她們就立即用丙酮擦掉指甲油,重新開始。這是一次培訓課程?!拔以谝患宜熤行墓ぷ?,姑娘們希望今年夏天能在那里找到工作,”莉莉亞解釋說?!拔以诮趟齻儭!?
除了莉莉亞,其他室友都從事建筑工作。那些沒有固定工作的人每天凌晨前就出發去站點。所有房客都很年輕,大多在24歲到30歲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學到了一些技能。伊莉莎和梅西主要是水管工;伊莉莎的丈夫伊萬和她的兄弟馬蒂亞斯主要是屋頂工;其他人稱自己是萬能工,能做從粉刷房子到安裝石膏板的一切工作。莉莉亞的丈夫阿道夫把自己歸為這一類:“任何裝修房子的事——這就是我知道如何做的。”一位名叫安妮塔的室友最近一直在布朗克斯的一家家得寶停車場找工作。這也促使其他一些人開始在那里找工作。
去年冬天,室友們很少出門。零工很少,而且天氣太冷,無法進行他們最喜歡的消遣活動排球和足球。也許更重要的是,特朗普政府讓他們感到恐懼。沒有人有任何合法身份,盡管他們個人都不認識被驅逐的人,但大規模逮捕的謠言足以限制他們的行為。
整個1月和2月,附近的街道都很安靜,拉丁美洲餐館也更冷清了。甚至在特朗普就職之前,一項名為“恢復羅斯福行動”的城市運動就迫使許多無執照的街頭小販離開該地區,加劇了這種怪異的安靜?!拔覀兙痛诩依?,”馬蒂亞斯告訴我。他們在臥室里打發時間,大部分時間在那里吃飯、瀏覽TikTok或看電視。前門掛著一個雙語標志,上面寫著“注意:門必須始終鎖著”。甚至梅西五歲的女兒尤里現在也主要在室內玩耍,在她和父母及叔叔共用的房間里跑進跑出。
在涂指甲馬拉松的那天,伊莉莎和梅西一直忙到天黑后很久,因廚房空氣中彌漫的刺鼻化學氣味而頭暈目眩。當她們最終停下來時,莉莉亞的指甲周圍皮膚被染成了黑色。
在皇后區各地,尤其是在羅斯福大道等主要大道上,貼在路燈柱、墻壁和火車樁上的西班牙語海報廣告著專為移民準備的房間和公寓?!拔页鲎庖惶坠?。4間臥室?,F在可租??蛷d、廚房、浴室。7-8人”;“我出租房間。維羅妮卡?!疅o需證件’??墒褂脧N房。”
一些相互覆蓋的海報注明房間是否僅供女性或情侶使用,以及是否允許兒童入住。近年來,房地產經紀人和房東開始在Facebook群組和TikTok賬戶上發布這些海報的版本,并附上空房間里的裸床墊照片。移民們試圖避開房地產經紀人——他們通常收取三倍于一個月租金的首付款——以及需要文件,尤其是收入證明的房東。(在紐約市,房東在選擇租戶時要求提供移民身份證明是違法的。)在網上發布尋房信息的移民中,最常見的短語之一是“無房地產中介”。所有人都說,找房子的最佳方式是和認識的人一起找。
很多移民別無選擇,只能依賴這些廣告。我最近偶然發現一個名為“Cuartos en renta Queens New York”(紐約皇后區出租房間)的Facebook頁面。一個附屬網站廣告著皇后區可供轉租的公寓和單人房間。我在WhatsApp上給一個號碼發了消息,很快就和一位名叫雷納塔的經紀人聊了起來,她用西班牙語給我發消息,全部用大寫字母,并立即開始試圖說服我在伍德賽德的一間合租房里租一個房間,離7號地鐵線兩個街區。
“他們問你做什么工作,來自哪個國家,”雷納塔發短信說。就像一些雇傭日薪工人的承包商一樣,人們經常更喜歡和來自自己國家的室友一起住。皇后區的移民社區彼此之間有自己的偏見和刻板印象。我了解到,許多厄瓜多爾人認為墨西哥人是酒鬼,委內瑞拉人是罪犯;反過來,墨西哥人和危地馬拉人常常認為厄瓜多爾人是流浪者。
