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晉冀魯豫野戰軍挺進大別山,由此揭開了我軍戰略進攻的序幕。
在這一過程中,野戰軍第一縱隊為了全力配合主力休整和建立根據地,決定由二十旅擔當迷惑敵軍,拖住敵軍主力的重任。
然而,由于指揮失誤,二十旅五十九團遭遇了重大損失,我軍一加強營覆沒,旅長被處以嚴重警告處分,政委被記大過,而一營副教導員因為臨陣脫逃,最終被處以死刑。
風雨欲來:晉冀魯豫野戰軍二十旅臨危受命
1947年,劉鄧二人率領晉冀魯豫南征野戰軍,執行挺進中原創建大別山根據地的戰略任務,揭開了戰略進攻的序幕。
野戰軍第一縱隊12月中旬挺進淮西區,連續作戰,任務十分艱巨,部隊急需休整。
此時,楊勇決定由吳忠率領二十旅在新蔡、息縣以西地區活動,吸引敵人西去,掩護一縱主力休整和開辟根據地。
解放軍的戰略進攻令蔣介石十分焦躁,他前前后后動作不斷,先后將國民黨軍整編第九師、第十師調出大別山,回援平漢路,一齊集結于河南漯河地區。
與此同時,另一頭,吳忠也感到沉重的壓力,二十旅當時只有五十八、五十九兩個團,六十二團被抽歸工委指揮,但是他所要對陣的,卻是號稱國民黨軍號稱“王牌軍”的整編十一師及整編第十師。
盡管吳忠沒有喊難畏難,但是楊勇仍是十分擔心地叮囑道:“兩個團對上兩個整編師,我也知道這任務(困難),所以,切記,你們這次的任務不是消滅地敵人,而是要偽裝成主力,迷惑敵人,從而拖住敵人?!?/p>
兩人細細交流,當然,多是楊勇在叮聆:“要以分散對集中,以靈活的戰術牽住敵人地牛鼻子,在兜圈子中,拴牢敵人,讓敵人寸步難行?!?/p>
末了,楊勇拍拍吳忠的肩膀道:“你要拿出當年在昆張地區小部隊活動的本事,在運動中扯開敵軍,創造戰機殲敵?!?/p>
吳忠痛快道:“請司令員放心,我們二十旅一定完成任務。”
1948年1月初,野戰軍第一縱隊兵分兩路,由楊勇和蘇振華率領一旅、二旅北上至項城以北地區休整,吳忠則率領二十旅主力南進至包信集一帶活動。
行軍途中,吳忠以其昂揚飽滿的激情鼓舞著二十旅的戰士們。
事實上,在章縫集大戰中,吳忠就曾經同整編十一師交手,想到即將再與之一較高下,吳忠只覺熱血沸騰。
進入包信集以后,二十旅的主要領導人卻對部隊下一步的行動方向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吳忠身為旅長,力主在包信集一帶打掉一些土頑武裝后再走:“敵人主力雖然已經出動,但還不至于馬上就到達;現今部隊士氣正在上升狀態,要爭取在這一帶打上一仗,搞掉一部分土頑固,隨后再轉移。”
二十旅副旅長李覺和政委劉振國則執意認為,整編第十一師就在漯河,就算像吳忠所言“還有一點的距離”,但仍是不穩妥,李覺勸道:“整編第十一師是機械化行軍,行動迅速,如果我們的部隊在這里停留下來,被整編第十一師纏住,那后果將不堪設想?!?/p>
三人爭了大半宿,仍也說服不了誰,直到第二天繼續討論,吳忠一拍板,下定決心:在包信集一帶尋找戰機,交上一仗再撤離。
一場隱秘的災難在這般強烈的交戰欲下悄然來臨。
事實上,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吳忠都不能在此時對上國民黨整編十一師,此時我軍剛剛離開大別山,部隊十分疲憊,裝備也較為簡陋,但是整編十一師卻是兵強馬壯。
副旅長李覺事后反思道:“就是決定打一仗,也不能在包信集一帶打,那兒的地形過于復雜,但我們又缺乏水網稻田地作戰的經驗,一旦遭遇敵人大部隊,很難迅速逃脫。”
