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1986年，一個很講規矩、也很講關系的年代。

在澳門某間茶樓里，幾位大人物坐在一張圓桌邊，喝著普洱，神情不算輕松。主角是兩個名字響徹中港澳的人物——賭王何鴻燊和香港船王霍英東。

他們坐下來，是為了談一筆賬。這筆賬，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霍英東當年入股了何鴻燊的澳門賭場公司，現在想退出了，想把錢拿回來。按理說，這種事商量著來就好，但那天，氣氛卻劍拔弩張。

霍英東據理力爭，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帶情緒，卻句句有根有據?？珊硒櫉瞿?，一直笑瞇瞇的，避重就輕，一些關鍵的數字問題總是不正面回應。

聊著聊著，突然一聲“啪”，把全場人都嚇了一跳。

一只瓷杯在地上碎成八瓣，聲音特別脆，特別響。站起來的是個五大三粗、臉上橫肉的男人，怒目圓睜地指著霍英東就說：“這事聽何先生的，有什么好談的？”

霍英東定睛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14K的大佬馬交馮。

那一刻，霍英東心里明白了。表面是談生意，實際上這是一場安排好的“鴻門宴”。

他看了看何鴻燊，后者神情淡定，并沒有要制止或驚訝的意思。

霍英東沒有再多說一句，只是淡淡地說：“只把本金還我就行?！?/strong>

說完，轉身走了。再也沒涉足澳門賭場的核心圈子。

出身草莽，馬交馮的江湖起點

馮兆明，人稱馬交馮，是真正從街頭混出來的人。

他不姓馬，“馬交”只是澳門的別稱，是葡語“MACAO”的音譯。江湖人叫他“馬交馮”，意思是澳門那邊的馮老大。

他出生廣東中山，家庭貧寒，后來因為戰亂隨父母去了廣州。沒錢讀書，從小打零工、練拳腳。他不是那種“靠腦子”上位的江湖人，而是純靠拳頭、靠命搏出來的。

1945年，軍統中將葛肇煌在廣州招人組幫，年輕的馮兆明被看中，就這么混進了洪門的外圍組織。

兩年后，國民黨戰敗，大部隊往香港撤退，葛肇煌帶著包括馮兆明在內的十幾人去了香港。剛到港時什么都沒有，正是“從零開始”。

也就在那幾年，馮兆明開始真正“響朵”了。

他不滿20歲，沖在最前線，和其他堂口打得你死我活。幫派流氓之間的打斗，不是說笑的——真刀真槍、砍傷無數。他靠著命硬、心狠、拳腳快，成了14K最早的紅棍之一。

當年一起混的，還有“大鼻登”“陳仲英”這些后來有名的大佬。他們不是演員，不拍古惑仔，卻個個是現實版的“社團戰將”。

港英清剿，14K大潰逃

到了1956年，14K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那年背景很復雜，一方面是國共對峙，另一方面是港英政府的鐵腕政策。14K在其中攪局，強行在街頭讓人掛“旗”，誰不掛就打砸搶燒。

這種事，放在今天就是恐怖襲擊。

英殖民政府坐不住了，下令全港戒嚴，出動軍警掃蕩，一口氣抓了6000多人，基本把14K在香港的勢力連根拔起。

馮兆明當時沒被抓，但形勢很清楚：不能再在香港混了，得換個地方。

那地方，就是澳門。

1957年前后，馮兆明去了澳門。他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幾個死忠兄弟和一身江湖手段。

當時的澳門黑幫格局混亂，各路人馬你爭我搶。馮兆明跟14K的豬嘴洪合作，一路殺伐，干掉本地不少老派勢力。

據說那幾年，澳門每個月都要出一兩起命案，很多就是他們清場的時候干的。

馮兆明沒多久就坐穩了澳門話事人的位置，成了14K在澳門的總負責人。從那時候起，澳門的賭場、碼頭、夜場，都能看到“馬交馮”三字的影子。

另一邊，何鴻燊的崛起也非常精彩。

1947年，他第一次到澳門開公司，被當地黑道“大天二”收保護費。因為沒打招呼，公司直接被炸了，嚇得他連夜逃回香港。

但他是那種越摔越狠的人。

回港后他大賺地產業，等到1961年，他已經是千萬富翁。那一年，他用只高了17000港元的報價，贏得澳門博彩專營權，打敗了之前幾十年控制澳門賭場的傅老榕。

成立澳門旅游娛樂公司，就是我們熟知的“葡京”。

而就在那時，何鴻燊主動找到霍英東幫忙，拉他做股東。因為霍英東在香港人脈廣、有錢、講義氣，在商界也沒人敢輕易動他。

但何鴻燊更清楚一件事：

要守住賭場，光靠錢不夠，還要有人護場子。

于是，他拜托霍英東牽線認識了馬交馮，從那以后，何鴻燊和14K之間，就再也沒分開過。

時間快進到1986年，那時霍英東想退出澳門賭場生意，理由很簡單：理念不合，且已經賺夠，不愿意繼續卷進博彩這潭水。

何鴻燊其實早有防備，他在構建貴賓廳和疊碼仔制度時，就沒打算帶霍英東玩。

“包廳”讓幫派變相成為賭場經營者，疊碼制度則直接讓黑幫負責拉客、放貸，錢多，風險更大。

霍英東不是怕錢賺得多，而是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幫派洗錢機器”的幕后股東。他知道，自己是香港政協常委、全國人大代表，不能跟這些沾太多。

于是他提出退股。但何鴻燊不愿高價回購股份，談不攏，就請他“喝茶”，然后安排了馬交馮出場。

那一摔，算是給霍英東下了“臺階”：你退可以，但別鬧太大，別叫價太狠，咱們大家好聚好散。

霍英東也明白，何鴻燊是“請了兵來談判”。這不是生意場，這是規矩。

于是他撂下那句：“只把投資本金還我就行。”

轉身離開，一身傲氣，不帶一絲怨言。

從此兩路人，各安天命

離開澳門后，霍英東徹底轉型做慈善、做政務，參與港澳回歸的前期事務；而何鴻燊則在黑白兩道的夾縫中，把賭場做到了極致。

而馬交馮，完成了對何鴻燊的一次“江湖護航”后，慢慢從臺前退下了。

他把賭場貴賓廳承包給幫內小弟，自己拿分紅；偶爾也調解一下江湖糾紛。再也沒有公開露面，直到2019年，低調離世。

聽到消息的陳慧敏感嘆：“他身體那么好，怎么突然就沒了?！?/strong>

可對于江湖人來說，最理想的結局，或許就是在最強的時候突然歸隱，無聲無息地離開。

很多人說，澳門的賭場，是賭王的金山。但真要說真話，那些金子下面，是多少不為人知的規矩、犧牲和江湖人。

何鴻燊贏得漂亮，但他不只是靠智慧，還有背后站著的馬交馮。

霍英東退出得體，是因為他知道哪條線不能踩。

這三人，一個商界巨擘，一個地下梟雄，一個江湖過客，組成了一段在澳門回歸前不為人知的權力拼圖。

參考文獻：

《霍英東回憶錄》，霍震霆整理出版

香港《東方日報》《成報》關于“雙十暴動”檔案

澳門《華僑報》1980-1990年關于葡京賭場經營相關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