在接下來的幾天和幾周里,雷納塔給我發來了皇后區中部主要是杰克遜高地、埃爾姆赫斯特和伍德賽德的小而整潔的臥室照片。如果我沒有立即回復,她就會多次打電話和發短信?!澳悴换貜?,”她寫道。最后,一天晚上,我們通了電話。雷納塔告訴我,對她的客戶來說,理想的室友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而且不怎么做飯。在合租房里,“廚房使用權”(derechos a la cocina)是一項可以協商的“便利設施”。如果你在別處吃所有的飯,你就支付較低的租金。
在皇后區各地,西班牙語海報專門為來自拉丁美洲的移民廣告房間和公寓。
在紐約,這個美國租金最高的市場之一,與這么多人合住的原因幾乎總是經濟上的。紐約的非移民可能不了解這些安排有多普遍和多樣,尤其是在外圍行政區。我遇到一對秘魯夫婦,他們把原本給孩子住的第二間臥室租給了一個單身男子。我拜訪了科羅納公寓里的一個墨西哥家庭,家里一個剛到這個城市的年輕親戚睡在沙發上。住在布魯克林日落公園的厄瓜多爾婦女珍妮絲告訴我,她的三居室公寓里住著十個人。珍妮絲說,房東最近因為房客數量增加了租金,但除此之外沒有打擾他們。(允許過度擁擠的房東可能會被罰款,但每次違規的處罰相對較低。)
很多這樣的室友安排都很友好。住在珍妮絲家的所有人晚上都一起吃晚餐?!坝幸晃粊碜运_爾瓦多的先生和我們一起住,他已經習慣了厄瓜多爾菜,”她說,并補充說她有時會讓新來的人免費睡在客廳里。
然而,與這么多人住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里會產生嚴重的緊張關系,尤其是當每個人的經濟狀況都不穩定時。為杰克遜高地地區移民服務的非營利組織“拉丁之聲”(Voces Latinas)的家庭暴力項目負責人恩佩拉特麗斯·卡爾皮奧告訴我,她處理的一些最復雜的案件發生在合住空間里,受害者缺乏搬出去的經濟穩定性。“我有一個客戶,她一直在遭受情感和心理虐待,而她仍然和她的前夫及他的新伴侶住在同一所房子里,”卡爾皮奧說?!拔矣浀媚撬孔佑腥齻€房間。她和她的兩個孩子住在一個房間里,前夫和他的新伴侶住在另一個房間里。”最終,新伴侶也把她的家人帶到了第三個房間。這位客戶“主要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卡爾皮奧補充說,酗酒也是一個常見問題。我想起了我在La 69遇到的危地馬拉男子帕托。工作結束后,他提出第二天帶一個同伴來幫忙搬運他堆成一堆的垃圾。
第二天下午,帕托和他的一個室友瑪麗亞一起來了,瑪麗亞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厄瓜多爾婦女,穿著緊身褲和長袖襯衫。“別擔心,她很強壯,”帕托笑著說,瑪麗亞點了點頭?!氨任乙娺^的任何男人都努力工作。她是厄瓜多爾最強壯的女人!”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他們在三層樓梯上爬上爬下,搬運數百磅的垃圾。瑪麗亞搬最重的東西,堅定地沉默著走樓梯。后來,在從垃圾場回來的路上,這位厄瓜多爾最強壯的女人談到了她一年多前留在被販毒集團占領的沿海社區的三個孩子?!拔疫@樣做是為了他們,”瑪麗亞說。