然而,當局者迷,二十旅就這樣在包信集一帶活動,但土頑武裝卻是相當狡猾,敵人多次從二十旅手邊逃脫,而整編十一師和整編十師在發現二十旅的蹤跡后,在第一時間從漯河南下,攻入淮西地區,馬不停蹄地向著包信集一帶移動。
包信集之殤:決議重大失誤,加強營全覆沒
縱隊偵察到整編十一師的動向后,楊勇當即指示二十旅和配屬二十旅的縱隊騎兵團迅速轉移。
大敵壓境,二十旅只有迅速擺脫整編十一師才能避免不應有的損失,但此時,吳忠、劉振國、李覺在商議轉移事宜之時,即向著哪個方向轉移時,三人再次出現了重大意見分歧。
吳忠和李覺都主張堅決執行縱隊的命令,向著西邊轉移,李覺皺眉道:“要記住我們的任務是什么,工委在東邊,縱隊主力也在東北方向,二十旅需要牽制住敵軍主力,掩護工委和縱隊主力行動,所以應該向西轉移,這樣既能擺脫敵人,又能吸引敵人遠離縱隊主力。”
但一旁的劉振國卻也振振有詞道:“向西走?西邊地形不利,都是水網稻田地,我們的部隊必然行動困難,難以快速拜托敵人。向東走就不一樣了,地勢相對平坦,可以減輕部隊疲勞,同時靠攏縱隊主力,必要時候可以集中力量,尋機殲敵?!?/p>
這兩種意見均有道理,吳忠感到十分為難,最終,他做出了一個折中的部署:配屬的縱隊騎兵團向西運動,可以吸引敵軍主力,自己則率領主力向東移動,向縱隊主力靠攏。
很顯然,吳忠在這一過程中既沒有堅定上級指示,對于劉振國的方案也沒有信心。
后來的事實證明,如果吳忠按照指示,組織部隊向西轉移,哪怕再向前走上十里地,也完全可以擺脫敵人。
對于劉振國的意見,吳忠也沒有完全否定,而是在意外發生后沉痛道:“即使是向東走,也不一定會出問題,因為敵人也在移動,空隙很多,如果我們下了死命令,讓部隊疾行幾十里,不可能被敵人抓住?!?/p>
1月10日,二十旅部隊經過一夜行軍,抵達包信集以南的小回莊一帶宿營。
可是,就在部隊剛剛住下的時候,十一師就殺到了。
對于這種情況,吳忠解釋道:“我們當時考慮到,部隊很疲憊,再加上對敵人的行動速度估計不足,所以最終既沒有向西,也沒有向東,而是選擇了在包信集以南宿營,結果鑄成大錯。”
整編十一師師長胡璉接到二十旅活動的有關報告后,整個人欣喜萬分,當下篤定:“二十旅在包信集?還不好好搜搜,這可是楊勇的王牌?!?/p>
顯然,此時整編十一師還沒有參破二十旅的真實任務,依舊誤以為二十旅屬于主力部隊。
當探知整編十一師的前衛部隊后,吳忠等人就開始部署,但此時他們對于來兵是否為整編十一師仍保持懷疑。
上午10時,整編十一師先頭部隊與五十八團第三營相接觸,遭遇戰打響。
五十八團團長馬上命令三營就地展開阻擊,胡璉見此也不敢懈怠,心念這背后的主力部隊,當下下令逐次增加攻擊兵力,在炮火的支援下,向著二十旅的陣地發起了猛攻。
槍炮聲響起后,吳忠早已來到村口觀察情況,他駐足聽了一陣槍炮聲后,臉色不太好看地對李覺說:“老哥,這炮打得邪乎,不是雜牌軍,只怕是整編十一師來了,我們這一次真的被抓住了?!?/p>
李覺深吸一口氣:“既然碰上了,躲也躲不掉,敵人有飛機大炮,我們白天很難擺脫,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堅持到天黑。”李覺的意思仍是以防為主。
但吳忠卻道:“我們想到一起去了,整編十一師這種部隊,你不打痛它,它就越上臉,只有敲它一家伙,把它打痛了,才會讓它畏縮,才能擺脫它?!?/p>
隨后,吳忠似乎想到了整編十一師的可恨之處,咬牙道:“從進大別山開始,整編十一師就一直跟著我們,許多部隊都吃過它的虧,不狠狠教訓它一此,它只怕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p>
吳忠當下命令部隊就地展開,五十八團、五十九團一左一右,各自以三營在一線抵御,另外兩營在二線做預備隊,并構筑陣地。
