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是城里姑娘，嫁到鄉(xiāng)下已經五年了。丈夫李強是鎮(zhèn)上小學的老師，家里兄妹三個，李強是老大。婆婆趙桂芬六十出頭，守寡多年，一直住在老家，直到去年冬天，她搬來兒子家“養(yǎng)老”。

“媽，咱家小房子是兩室的，你來住我們就得和孩子擠一間……”王倩小心翼翼地提醒。

趙桂芬哼了一聲，“咋？嫌我礙事？我一個老太婆還能多吃你幾碗飯？我?guī)銈儚娮訋У美鬯览刍睿F在住你家?guī)滋炀褪軞猓俊?/p>

李強連忙打圓場，“倩倩不是那個意思，咱媽住咱這兒也是應該的嘛。”

可這“養(yǎng)老”沒幾天，王倩就感覺自己像個伺候主子的丫鬟。

每天清晨六點，趙桂芬就“哐哐”地掀鍋蓋，誰沒起床她就罵：“懶死了都！天亮不干活，等著當老爺啊！”

王倩煮粥慢了點，趙桂芬就罵，“你個娘們連口飯都做不好，咋嫁到我家來的？強子娶你真是瞎了眼。”

忍了兩月，矛盾終于爆發(fā)那天，是因為一碗湯。

那天晚上王倩加班晚，回來就去廚房給婆婆熱菜。趙桂芬站在廚房門口陰陽怪氣，“現在知道回來啦？真當自己是客人？”

王倩咬牙忍著，把湯端上桌。趙桂芬坐下沒幾秒就“哐”地把碗摔在桌上，“這么燙是想燙死我？”

“媽，我剛說了要涼一下您才喝，是您自己搶著喝的……”

趙桂芬氣得臉都紅了，“你還頂嘴了！”說完她就抓起湯碗，一甩手，熱湯潑了王倩一身。

“啊！”王倩慘叫一聲，燙得跳了起來，衣服濕透，胸前一片紅。

李強嚇傻了，趕緊拽住他媽，“媽，你瘋了？”

“我是你媽！她個外人都敢在我面前甩臉子，我還不能教訓她了？”

王倩哆嗦著進了衛(wèi)生間，眼淚嘩嘩的流。

第二天，她直接打包行李，帶著孩子搬回了娘家，留下一句：“你想孝順你媽，你自己孝順去吧！”

李強也被逼到頭，只能對趙桂芬說：“媽，你還是回老宅吧，我……我夾在中間真的受不了了。”

趙桂芬瞪大眼睛，“你趕我走？我是你媽啊！”

可沒人再妥協。這一場“養(yǎng)老風波”，以趙桂芬被送回鄉(xiāng)下收場。

但她的怒火沒那么容易平息。

幾天后，村里人都驚訝地發(fā)現，趙桂芬家里多了個城里請來的保姆，名叫“翠姨”。這翠姨四十來歲，人高馬大，話不多，卻眼神狠厲。

“翠姨，把飯藏好了，不給她們吃，餓幾頓就乖了。”趙桂芬指著院子里那兩個侄媳婦說。

“行。”翠姨麻利地照辦了。

鄰居張嬸偷偷問：“桂芬，你雇保姆干嘛？還不給飯吃？”

趙桂芬冷笑：“她們不是嫌我老太婆礙事嗎？現在我有錢，我就雇人教教她們規(guī)矩。”

可時間一長，翠姨的狠勁兒連趙桂芬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回，翠姨竟把趙桂芬家的小孫女訓哭了，還揚言要打。

趙桂芬急了，“你別真打孩子，那是我孫女。”

翠姨一聳肩，“你讓我來的是管教的，我就照你說的干。”

趙桂芬愣住了，她發(fā)現自己像放出了一個野獸，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更糟的是，鄰里開始疏遠她，連趙家親戚也對她敬而遠之。

“你這老太太，也太狠了點。”親家母在電話那頭嘆氣，“你這是在把自己晚年活活作孤。”

趙桂芬一夜未眠。

她想起王倩給她縫的新棉褲，想起李強熬夜給她掛號看腿疼，想起孫子每天早上軟糯地喊“奶奶早”……這些點滴溫情，她自己一手打碎了。

幾天后，她悄悄地辭退了翠姨。

她提著兩袋菜，坐了半天車去了李強家。

“強子，媽……媽是來賠不是的。”

王倩愣住了。趙桂芬頭發(fā)亂了，眼神沒了以往的鋒利，像一只被放逐的老貓。

“湯那天，是我不對。”趙桂芬低聲說，“你照顧我，我不感恩，還……”

王倩沒吭聲，李強拉著她進屋，“倩倩，媽能低頭，我們也別把事做絕了。”

那天晚上，趙桂芬睡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王倩遞來的被子。

孩子悄悄地過來，小聲說：“奶奶，我給你講故事。”

趙桂芬眼眶一紅，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頭，“好，奶奶聽。”

這一次，她是真的想做個“家人”，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婆婆”。她終于明白：養(yǎng)老不是管教，是相互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