帕托打開背包,開始從一個裝在棕色紙袋里的高罐子里喝東西。我聞到了啤酒味。他渴望地談到了危地馬拉和他正在那里建造的家。我最終了解到,盡管帕托覺得自己在科羅納的住房狀況很幸運,但他的室友們卻有不同的看法。垃圾場之行后不久,他的電話號碼就停機了,瑪麗亞告訴我,她和其他房客因為帕托酗酒太多而把他趕了出去。六個月后,當我終于找到他時,他只說自己有“個人問題”,現在住在埃爾姆赫斯特的另一個合租房里。我多次試圖再見到他,但他總是取消。他有時會隨機給我打電話;有兩次,他在半夜打來。一天早上10點,我接了電話,帕托的說話含糊不清,我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新移民居住的房產所有者往往本身也是移民。他們幾十年前來到紐約,可能來自中國、厄瓜多爾或多米尼加,在皇后區定居并最終擁有了房產。有些人,比如東埃爾姆赫斯特那棟房子的主人,住在地下室,通過出租樓上樓層最大化自己的利潤,并通過同樣生活在暗處來最小化責任。其他房產所有者出租多個單元并居住在別處。在紐約州,這類人被稱為“小房東”,即他們擁有不超過十個單元。許多人屬于中產階級,認為出租房屋是抵消高生活成本的必要手段。
從公共記錄中,我了解到科羅納一棟擁擠的移民房屋的房東——我認識那里的一些租戶已有一段時間——在皇后區和布朗克斯至少還有四處房產。我無法直接聯系到他,但他的一個租戶告訴我,他很善良。他叫杰克,但她稱他為“El Chino”(“中國人”)?!爸袊藢ξ覀兒芎茫彼嬖V我?!八麃砑依飼r,會問我們什么不好,什么好,然后修理東西。圣誕節時,他會給每個孩子一個玩具。”她說,杰克只說中文和英語,所以她11歲的大女兒會翻譯他的指示——“如何把瓶子放在該放瓶子的地方,塑料放在塑料的地方,紙板放在紙板的地方,食物放在食物的地方”。這位租戶補充說,她的女兒有一套翻譯流程。“媽媽,我先聽,然后再說,”女孩喜歡這樣說。
小房東通常知道他們的單元里有過度擁擠或其他違規情況,但只要租金按時支付,他們往往會忽略這些問題。有時他們只是想避免沖突。羅伊·霍(Roy Ho)是大紐約房產所有者協會的主席,他在2020年成立了這個組織來支持華裔小房東。他告訴我:“房東們意識到這個問題存在。他們互相交流故事。他們的租戶可能會進來時說,‘我租給我、我妻子和我的孩子。’然后,兩個月后,他們去修水或管道時,發現住了更多人?!痹噲D通過法庭解決這個問題是一個漫長且昂貴的過程,最終可能比容納這些租戶帶來更大的財務風險。“即使他們想解決,也不愿意去處理這個問題,”霍說。
41歲的洪瑤·陳(Hongyao Chen)是皇后區貝賽德的一名醫院工作人員,為年邁的父母管理著馬斯佩斯的一處雙戶出租房產。他告訴我:“我們一開始也是租戶。”2001年,這個四口之家從中國福建搬到紐約市后,在曼哈頓的唐人街擠在一間狹小的一居室公寓里住了近七年?!拔覀儚奈赐锨愤^租金,”他說?!拔腋改腹ぷ鞣浅E?,他們鼓勵我們完成學業。幸運的是,我和姐姐都能上大學?!?008年房地產泡沫期間,陳的父母以92.8萬美元買下了馬斯佩斯的房子。為了負擔抵押貸款,他們把第二個單元租給了一家波蘭公司的員工。九年后,他們搬進了貝賽德的一棟五居室房子,和洪瑤、他的妻子以及孩子們一起住,并開始出租整個馬斯佩斯的房產,以補貼他們每月約800美元的社保收入。