二十旅在敵炮火下的土工作業有條不紊,很快就穩住了陣腳,形成了完整的防御體系。
戰至黃昏,二十旅的戰況依舊良好,不僅捉到了俘虜,繳獲了機槍,而且陣地巋然不動,但另一頭,胡璉仿佛料定了此刻二十旅背后站著楊勇,當下殺紅了眼,敵軍的攻勢越來越猛,多路向著二十旅側后迂回進攻。
眼見著整編十師也投入了進攻,吳忠對劉振國和李覺說:“這仗打得差不多了,天已經黑了,需得快走,不然非被敵人包餃子不可?!?/p>
楊勇此時更是連發多封急電,要求二十旅“迅速擺脫敵人”。
吳忠當下命令五十八團和五十九團立即撤出戰斗,迅速向西轉移。
下達命令時,吳忠并未多慮,派出了一個排警戒,自己則帶著旅直屬對,很快就擺脫了敵人。
然而,正是在這個本有八成把握的環節,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吳忠認為,敵人應不敢在夜間出擊,故而轉移時實在過于自信。
一天的激戰過后,整編十一師損失不少,黃昏后,胡璉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命令部隊收縮,在發現二十旅的轉移動向后,只是命令第一一八旅和二十旅保持接觸,其他部隊按兵不動。
在黑暗之中,胡璉一直觀察著五十八團和五十九團的動向,所以,當察覺到兩團的動作之后,掩護部隊的陣地很快便被敵軍突破,而五十八團三營也無奈陷入了包圍。
團長郄晉武在接到報告后,當機立斷:“敵人現在還摸不準我們的虛實,所有的迫擊炮和重機槍全部停止轉移,給我三分鐘的火力急襲,支援三營奪回陣地后再走?!?/p>
五十八團所有的重機槍火器都對準了敵人,三營開始了強勁的反擊,奪回了陣地,敵軍以為五十八團之前的轉移都是假動作,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郄晉武仍沒有想要乘勝追擊的意圖,見敵人退縮,依舊以帶領全團擺脫敵人為主要目的。
此時,負責殿后三營在陣地被突破后,斟酌決定收攏部隊,撤出了戰斗,而不是及時組織反擊,對此,團部也沒有收到三營的報告。
混亂之下,敵軍抓住了機會,攻入五十九團的陣地,并縱深推進。
敵人長驅直入,甚至超越了撤出戰斗較晚的五十九團一營,并在一營預定的集合場設下了埋伏。對此,一營一無所知。
副教導員李應正剛一帶著三連和營部進村,就遭到了敵人的襲擊,李應正帶領警衛排殺出村莊,脫離部隊突圍而去,但留下的三連和營部卻在混戰中遭受了重大損失。
包信集的教訓:受到處分,沉痛反思
當營部和三連遭到襲擊的時候,營長郅富田正率領一連和二連向著集合地行進,李應正突圍后沒有向營長報告集合點的異狀,這一行部隊對即將到來的災難無知無覺。
一連和二連的戰士們同整編十一師交手一整天,幾乎水米未進,此時深夜行軍,已經極度疲憊,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了。
一些老兵干脆用布將頭包了起來,抵擋風寒,邊走邊睡,干部們見到這副模樣,心中不忍,便把隊伍帶到了鄉間的土路上行走。
在隊伍的緩慢行軍過程中,不知何時,后面跟上來一支隊伍,和一營的隊伍各占道路一邊,也是低著頭向前行走。
五十九團的裝備大多是繳獲品,武器也較為精良,乍一眼看去,旁邊的那支部隊和一營、二營相差不大。
行軍的戰士們只當時三營跟了上來,走在隊伍后方的教導員卻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三營這么會這么慢?而且兩支隊伍互不招呼,看著前方那支機械的部隊,一個可怕的念頭脫出:是敵人!是整編十一師!
