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漢口路48號,學人書店,因毗鄰南京大學鼓樓校區,學生們把這里稱作南大旁的“第二圖書館”。
書店排布于一眾咖啡、古著、房產中介的店面中間,并不算顯眼。但走進之后,別有洞天:一樓,各個時代的舊書碼得整整齊齊,書香滿溢;穿過狹窄的鋼板樓梯,二樓是從世界各地淘來的古董、老物件,如同小型博物館。經典的老歌從老舊留聲機里靜靜流淌而出,余音繞梁。
本期“讀城·尋訪最美舊書店”系列報道,現代快報記者探訪學人書店。
5月17日,南京入夏后第一個周末的午后,書店里人頭攢動。往來書店的,多是00后青年學子。他們徜徉在鱗次櫛比的舊書之間,摩挲著比自己年長幾輩的舊物,久久不愿離去。
安安靜靜地與大學為伴,舊書店也見證著學子們的聚散,但他們那些沉浸在書里的時光,永遠留駐在生命之中。舊書在流轉中完成輪回,舊書店在守望里獲得新生。這座世界文學之都的書香,生生不息。
總有薪火照前路
南京有300多家實體書店,學人書店在這片書店之林中頗具特色。文學、歷史、藝術、哲學……一版再版的經典名著,在這里跨時空相遇。社交平臺上,許多網友提到,學人書店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氣質。街邊買一杯咖啡,捧一本有年代感的書,烘焙焦香,混合著紙頁的油墨香、老家具的檀木氣息,一同入喉,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
店主闞煒今年58歲。他說,創造出這樣一個空間,是為了酬知己、饗同好,在這里少一點城市中的車馬喧囂,多一些閱讀時的沉浸專注。說著,他翻出一本民國時期的《新青年》,指尖摩挲,夢回覺醒年代,透過鉛字魂靈,好似仍能聽見北平箭桿胡同的油墨機在隆隆作響。
闞煒年輕時曾在工廠做電工,往返車間的生活雖安穩,卻也重復。他從小癡迷連環畫和文學名著,最喜歡《封神演義》,還有《隋唐英雄傳》《岳飛全傳》,看得入迷。除了看書,收集舊物的癖好,也是兒時形成的。
2000年,一個朋友在開舊書店,他過去幫工了三個月。沉浸在舊書的油墨香中,童年的讀書記憶一次次被喚醒。由此,他做出了改變人生軌跡的決定:放棄工廠工作,開一家自己的舊書店。當年6月,他自立門戶,學人書店就此誕生。
為什么叫“學人”?開店之初,闞煒忙著將書整理上架,名為《學人》的學術論文集出現在眼前,給了他靈感和啟發。學人有多方面的含義,一是怎樣學做人,再者是求學、治學的人。
不負所望,學人書店吸引著絡繹不絕的遠近學人,談笑有鴻儒。南京圖書館百歲“古籍爺爺”、已故著名版本目錄學家沈燮元,就曾是學人書店的常客。沈老題寫的店名,被制作成燈牌,懸掛在書徑幽深處。書店里至今還懸掛著沈老的另一幅題字:“一生勤苦書千卷,萬事消磨酒百分。”
學人書店先后輾轉開在模范馬路、中山路、大石壩街、青島路。后來,扎根在漢口路48號陶谷新村,一晃已經13年。“因為舊書店里流轉的主要是文史類書籍,選址就希望離文科名校近一些,這個位置臨近南大、南師大。”闞煒說,原本他看中了更有城市煙火氣的寧海路,然而那個年代,房東一聽說是開書店,擺擺手不肯租,怕他交不起房租。
“總有薪火照前路。”在店名燈牌下方,寫著這樣一行黑體小字。這是學人書店的標語,亦是闞煒心中的“執念”。他認為,這句話詮釋了舊書店的價值。“如果沒有舊書店對書籍的二次傳播,一些舊書很可能就被打成紙漿了。人們在舊書店買到的書是舊的,知識卻是新的,恰如薪火相傳。”
闞煒的這份執念也被愛書的人讀懂了。社交媒體上,兒童文學作家段穎婷曬出探店照片,以及與老板的合影。她感慨:“人生海海,道阻且長,但就像學人的標語那樣,只要有書相伴,‘總有薪火照前路’。”
南大旁邊的“第二圖書館”
采訪中,闞煒說起自己的母親——一位精通俄語和建筑學的南京大學學霸。“她總說沒把讀書基因傳給我。”他笑著搖頭,但其實自己在潛移默化中被書香滋養。毋庸置疑,這是他成為一家書店店主最初的“基因”。
自然而然地,他成為“書香”的擺渡人。闞煒從深鎖的書堆里抽出一本1957年的《靜靜的頓河》,扉頁有鉛筆寫的俄文批注,“我覺得,能讓這些書遇到新主人,也是一種傳承。”
因為口口相傳,許多南京學子都知道這家舊書店。南京大學讀研二的孟同學說,自己是“慕名而來”,經常聽到身邊的同學提起這個“校外圖書館”。
闞煒聽了笑著擺擺手:“我們書店的書肯定跟南大不好比。很多學生在學校圖書館借書,可能有的書被借走了不一定能借得到,但在我們這里卻找到了,課后來翻一翻。”
愛逛學人書店的人,不僅愛這里的書,也愛這里的“寶貝”。闞煒的書店仿佛一個“百寶箱”,一步一景。記者尋訪那天,正遇上從上海專程來書店的00后小林。徜徉半晌之后,她從舊物中挑出了兩張1977年的“南京市購物券”買走,留作此行的一份紀念。
“打造有活力的舊書店”
“我們南京被評上世界文學之都,我覺得街頭書店當然是越多越好。”闞煒說,他很認同蘇州文學山房舊書店主人江澄波老先生說的一句話,“書店就像一個城市的眉毛一樣的。”舊書店,裝點了城市的“容顏”。
“我要把它打造成有活力的、最有趣的舊書店。”闞煒說,他越來越深切感受到,近10年間舊書店的讀者群發生了巨大變化:10年前客源差不多在35歲到50歲之間;近年來,除了老交情的教授、學者,訪客平均年齡可能超不過25歲。因此,年過五旬的闞煒在摸索著如何與年輕人打交道,也在不斷在思考和探索著,書店還有怎樣的經營潛力。
闞煒在書市上淘了一本豐子愷1935年的漫畫,但品相不行。他突發奇想:把里面每頁都單獨裝裱起來,配上畫框,制作成文創,結果大受年輕人歡迎。“為啥?因為它是世界唯一。”
這里不只是一間舊書店,更似一處時光的驛站——舊書流轉,墨香不散,而關于它的故事,仍在書寫。
現代快報/現代+記者 王子揚 劉靜妍/文 顧煒 劉暢/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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