陳告訴我,他和其他認識的小房東過去很樂意接受經濟邊緣的租戶。“有些人可能有一份現金工作,或者沒有穩定的工作,但我們租給他們沒有問題,”他說。陳還承認,以較低的租金出租地下室公寓是一種常見做法,主要租給無證租戶。小房東通常認為無證租戶是最可靠的租戶之一——因為他們不想惹上任何法律麻煩。“我知道有些房東因為這個原因更喜歡無證租戶,”霍說。“這些租戶可能沒有工資單,但你知道他們會按時付房租。”
對陳的家庭來說,一切在疫情期間改變了。在紐約州,驅逐禁令持續到2022年初,2024年該州通過了《正當理由驅逐法》,鞏固了對租戶的驅逐保護。當時,陳的父親不會說英語,仍在負責管理馬斯佩斯的房產。“他被一個房地產經紀人騙了,”洪瑤·陳說。他說,這個經紀人沒有執照,提供了虛假的收入證明文件,稱一名男子將和他的妻子及兩個孩子住在一個三居室單元里。結果有九個人住在那里,他們都在第一個月后停止支付租金?!八麄兯诳蛷d——到處都是人,”陳說。水電費極高。陳覺得除了聯系警方別無他法。租戶最終離開了。“我父母在說要把房產轉到我名下,”陳最近給我發短信說?!暗也幌胍?。我討厭當房東。這比全職工作還累,現在在紐約當房東問題太多了。有一天我想賣掉它。生命太短暫,我想要平靜的生活。”(陳的姐姐現在已婚,曾一度在史泰登島擁有兩處自己的出租房產。他說,她后來賣掉了。)
這樣的故事促使霍——他自己也是小房東——成立了他的組織,作為組織該市華裔房東的一種方式。在紐約市,亞裔家庭的房屋擁有率最高,部分原因是在移民社區,人們可能缺乏對股票和債券等證券的了解;法律身份的缺乏有時會使利用這些選擇變得困難。“他們可能有一家美甲沙龍、一家餐館、零售業,甚至是現金生意——而401(k)養老金計劃對他們來說不可行,”霍告訴我?!胺康禺a是他們唯一理解的資產之一?!?
此后,幾個亞裔美國人社區的激進組織將房東的事業納入囊中,作為組織運動的一部分,這些運動通常包括與保守派支持的無關議題,如反對大學招生中的平權行動?;舾嬖V我:“給人的印象是,華裔房東比過去更直言不諱,而且比其他族裔的房東更直言不諱?!彼f,在紐約,這個問題是該社區在最近選舉中向右翼轉變的主要驅動力之一。
移民房東的不滿揭示了當前城市政治的一個更大悖論:老移民社區通常對新移民面臨的挑戰有著天然的同情,卻越來越多地投票給支持廣泛反移民政策的政客。托馬斯·余(Thomas Yu)是“亞裔美國人爭取平等組織”的執行主任,該組織是一個在杰克遜高地設有辦公室的社區發展組織。他告訴我:“人們對這座城市充滿憤怒,因為他們覺得立法者把他們拋在了后面?!?/p>
二十多年來,余一直在尋找適合移民社區中房東和租戶的解決方案。2022年,他的組織發起了一個試點項目,為小房東提供裝修單元的補助金,使他們能夠參與一個聯邦項目,在該項目中,經歷無家可歸或虐待的租戶可以用代金券支付部分租金。(盡管聯邦住房代金券通常不適用于無證租戶,但奧爾巴尼立法機構提出的一項新法案將為紐約州所有租戶建立住房補貼計劃,無論其移民身份如何。)
余發現,尤其是在外圍行政區,小房東們渴望接受這些補助金。“他們自己也需要經濟穩定,”他說?!霸谶@個世界上有一種教條,認為所有房東都是壞的,所有租戶都沒有過錯。人們很難對此有細致的看法?!彼麚男》繓|面臨的壓力會對他所稱的紐約“文化飛地”——如杰克遜高地、唐人街和下東區——產生長期影響?!斑@迫使很多這些小業主套現。他們會說,‘我放棄了。我無法維持下去了?!运麄儼逊慨a賣給越來越大、越來越少的業主?!?