他趕忙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低聲道:“向前傳,注意,左邊是敵人!”“注意……”、“是敵人……”、“戒備左邊……”
原本昏昏欲睡的戰士們聽到這聲傳話,當下驚醒,并齊齊拉緊了槍背帶。
隊伍前方的營長郅福田接到教導員傳話,只是頓了一下,沒有驚慌,他一面行軍,一面低聲傳到:“保持鎮靜,聽我口令,到前面岔路口時再動手!”
敵軍是刻意偽裝混入一營和二營的嗎?這樣風險過大,事后分析,大多主張,這一支隊伍也是接到命令,要前往解放軍營部約定的集合點去埋伏,誰知在半路竟然碰上了一營和二營。
雙方假裝若無其事,埋頭行進,沒有人敢先聲躁動,一個不注意,就會引發一場混戰。
行走數里后,抵達了郅福田所說的岔路口,郅福田剛要下令,突然,另一條道路上,鬼使神差地出現了一支敵軍隊伍,擋住了一營的去路。
原本神經繃緊的左邊敵軍見有援軍,當下搶先開火,前方的敵軍聽到槍聲,也撲向了一營戰士,兩線包圍了一營,黑暗中,一營的隊列被分割成了數段。
等到一營的隊伍被徹底沖散,各自為戰之時,一營的子彈已經打光了,他們只能開展肉搏戰,和敵軍拼刺刀,刺刀卷刃了就用槍托和石塊砸敵人,最后連石塊也尋不著了,就和撲上來的敵人近身搏斗,掐脖子,摔跤……
敵軍顯然收到了消息,越來越多敵軍保衛過來,一營戰士寡不敵眾,大部分英勇犧牲,小部分被俘。
此次戰斗,一營傷亡達400余人,郅福田被押往漯河之后,誓死不屈,英勇就義。
另一頭,吳忠起初本沒有著急,因為他了解五十九團,認為部隊一定會很快擺脫敵人,但是隨著槍聲越來越急,吳忠得知一營已經被敵人包圍,急得要去五十九團。
李覺見狀,連忙攔住了吳忠:“你要去哪,你是旅長,大家都在看著你,你應該留在這里掌握部隊,要冷靜?!?/p>
吳忠吼道:“怎么冷靜?我呆在這里,一營怎么辦?”
說話間,李覺的嗓門也高了起來:“搞清楚情況,你往哪里打?讓誰去打?現在情況不明?隊伍剛剛擺脫敵人,這個時候往回走,就是往敵人口里送?若是搞不好,不是一營,兩個團都要送進去!”
吳總用攥緊的拳頭往腦袋上猛砸了幾下,蹲到了地上。
第二天,看到一營經過一天一夜血戰后,回到部隊的80余人,吳忠哭了,他說:“我對不起你們,我這個旅長失職了,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的?!?/p>
包信集一役,第一縱隊二十旅損失了一個加強營,野戰軍首長將其視為一次嚴重的失利,對于第一縱隊二十旅的干部處分也非常嚴厲:給予吳忠、劉振國、李覺嚴重警告處分,五十九團的團長更是直接被撤職,政委陰法唐記大過。
團營干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分,其中五十九團一營副教導員李應正因為臨陣脫逃,致使部隊遭受了重大損失,最終交由軍法審判,被判處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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