我采訪的所有移民房主都強調,他們不想讓新移民的生活更艱難。但他們堅持認為,當前的制度正在失敗,讓小房東更難盈利,讓租戶更難找到體面、負擔得起的住房。一位伊朗裔美國房東——他的家人在兩伊戰爭期間尋求庇護,在他還是嬰兒時就把他帶到了紐約——告訴我:“人們必須盡自己所能生存下去,就像我的家人來到美國時所做的那樣。”如今,他在皇后區管理著六個出租單元。他住在阿斯托里亞的一棟多戶房產的地下室里,在那里他注意到附近其他房屋存在過度擁擠的問題——包括一棟多戶住宅,似乎住著一群騎著電動滑板車在附近快速穿行的外賣員。“我不想在脫離救生艇后拉上梯子,”他在一封電子郵件中指出?!安贿^,看到這對房東和鄰居來說會如何發展,還是很難受。”
東埃爾姆赫斯特單元的兩名厄瓜多爾人莉莉亞和伊莉莎是妯娌。2023年,當她們得知一群親戚正前往美國邊境時,她們和丈夫一起住在科羅納的一間較小的公寓里。這兩位女性開始尋找一個更大的地方,讓她們所有人都能住下。下班后,她們敲響了當地窗戶上掛著“出租”標志的房子的門。
幾周后,她們找到了東埃爾姆赫斯特的房子。她們不知道要查看建筑部門的網站,在那里她們本可以了解到該房產沒有登記入住證明,而且在過去十年里有許多投訴,暗示過度擁擠和非法改建。(2015年的一條投訴寫道:“這所房子被分成許多房間,并像酒店一樣出租房間。”)
這個地方確實很擁擠,但室友們很高興能降低成本,即使這意味著彼此擠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家人和朋友從厄瓜多爾來到這里,住進了剩下的房間。這兩對夫婦在他們一起住的第一間公寓里學到了一些有用的教訓,在那里,房東住在同一單元里,對廚房使用權和清潔責任執行嚴格的規定?!昂湍吧俗≡谝黄鸩缓?,”莉莉亞的丈夫阿道夫告訴我。他們開始喜歡上這所新房子的一些小細節,比如靠近一輛帶他們去La 69站點的公共汽車。在這所房子和鄰居的房子之間,有一個采光井,室友們意識到冬天可以把它當作第二個冰箱,把牛奶盒放在窗臺上。他們制定了家規;室內不允許穿外面的鞋子。每個人在室內都穿黑色的耐克或阿迪達斯拖鞋——梅西則穿著毛茸茸的泰迪熊拖鞋。每天都有一位室友被指派打掃廚房和浴室,并倒垃圾。他們互相稱“鄰居”,很快就給彼此起了昵稱。阿道夫在家庭群聊中經常使用悲傷臉表情符號,因此被稱為“Tristito”(小悲傷)。愛德華多又瘦又壯,穿著緊身襯衫展示他的肌肉,所以他的昵稱是“Músculo”(肌肉男)。家里最年長的居民是37歲的單身男子埃弗,他喜歡踢足球,所以被稱為“梅西”。
但大多數時候,這所房子并不舒適。缺乏隱私令人抓狂,房客們不斷用拖鞋拍打廚房里的蟑螂?!拔覀儾坏貌贿@樣生活,”馬蒂亞斯告訴我?!斑@就是移民的現實?!泵總€人都有廚房使用權——十一個成年人共用一個四眼爐灶——這意味著他們從凌晨3點開始輪班做飯。其中一位居民聽說紐約市的自來水不安全,所以近兩年來,他們不必要地從街上的一家市場購買成箱的塑料瓶裝水。
令人沮喪的是,這所房子沒有家具。在Junction大道上,房客們找到了基本的東西——床墊、床架、廚房用具——但這些東西花了他們相當多的錢。他們學會了警惕Facebook Marketplace,那里的賣家經常要求預先付款,然后就消失了;他們驚訝于在美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房客們開始只信任彼此,建立起標志著他們美國夢開始的日常生活。
在我住在那里的日子里,我們多次談論夢想。大多數室友都放棄了一切;有些人離開了孩子,不知道何時或是否能再見到他們。有些人想一有足夠的錢就離開美國,帶著大量積蓄回去。有幾個人在考慮永遠留下來。梅西的女兒幾乎不記得厄瓜多爾了,她說:“最終,上帝會決定?!庇幸惶?,在廚房里,房客們討論了一個臭名昭著的案例:一位社交媒體名人提出幫助將一名死去的移民的尸體運回厄瓜多爾——然后據稱卷走了所有的錢。我告訴居民們,我公寓附近有一家企業提供類似的服務:將遺體運送到拉丁美洲國家的殯葬服務。他們看起來很震驚,我感覺他們的人生歲月在眼前閃過。
自從來到紐約,他們的許多夢想變得更加抽象,因為他們專注于日常的生存困難。不過,“肌肉男”仍然有一個愿景:他想成為一名有執照的水管工,這樣他就可以自己創業,為自己工作。一些朋友推薦了新澤西的一所職業學校。但學費——大約四千美元——令人望而卻步。梅西,他的妻子,告訴我,她希望在尤里上幼兒園時能為她找到一個負擔得起的課后項目;目前,這對夫婦每周支付兩百美元的日托費。梅西不知道該市許多公立學校免費提供課后護理。馬蒂亞斯只想要一個稅號,這樣他就可以找到一份固定工作,不再每天黎明在站點等待承包商。他正在想辦法完成必要的文書工作。
莉莉亞決心學習足夠的英語,以便能夠與水療中心的客戶交流。事實上,所有室友都有掌握基本英語的目標。有些人給我看了他們在全市免費課程上記滿筆記的筆記本;莉莉亞告訴我,她曾長途跋涉到長島市上她的第一堂這樣的課。在筆記本里,他們仔細地寫下西班牙語短語及其英語對應詞,并按音標翻譯,以便更容易發音。(“Uan mor taim pliz”對應“One more time please”;“Si iu tumorou”對應“See you tomorrow”。)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覺得這些課程“無聊”且太難。他們需要專注于基礎知識(“我”、“你”、“我們”)和 essentials(“房間”、“床”、“工作”)。他們已經知道的幾個單詞完全與工作相關:“roofing”(屋頂工程)、“plumbing”(管道工程)、“nails”(釘子)。
有時,深夜在廚房里,當室友們下班或找工作回來,輪班做飯時——兩人一次使用四個爐灶,熱兔肉或土豆燉菜——他們會讓我舉辦非正式的英語課。他們想學習如何問非常具體的問題。
馬蒂亞斯的問題:“你現在付還是以后付?”
梅西的問題:“為什么從我的工資里扣的比從她的多?”
唯一能聽懂我說的每一句話的人是梅西的女兒尤里。但這個五歲的孩子和許多同齡的移民孩子一樣,在父母面前羞于說英語。在成年人中,莉莉亞是最積極的學生。她說,她在水療中心的老板主要說韓語,但也會說一些英語——她會感激任何與他們交流的機會,即使她自己的英語僅限于斷斷續續的句子。上了幾天課后,她給我起了個家里的昵稱:我成了“Profe”,即“老師”。
安妮塔和她丈夫埃爾南住的臥室門上貼著一張獲獎絲帶貼紙——就是孩子們在學校比賽中獲得第一名或第二名時得到的那種。上面寫著:“我盡力了!”我想,這一定是尤里在日托所獲得的獎,除非是前房客留下的痕跡。
室友們對前房客一無所知。移民住所通常不會一下子散伙,除非房東那邊出了什么事——比如驅逐通知或房產出售。更多時候,人們逐漸搬走,他們的房間或床位被新住戶取代,直到家里的人口與一兩年前完全不同。一個租戶可能經濟穩定到可以自己租房,或者一份工作邀請可能會讓他們去另一個城市或州。也許,就像帕托一樣,一場爭吵或一個惡習引發足夠的麻煩,導致不那么友好的離開?,F在,另一種可能性隱約出現:ICE可能會在工作中逮捕某人,從此再也沒有人聽到他們的消息。
皇后區科羅納的一所房子已經成為“排球屋”二十多年了,每當天氣好的時候,這里都會接待幾代拉丁美洲移民,他們聚集在這里打球或觀看比賽。
盡管東埃爾姆赫斯特的室友們住得如此親密,有些人在老家就很熟,但他們彼此之間隱瞞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金錢和未來計劃方面。為什么有些室友不確定他們總共支付了多少租金?(阿道夫在每個月初單獨收錢。)有一次,馬蒂亞斯告訴我,他可能要搬到另一個州去。通過La 69的“一些聯系人”,他聽說堪薩斯州——也可能是明尼蘇達州——的一棟大樓有一個潛在的長期工作機會。“不管在哪里,都會待兩年,”他告訴我。當我在其他一些室友面前提起這件事時,他畏縮了。“我沒告訴他們,”他后來透露。
這個州外的機會最終落空了,但馬蒂亞斯仍然考慮離開,找一個屬于自己的合適房間,而不是每月支付大約七百美元睡在離另一個租戶只有幾英寸的床上。3月中旬,在他的室友梅西一個周六早上喝太多酒引發爭吵,打破前門后倒在自己床上不省人事后,他開始積極尋找。一位室友報了警,但警察沒有進屋。梅西最終花了大約一千美元修門。
和家里的每一次爭吵一樣,關于是否要把梅西趕出去形成了不同的陣營。有些人直言不諱地想驅逐他。就梅西而言,她很生氣這件事發生在尤里的表妹來訪期間。小女孩們受到了驚嚇。令我驚訝的是,馬蒂亞斯更愿意讓梅西試著改過自新。他指出,他和梅西來紐約時都離開了妻子和孩子?!拔依斫馊藗兒芄陋殹N艺娴睦斫?,”馬蒂亞斯告訴我。我又想起了帕托——那個危地馬拉移民,他自己被驅逐似乎導致了他的墮落——并想知道他一定也很孤獨。和許多人住在一起并不能治愈情感上的孤獨。
事情平息了,梅西留了下來。盡管如此,馬蒂亞斯說,這件事讓他下定決心改善自己的處境。他給在“出租”標志上看到的號碼打了電話,正在考慮幾個街區外的一些房間。唯一阻止他搬出去的是他不想離開他的姐姐伊莉莎——他在附近唯一的家人。“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困難的決定,”他告訴我?!拔铱紤]了很多?!?
當馬蒂亞斯考慮他的選擇時,春天讓皇后區重新煥發生機,盡管許多人仍對日益加劇的驅逐行動心懷恐懼。人們紛紛回到全市最長的步行街道第三十四大道。孩子們在新芽初綻的橡樹下玩耍,來自墨西哥和厄瓜多爾的婦女搖著手鈴,從紅色推車里舀出冰淇淋。社區里剩下的老一代阿根廷和烏拉圭居民——他們在搬去郊區前曾是這里的主要人群——在公園長椅上分享馬黛茶。一群年長的孟加拉和尼泊爾居民聚在一起喝茶。傍晚時分,一對來自東歐、想必已九十高齡的老夫婦,被他們的加勒比裔護工推出來,看著行人緩緩走過。我從未見過這對夫婦彼此說過一句話,但有時他的手指會輕觸她的手側,而她直視前方,露出微笑。
紐約市的一切都被這些人群的浪潮所觸動和塑造,不僅包括那些較早到來的人,也包括那些仍在不斷抵達的人。在新國家“成功”的概念,與對舊國家的記憶和留在那里的人密不可分。在皇后區,詢問某人來自哪里幾乎永遠不會是個錯誤。人們的眼睛會發亮——或是喜悅,或是悲傷,取決于他們離開多久,但總是帶著渴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應對方式,”三月下旬,馬蒂亞斯在科羅納告訴我?!拔掖蚺徘??!彼麕业酵唤謪^的三所房子,那里的居民在后院建造了精心設計的排球場,配有觀眾席、泛光燈和球場周邊的高大圍欄。我了解到,至少有一所房子作為“排球屋”已有二十多年歷史,每當天氣好的時候,這里都會接待幾代厄瓜多爾和其他拉丁美洲移民,他們聚在一起打球或觀看比賽。住在那里的人管理著球場,出租場地。說西班牙語的老年婦女在一旁烤制雞肉和豬肉,配上大量的土豆和米飯;其他人售賣冷熱飲料和散裝香煙,或擔任裁判。比賽一直持續到晚上,即使陣陣寒風讓我們穿著防風夾克瑟瑟發抖。最具競爭力的球場有幾十名觀眾。在那里,馬蒂亞斯和我遇到了熟悉的面孔:伊萬、埃爾南,甚至梅西也在排球屋附近閑逛。他們告訴我們,其他人還在工作。?
本文發表于2025年5月12日及19日《紐約客》雜志印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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